"小说下载尽在书本网 www.bookben.cn --- 手机访问: m.bookben.cn 附:【本作品来自互联网,本人不做任何负责】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! =================" 《牵情》(完)作者:Jassica TXT下载 第一章   雪泠悠悠转醒,入目的是一片迷雾。   正欲起身,酸痛、僵硬、虚软传来,只好认命地继续躺着。   放眼望去,一片茂密的森林,身旁一汪水潭。迷茫地看着陌生的境地,脖子似乎仍在隐隐作痛,母亲绝望的神情,疯狂地叫喊似乎尤在耳边。   “……我讨厌你的声音,你别碰我!真是恶心!我怎么会生出这么个怪物!”   “你这妖怪,都是你!当初为什么要生下你,为什么你现在还活着……”   “……他不要我了,都是因为你!”   “三千万,他放弃了我!你……你死了,他就会回来了,是啊,你死了他就会回到我身边了……”   “我掐死你,掐死你!你这恶心的怪物,哈哈……这样,他就回来了,回来了,哈哈……”   抬手摸了摸脖颈,我……还没死么……   雪泠甩甩头,叹息着,艰难地爬到水潭边,俯身饮了口水。清凉缓缓消去了喉里的灼热,捧起水粗粗洗了把脸。瞥见水里的倒影,雪泠不由怔了怔。   瘦骨嶙峋,蜡黄的脸,干裂的唇,凌乱的长发,破旧的衣物。这容貌,这眉眼,都不属于我。   终于,离开了么……母亲该是欣慰了,父亲或许会重新回到母亲身边,或许……   颤抖着站起身,扶着潭边的大树,轻轻喘息着。抬首盯着树上的红艳果子,略有疑虑,毕竟越是鲜艳的食物,大多都带有毒性。   想归想,仍是毫不犹豫了采摘了好几颗,丢进嘴里。   酸酸甜甜的味道,带着丝丝青涩。腹中空空,吞下五颗却渐渐有了饱意。随手摘了数十颗,撕下一片裙角,细细包起来,放进怀里。转身瞧见不远处一破旧的竹筒,拾起,装满潭水,用腰带绑在侧旁。想必离开这树林需要颇长的时间,需得准备充分。   天逐渐转亮,然,迷雾未有一丝散去的迹象。环顾四周,树影交错,层层延伸。   皱起眉,这森林迷雾浓重,完全辨别不出方向,如果出去?   俯身拾起一颗碎石,在潭边的树下划了个“×”。即使出不去,起码能回到水源处。这才放心地向前迈步,时不时留下记号。   走了将近两个小时,仍未看到出路,途中也无人烟。沮丧地倚靠着一树,稍作休息。扫视四处,除了树还是树,地上参差不齐的草,朵朵小花点缀其中,娇小动人。淡淡的清香随着微风飘散,精神也变得舒爽起来。   望了一眼那片棵棵几乎两人粗的大树,叹息道,如果能看的到年轮就好了……   走走停停,不知不觉中,月亮挂上了树梢。奇怪的是,浓雾在夜里似乎浅淡了许多。   借着月色,循着路标,慢慢往回走。   猛地顿住脚步,诧异地望着倚树而坐的一人。   白衣如雪,浓密的睫毛下淡淡的阴影,平凡的面容,但见银光洒落在他身上,似真似幻。   犹豫地上前几步……这人还活着么……   迟疑了一会,走至他面前,伸手就要探他的鼻息。   那人突然睁开双眼,快速地抓住她的手臂。   条件反射般,雪泠正想从他手中抽离出来,却停住了……   没有声音,碰触了却未听到一丝声响,脑中一片静寂。难道,能力消失了么……   他孤寒如天边星子的眼睛里,眸里一片清冷,印出自己震惊的神情。   “你是谁?”冷漠的声音响起,他仍紧抓着她的手腕,未有放手之意。   微微张口,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。抬手覆上脖颈,雪泠黯然地发现自己出不了声。这或许是上天对自己的惩罚吧……   想是发现她神色的异常,他默然地松开她,清冷地眼眸定定地望着她。   被直视得有些窘迫,雪泠抓起他的手掌,在掌心写到:你知道怎么出去吗?   他轻轻摇头,“这里是迷雾森林,至今未有一人能离开此处。”   雪泠心里浓浓的失望。   淡淡的暖意顺着交握的手心慢慢传递过来,雪泠神情有些恍惚,多少年,没有如此自然地与人接触了。母亲总是笑着,说自己是她最爱的女儿,可是,当自己的手伸向她时,她总会不着痕迹地避开……   罢了,既然离开了,为何还想从前呢……   抬首朝他展开笑颜,指了指自己,在他手心一笔一划地写着。   “……雪……泠……”淡漠地声音在静谧的树林里响起,却让人很安心。   司空清瞥了一眼这个朝他展颜的普通女子,眼底闪过一丝光芒。常人见到他,惊恐、绝望、惧怕,甚至转身就跑,她跟一般人不相同……   雪泠在他身旁坐下,背靠着树,拿出竹筒喝了一口,递给他。随即掏出用布包好的果子,平放在地上,拾起一颗就丢入口中。   他的眼底闪过一丝惊异。   这果子有毒么?   雪泠抓起他的手,忙问道。   司空清喝了两口水,将竹筒递回。“这是焰果,增强内力的圣药,但每次不能多于五颗。普通人食用,不过能短时间内饱腹罢了。”优雅地拾起一颗焰果,置于口中,淡淡的酸涩蔓延。不到一刻,腹中一股暖流缓缓转遍全身,丹田渐盈。   走了一日,雪泠瘦弱的身子早已疲惫不堪。挨着那人,蜷成一团,抱着双腿,靠着树干,雪泠就如此迷迷糊糊地睡去了。   阂上眼眸前看了那人一眼,醒来之后,他必定不在了。像以前身边的人一般,一个接一个地厌恶、避开……只是有些遗憾,尚未问清楚他的名字…… 第二章   雪泠悠悠转醒,略微刺目的日光让她眯起了眼。不对,明明是垂首抱着腿睡的,怎会仰视着阳光。打了一个激灵,雪泠睁大双眼。这才发现自己大半个身子窝在他的怀里,连忙起身,朝他尴尬地笑了笑。   没想到自己的睡姿如此不安分,雪泠歉意一笑。瞅着仍一动不动,倚着树坐着的那人,难道自己压得他手脚麻木。   捡起一旁的小石,在地上写到:手脚麻么,帮你揉揉?   他看了一眼地上的字,剑眉微微一挑,从容起身。白衣的下摆深深浅浅的泥印,无损他清逸的身影,手执一柄青剑。身子背对阳光,全身笼罩在淡淡的金色光芒中,超离凡俗。   雪泠不禁看得有些痴了。   你从哪个方向进来的?   雪泠指指脚下的字,询问道。   “南面。”他冷清的声线,一字一句地说道。   雪泠抬手做了个砍的动作,指向一旁较粗的大树。   司空清了然地点点头,青剑在手,潇洒一挥,大树应声倒下。雪泠急忙上前,俯身细细观察。   曾记得书上所说,年轮的疏面为南,密面为北。因为向阳一面,因日照时间长,所以喜阳的树木向阳生长,年轮条理间间距大。而北面则相反,所以条理间间距小。   确定较为稀疏的一面,手指着一个方向,示意他一起离开。司空清并未多言,随着雪泠走。每隔一个时辰,都砍倒一棵相对较粗的大树,让雪泠确认方向无误,继续朝一方向走去。   不过半个时辰,雪泠便会气喘吁吁,只能停下休息片刻。他也不恼,立于一旁静待雪泠呆坐一刻,再继续上路。   走走停停的结果,便是落日之时,仍未见到出口。雪泠的体力也达到了极限,瞧见不远处一米多高的小石洞,虽不深,但容纳两人仍是绰绰有余。抬首望着渐渐昏暗的天色,不由顿住脚步。   雪泠拖着酸痛的双腿,挪到石洞里,靠着凹凸不平的石墙,缓缓滑下。转头却不见来人,略有失望。解下腰间的竹筒,掏出怀里的焰果,放在跟前。抱住身子,怔怔地发起呆来。   一道刺目的光亮从夜空中劈下,刹那间照亮了夜幕,接着声声惊雷发出巨响。雪泠身子一抖,抬首望向洞外,却见司空清,左手抱着一捆柴,右手提着两只血淋淋的兔子,缓步走近。   雪泠欣喜地看向来人,不顾身上的酸痛,起身迎了上去,取下那捆细柴,置于地上。   司空清任由雪泠拿下柴,把火折子递给她。转身熟练地用青剑将兔子剥皮,剖腹,取出内脏。   雪泠拿着火折子,不知所措。拨弄半天仍未掌握方法,不由想念起以前的打火机来。   回首,司空清便见雪泠苦苦思索的模样,瞅着手中的火折子皱起了眉。他沉默地取过雪泠手里的火折子。很快,细柴上燃起熊熊的火焰。   雪泠瞪大双目,不可思议地摆弄着火折子,翻来覆去,仔细揣摩。   不久,浓郁的肉香飘来。雪泠吞了吞口水,垂下头,朝洞外挪了挪。   一块烧熟的兔肉递于身前,雪泠诧异地看着那人。司空清的手向雪泠伸了伸,雪泠双手接过,朝他感激地一笑。   雪泠一小口一小口地咬着兔肉,细细咀嚼。虽没有丁点调料,但,这是雪泠吃过的最难忘的晚餐。   洞外,下起了倾盆大雨。天地间像挂着无比宽大的珠帘,迷蒙蒙的一片。雨落在地上,溅起朵朵涟漪,转瞬即逝。雪泠伸出双手,掌心朝上,雨毫无顾忌地落在手心,顺着指尖,一串串地滴落。   雪泠感受着手上的雨坠落的触感,垂眼掩去眸里的黯然。这世间,怕是只有雨滴才会与自己如此亲近吧……   手臂突然一紧,一股力将雪泠扯向里头,她转身看见司空清站在身后,墨眸紧紧盯着她。   雪泠回神,身子一颤,低头发现身上的衣襟大半被雨溅湿。湿漉漉的衣裳贴着身子,阵阵寒意,雪泠不由朝洞里一挪,靠近火边坐下。   抬头只见司空清静静地走向内里,慵懒地斜靠着,不发一言。   思起早上睡得迷糊,醒来倒在他怀里,雪泠朝反方向一移,离火堆要远些,双脚蜷曲,就要睡下。   “过来!”司空清望着缩在一角的雪泠墨眸一沉,却见她朝自己的另一面又移了移。不等她回应,一手将她拽了过来。   雪泠尚未回神,便已倒在他温热坚实的怀里。雪泠抬首疑惑地看着他,他却一手圈着她的腰,闭上双眼。   倚着他的胸膛,有力的心跳声一声声响起,暖热的气息随着紧贴的后背渐渐传来,雪泠安心地阂上眸。   听着怀里的雪泠绵长的呼吸声,司空清睁开眼。眸里清冷冷的无半分睡意,垂首望着这个陌生的女子。以往,从未有人能走近他一尺之内,更别说是让人如此紧贴着自己。为何会对这只是萍水相逢的普通女子另眼相看?   思起回到此处时,远远望见她黯然神伤,犹如迷路的孩童,无助、彷徨。看见自己走来,茫然一扫而空,露出欣慰的笑容。   数年前,母亲也是带着这样的微笑,立于门外,身后的屋里映出淡淡的烛光。无论寒冬还是酷暑,每晚练武完毕,披星戴月地往回赶,她总是点起温暖的烛火,展颜等待……   司空清眼眸一暗,罢了,现在最要紧的是离开这迷雾森林……   接下来的两日,暴雨连绵不断,雪泠与司空清只好躲在石洞里。两人很少开口,静谧的气氛在洞内蔓延。雪泠从小便受冷落,常独自一人在小屋里生活,习惯了安静,现在口不能言,更是心安理得地闭口不言;司空清本是寡言之人,现雪泠不开口,他也不会主动挑起话题。两人相处算是无碍。   暴雨虽停住了他们的脚步,可也解决了饮水的问题。毕竟雪泠之前在水潭带来的水,早已饮尽。雪泠把竹筒置于洞外,装满清澈的雨水。就着留下的兔肉,将就着为数不多的焰果,与司空清在洞里过了两日。   待雨停了半天,雪泠起身,与司空清离开石洞,继续上路。   湿润的空气带着淡淡的青草味,雪泠深深地吸了一口,看着满眼的绿意,笑得眼角弯弯。可惜树林的浓雾遮住了阳光,不然,或许能看见天边的彩虹。   司空清与雪泠并肩走着,看着她愉悦的笑脸,以及眼底淡淡的笑意。   真是个奇怪的女子,在迷雾森林里还能笑的如此开怀……   走了将近一日,前面的树木逐渐变得稀疏,浓雾也略有散去。西方,渐渐的被落日染得血红,夕阳无限好,只是近黄昏。瞥了一眼身后清冷的男子,雪泠叹息道,出口在即,两人许是要分道扬镳了。   半个时辰后,树林的前方出现一大片空旷之地。雪泠疾走几步,终于要离开这迷雾森林了!   忽然,白色身影闪至身前。“留在这里。”冷清的声音响起,语气却是不容拒绝。   雪泠顺从地站在原地,司空清足下一点,飞速略向前方。   原本平静的树林外突然寒光四起,只见几十道剑光直指半空中的人迅疾而去!   翩若惊鸿,婉若游龙。白衣男子面色不变,眉宇间凝着淡漠,冷静地翻袖舞出一片剑影,将众人笼于其中。不消片刻,密集而无漏洞的剑阵被司空清轻易地搅得七零八落。   尚留雨迹的地面瞬间染满了殷红的鲜血,司空清一身白衣却未沾一点血迹,冷漠地立于枝头,俯视着。犹若消逝的不是人命,不过蝼蚁罢了。   雪泠抬头望着上方那不染轻尘的白影,平凡的容貌,清冷的神情,如同天边孤寂的冷月,似近在咫尺,却触不可及. 第三章   忽见司空清回首,眼神一凛,飞快地掠向雪泠。   霎时,雪泠只觉腰上一紧,身子已然腾空而起。   “叮”地一声轻响,司空清单手执剑,化解了雪泠身后刺来的寒光。   白衣身影搂着雪泠,在树枝上借力一跃,闪电般纵身离开树林,立于空旷的林外。   几道疾影凭空而出,将两人团团围住,然,均落在几丈外,蓄势待发。   司空清的轻功在武林中数一数二,若是平常,必能将这几人远远甩于身后。但,现在负重一人,则不然。望着怀里略微惊惶,脸色发白,却咬紧下唇的女子,乖巧地双手环绕自己的脖颈,身子贴近,尽力减轻自己的负担,司空清眼底闪过一丝疑惑。   这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女子?   不待司空清细想,清冷的眼眸沉静地环视四周。   一共八人,这些黑衣人与之前突袭的乌合之众,并不是同一个水平!司空清右手紧紧握住青剑,冷冽的气息悄然地散出,一股让人窒息的气势在空气中蔓延。黑衣人皆紧绷身躯,严阵以待。   为首的黑衣人不经意地瞥了雪泠一眼,淡淡的嘲讽道。   “没想到,天下第一的灵霄宫的宫主,竟也会以身涉险,保护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!”   司空清不语,环住雪泠的手臂紧了紧,心中也甚是诧异自己下意识救她的举动。   雪泠抬首望着四周,这些黑衣人来势汹汹,怕是来者不善。见司空清紧抿的唇角,知道现下的情况对两人相当不利,心里忐忑不安。   “奉流云山庄,新任武林盟主之命,八鹰誓要铲除司空清你这魔头!”说罢,剑光交错,八人配合得天衣无缝,从四面八方袭来。   “八星阵。”司空清淡淡道。抱着雪泠一跃而起,在剑中注入内力,反手青剑一抹,剑华如水波荡漾开去。   俗话说道:进攻便是最好的防守!   欲以突破剑阵,需找到薄弱的一环。   司空清冷眼一扫,迅速找出八人中相对较弱之人,趁八人被震开的分秒间,鬼魅般贴近目标之人,剑身轻轻一舞。   黑衣人只觉颈上一痛,尚未回神,身子已向后倒下。   七人眼睁睁地看着同伴颓然落地,一人亡,剑阵破。为首的黑衣人眼见大势已去,眼底涌起仇恨的烈火。   “为八弟报仇!兄弟们,上!”   七人联手,然,缺一人,威力远远不及之前。   但,困兽犹斗,将生死度外。六人掩护之下,背后偷袭的一人楞是在司空清左肩划下一道不深不浅的伤痕。   若不是要护住手中之人,他们岂能如愿!   望着已倒在地上的七人,司空清如是道。   被轻轻放下的雪泠,惊慌地拽着司空清的手臂,着急地比划着。   剑上有毒!   司空清不以为然地瞥了雪泠一眼,自己从小便适应了众多毒物,这点小伤小毒算得了什么。   但,仍任由雪泠拖着来到不远处的小溪边,顺从地坐下。   没想到,他们下的是“飘渺”,能让人在半月中,内力全失。司空清自嘲地冷笑,这毒对他不过两个时辰的效力。那八人耗尽生命,为的就是得到一个机会么。   真是可笑!   突然一温暖的柔软落在左肩,司空清回神,望见雪泠正俯身努力吸吮着乌黑的毒血。   用力地推开雪泠,冷冷地说道。   “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?”   雪泠用袖子擦了擦嘴边的血迹,双手急急地比划着。   吸出毒血,伤才会好得快些。   司空清眸里闪过一丝惊讶,道。   “不必,这毒只是让内力消失一阵,对身子无害。”但对于没有内力之人,却是剧毒。   雪泠听罢,笑了笑,弯身捧起小溪里清澈的水,漱了漱口。   转身撕下一块看起来较干净的裙角,用溪水仔细地清洗伤口,而后再撕下一块布条,包扎好司空清肩上的伤痕。   司空清蹙着眉,看着雪泠。   她,竟会如此在乎自己身上这么一个小小的伤……   司空清缓缓站起来,“此地不宜久留!”   雪泠了然地点点头,就要起身。不想,刚才的恐惧现才一下子涌出,双腿微微颤抖着,几次挣扎着起来却是徒然。   正苦笑着,眼前出现一只白玉般修长的手。   雪泠一怔,抬起头,清冷的双眸如深潭般幽深,波澜不惊,未激起一点涟漪。   犹豫了一会,雪泠将手放在他的手心里。略微粗糙的茧子,可见来人常年握剑。一股暖流从交握的手中传来,雪泠的心渐渐平静下来,手脚不再颤抖。   司空清轻轻向上一提,雪泠稳稳地站起身来。   正要放开手,却见雪泠望着两人紧握的手,嘴角扬起浅浅的笑容。   司空清不语,任由雪泠回握自己的手,并肩离去。   走了半个时辰,雪泠感觉到司空清的手心愈来愈烫,不由停住了脚步。   在树林中,无论走多久,司空清总是从容不迫,气息平稳。如今,却微微喘着气,额上布满薄汗。   担忧地瞥见司空清略微苍白的脸色,雪泠将司空清的手臂搭在肩上,让他把身子尽量倚在自己身上。   司空清放松身体,将大半重量压在雪泠瘦弱的肩膀上。   跌跌撞撞地走了将近半个时辰,才见不远处一缕炊烟。扶着司空清,雪泠加快了脚步。   待走近,瞧见一个破旧的院落,院里两间小木屋。屋外的木架上倒挂着几块干肉,几捆木柴堆在屋前的一角。雪泠环顾四周,这里离迷雾森林较远,那些人该不会这么快找到此处罢。   平整了呼吸,雪泠将司空清藏于长草中。以防万一,还是自己先去试探清楚。   独自走向木屋,用力扣了扣门。   “来了!”一个中年女子打开门,看见雪泠蓬头垢面的模样,吓了一跳。   “闺女,你这是怎么了?”边说着,侧身让雪泠进屋。   雪泠比划了一番,那妇人似懂非懂。   “……闺女,这附近猛兽不少,孩子他爹出去没回来,你就在家里住一宿,明日再离开吧。”妇人慈祥地笑笑,道。伸手就要牵雪泠的手,让她到里屋休息。   雪泠下意识地避开了妇人的手,瞥见妇人脸上尴尬的神色,雪泠迟疑地握住妇人粗糙的手掌。   这孩子从哪来的,这附近方圆几里就只有我们家了。罢了,当家的不在,就让她留一晚吧。   颤抖地松开手,雪泠拽紧拳头,垂下头。原来,这能力随着我来到这里了么……   “怎么了,闺女,不舒服么?”妇人瞧见雪泠面无血色的脸,忙问道。   雪泠苦笑着摇了摇头。   思起司空清还在外头,急急地朝妇人比划。   “你说,你哥哥在外头?”妇人思索了一会,“好吧,让他也进来休息一宿。”   雪泠高兴地扶着司空清进了屋里,让他在收拾好的床上躺下。   摸上他滚烫的额头,雪泠跑向后院打了一盆水,问妇人要了一些干净的布条和止血的药草,匆匆回到里屋。   沾了清水,仔细地擦拭他肩上的伤口。发热,怕是伤口感染了,毕竟之前只是做了简单的处理。   上了药,用布条包扎好伤口。再将一块湿布覆在他额头上,清凉的感觉让司空清舒适了许多。他睁眼看着雪泠一遍遍地浸湿布条,拧干,细心地擦了擦他额上的细汗,以及双臂的手腕。在他身上盖上两床被子,在肩窝处掖好,裹严。   望着雪泠清澈明亮的墨眸,司空清第一次在人前毫无防备地进入了梦乡…… 第四章   雪泠低头望着床上安然入睡的人。清冷的双眸紧闭着,平凡的容貌上漠然的神情缓缓消去,平和而无害。   抬手轻柔地抚平他略略蹙着的眉,雪泠趴在床边。   疲倦一下子涌了上来,雪泠枕着手臂,睡意袭来。  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,让雪泠惊醒过来。睁大双眼,却坠入一汪深潭中。   雪泠紧张地瞅着司空清。   是追兵来了么?   司空清微微摇头。   雪泠舒了一口气,望向近在咫尺的脸。司空清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脸上,感觉到他的手臂还环在她的腰上。雪泠脸一红,手忙脚乱地爬下床,悄悄走近门,把耳朵贴在门板上。   外间响起低低的对话声,雪泠全神贯注,仍听不出只字片语。不过,来人怕是妇人的熟识,也就稍稍放下提起的心。   不久,外间的低语停了下来。而后,传来关门的声音。来人似是离开了。   雪泠走回床边,俯身将额头贴着司空清的,高烧渐渐消退了,她抬头欣慰地一笑。转身拧干布条,对折好,覆上司空清的额上。   司空清看了雪泠一眼,重新闭上眼。   刚刚他怕是担心自己趴睡在床边,容易着凉,才将自己抱上床的。   雪泠想着,这人看似冷漠无情,却是个温柔的人。   这时,轻轻地敲门声传来。雪泠起身打开门,妇人端着两碗热汤,笑吟吟地立于门外。   “闺女,家里没什么好招呼你们的,这汤是孩子他爹前几日打回来的山鸡熬的。你哥哥身子不好,让他好好补一补。”   雪泠朝她感激地笑笑,侧身让妇人入了里屋。   妇人放下汤,扫视了一下。瞥了一眼床上闭目躺着的白衣男子,对雪泠说道。   “这汤趁热喝,对身子好。你哥哥现在没大碍吧?”   雪泠微微颔首。想起之前的对话声,指了指门外。   妇人一怔,扯了个不太自然的笑容。   “让你见笑了,孩子他爹才回来,又急着出去了……不,不,不关你们的事。呃,我跟他,嗯,吵架了……”   雪泠迟疑地牵起妇人的手,想要安慰她。   当家的说外头有人寻一白衣男子,只要说出他的下落,就能得一百两白银,那可是整整几年不用过现在这样的苦日子了。   雪泠身子一僵,不可思议得望着眼前面慈善目的妇人。   “闺女,你的脸色不太好,身子不舒爽么?照顾你的哥哥,也要注意身子啊。”   浓汤里放了安眠草,待当家回来,那一百两可就轻松得手了。   “这汤趁热喝了吧,暖和暖和身子,闺女,闺女?”妇人看着雪泠走神的模样,唤了几声。   雪泠垂首看着已放开妇人的手,心里涌起一股难以言谕的酸涩。   嘴边扬起苦涩的笑容,雪泠再次痛恨这种能力,也庆幸拥有这种能力,不然,她和司空清就会如此落入那些黑衣人的手中。   回神向妇人点点头,不停比划着。   谢谢你……   妇人微笑着走回外间。雪泠复杂地望着她离开的背影。   真的谢谢你……   无论如何,起初你开门的那一刻,你是出于善意将我们迎入屋内……   而且,你只是想过更好的生活,我不怪你。毕竟我和他只是你们萍水相逢的过客罢了……   强忍着眼中的酸楚,雪泠急急地走出里屋。里屋连着后院,她急步走到院里的一处。记得刚才打水的时候,发现此处有块木板盖住的小洞。如果猜得不错,那处应该是……   掀开木板,一个四方的入口呈现于前。窄窄的洞口,一条用粗麻绳编制的梯子从洞口垂下。果然,山里的猎户,由于秋冬猎物不多,一般都会提前储藏食物。因此,总会在屋下挖一个不大的地窖。却是这附近最不引人注目的藏身之所。   雪泠喜出望外地走回里屋,扶起司空清,来到小洞旁。   妇人的丈夫已经出去通风报信好一会了,追兵很快便要寻到这里了罢。来不及跟司空清说明,雪泠急急地推了推他,指指脚下的小洞。   司空清一声不吭地沿着麻绳梯子,慢慢往下入了地窖里。   雪泠连忙跑回里屋,将沾血的布条捡起,把染血的水盆推入床底,匆匆整理好床铺。环视了一下四周,猛地瞧见床角的青光。   那把青剑!   抓起剑,抱着布条,吹灭烛火,雪泠一路小跑至洞口。正要躬身下去,眼角却瞥见明亮的月光下,里屋到洞口的地上赫然的——脚印!   雪泠急得快要哭出来了。连忙跑回里屋前,一边向后挪,一边单手使劲地擦去脚印。   好不容易挪到洞口前,胡乱地擦了擦额上的汗。抬首却瞥见已经下去的司空清静静地站在洞边,一方月华撒在他平凡的容颜上,那双一向波澜不惊的墨眸,漾着水波,潋滟流转,灿若星辰。   雪泠一愣,扯了扯司空清的衣袖,让他赶快下到地窖里。   司空清弯腰温柔地拭去沾在雪泠脸上的泥迹,淡淡说道。   “为什么不自己逃走呢?”   雪泠抬首望着他,原来,他都知道了……   似是明白雪泠的疑惑,司空清眼眸一闪,道。“就算失去内力,外间的任何声响仍逃不出我的双耳。”   装作不知,是想知道眼前这个女子会如何做。是丢下自己一人逃离,还是向黑衣人说出自己的行踪,得以保住性命。却没想到,出乎意料的,她竟然费尽心力地掩饰自己的行踪……   “为什么呢?”司空清低低地问道。   为什么……雪泠抬首,比划着。   那时你又为什么要护着我呢?   司空清抿着唇,不语。自己也不明白,当时,黑衣人在背后举剑刺向她时,为何会救下她。   抬头看见雪泠着急的眼神,他转身从洞口从容跃下。   雪泠伸手抹去洞边剩下的痕迹,顺着梯子爬下,盖上了洞口的木板。 第五章   将地窖洞口的木板盖上,周围微弱的月光立刻被掩住,伸手不见五指。的1ecfb46347   雪泠摸索着绳索,一只脚小心翼翼地踩到一处,另一脚才跟着往下。不多久,雪泠的双腿终于踏上地面,她轻轻舒了口气。   转身,眼前一片乌黑。雪泠生怕乱动碰倒地窖里的什物,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,等待双眼适应黑暗。地窖里相当注意通风,阴森森的夜风吹过,雪泠的衣裳刚被汗浸湿,不禁打了个寒颤。   突然一只温暖的手掌握住雪泠的手,司空清一手揽着她的肩膀,慢慢引着她步向地窖深处。   雪泠的眼睛渐渐适应了黑暗,地窖里混杂着各种气味。晒干的腊肉,蔬果散发的清香,甚至一些刺鼻的佐料,如葱、蒜之类的,还有不少腌制食物。大大小小的竹筐和泥缸几乎摆满了整个地窖,雪泠跟着司空清来到一角落,与他挨着墙壁坐下。   一贴上冰冷的墙壁,雪泠一抖,身子前倾。角落的位置很小,雪泠这一前倾,身子几乎趴在司空清的怀里。她尴尬地又朝后一移,却贴上了冷冰冰的墙。   司空清看着雪泠反反复复地前后挪动,心下不耐,长臂一伸,将她搂在怀里。   雪泠身子一僵,逐渐放松。在这昏暗中,看不清彼此的面容,这样的接触,仍旧听不见他心里的声音。   雪泠把头轻轻地枕在司空清的胸前,如此普通的接触,以往不过是一种奢望。往后,如果他知道了真相,还会如同对常人般待自己么?贪恋这一时的温暖,最终,伤心的只是自己罢。她抬手抵着司空清的胸膛,就要推开他。   这时,上面响起不少分杂的脚步声。   “当家的,你回来了……哎呀,各位大爷,一路辛苦了啊。”妇人欣喜,略带谄媚的声音响起,犹在咫尺。   原来这地窖建到木屋的正下方了。雪泠抬起头,全神贯注地听着上面的声响。   “废话少说,人在哪里?”一粗旷的声音不悦地问道。   “在里屋,他们两人喝下放了安眠草的汤,定是早昏睡过去了。”妇人急急地道。   “哦?昏睡,这倒省了爷们不少事。”粗旷的声音带着点点喜悦。   “师兄,这灵霄宫的宫主武功高强,怎可能被区区安眠草就给放倒了呢。别被这乡下妇人给唬住了。”一年轻的声线急急说道。   “哼,他中了‘飘渺’,现在内力全失,又怎会是我们的对手,就算没放倒也不碍事。师弟你就是爱畏手畏脚的,男子汉大丈夫的……”粗旷声音的男子不屑地道。   “砰”地一声,想必是他们粗鲁地撞开门,那男子突然噤了声。   “乒乒砰砰”地声音在头顶四处传来,雪泠紧张地揪着司空清的前襟。   “……大,大爷,有话好好说……呜……”妇人惊慌地说着,哭了起来。   “说!人呢?你们今天不给咱们说清楚,爷我跟你们没完!”粗旷的声音嚷着,怒气腾腾。   “大爷,他,他们刚还在睡着呢……我,我没骗你……那男人一身白衣,手上拿着剑,另外有个哑巴女孩跟着……”妇人结结巴巴地解释着,突然大叫起来,“啊!当家的!当家的!你,你们……啊!”   随着妇人的惨叫,雪泠身子一抖,司空清不由搂紧她,不以为然地瞥了头顶一眼。   “师兄,你怎么把他们杀了。我们还没问出那宫主的行踪……乱杀无辜,大少爷肯定会责怪我们的。”年轻的声音忐忑不安地说道。   “这妇人分明是为了那一百两,胡说八道的。灵霄宫的宫主是什么人,从来都是独来独往,不让别人近身一尺,怎会贴身带着一个女人,还要是个哑巴。简直一派胡言,浪费我们师兄弟的时间!我们走!”边说着,脚步逐渐远去。   雪泠紧绷的身子松了下来,说不出的疲惫。等了一会,上面仍毫无动静。   正想起身,却听见又一阵烦杂的脚步声由远而近。   “师弟,你又转回来干啥,我们赶紧去别处瞧瞧。活抓这魔教的头儿,大少爷说不定怎么夸奖我们呢……”   “师兄,你看,里屋桌上有两碗热汤。刚那妇人没说谎,的确有人在此留宿。”顿了顿,他继续说道。“汤里也确实有安眠草的气味……师兄,都怪你把那两人都杀了,现在要找那魔头的行踪,谈何容易。错过了这时机,以后怕是不会有这么好的机会了。”   “得了,这附近都有我们的人。他内力尽失,逃不出去的,而且还带着个哑巴。喏,你们三去,屋里屋外给我仔仔细细地搜!师弟,你再瞧瞧,看看能不能发现啥?”   好一阵翻箱倒柜的声响,雪泠的心提到嗓门,担忧地抬头看了司空清一眼。两人离得很近,雪泠看见他清冷眼眸一如既往的波澜不惊,紧张的心情反而沉淀下来。   “师兄,床铺是冷的,床底有一盆染了血的清水,桌上的汤没有碰。他必定是受了不轻的伤,发现有异,便匆忙离开了。”   “嗯,师弟说的有理……你们两个在后院做什么?”   “大哥,这院子里有个地窖。我们俩想下去看看情况,说不定……哎哟!”一声惊呼响起。   “你们两个笨蛋!那灵霄宫的宫主是什么人,怎么可能躲在乱七八糟的地窖里。赶快给我去四周瞧瞧去!”他大声喝道。两人唯唯诺诺地应着,嘀咕着走远了。   “师兄,我们赶紧出去找找,他们必定走不远的!”   “好,我们走!”   脚步声逐渐远去,雪泠抬手往额上一擦,满手的冷汗。反观身边的当事人,却依然云淡风清的模样,似乎被追杀的人不是他。   雪泠仔细聆听了一阵,确定那些人走远,才动了动已经僵直的身子。打了个哈欠,用力揉了揉困倦的双眼,雪泠想到自己一整晚提心吊胆的,累得够呛。这瘦弱的身子怕是受不住了。   司空清瞧着雪泠的脑袋一点一点的,伸手将她的头靠向自己。雪泠迷糊地蹭了蹭他的肩窝,寻了个舒适的位置,不一会,均匀的呼吸声便响起。   待雪泠醒来,天已大亮。司空清的内力已恢复,神清气爽地起身,独自出了地窖。   雪泠随后爬出洞口,瞥见里屋倒在血泊中的妇人和身旁的一个汉子,不由一阵心酸。   在灶上找到几块硬邦邦的大饼,雪泠用布包好,跟在司空清身后,离开木屋。   雪泠把大饼撕开两半,递给司空清。他淡然地接过,小口地吃了起来。雪泠饿了半日,狼吞虎咽了几口,差点给呛住,急忙喝了几大口水,才勉强咽了下去。   两人走了半日,挑着些小道和山路,一路上倒是没再遇到其他人。   傍晚时分,他们行至一座小镇。   抬步走入一间客栈里,一个机灵的店小二带着笑脸迎了上来。   “两位是吃饭还是住店?咱们客栈可是镇上数一数二的,两位可是来对地儿了……”   司空清冷冷地扫了他一眼,店小二立刻住了口。   “住店!”淡淡吐出两字,司空清丢出一锭白银。   店小二眉开眼笑地收起银两,恭敬地问道。“两间上房么?”   司空清回头瞥了雪泠一眼,漠然开口。“一间!”   雪泠一愣,店小二则用暧昧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扫视几下,才躬身在前面带路。   进了房间,司空清又丢给店小二一锭银两。“帮我们弄两身合适的衣裳,再打一桶水上来。”   “好叻,两位稍等!”店小二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,利落地关上门。   房间回归沉静,两人默默地在桌前落座,一时无话。   “司空清!”许久,他突然开口说道。   雪泠迟疑地点了点头。清,司空清,这名字与身前的白衣之人很相配。   “之后你打算如何?回家么?”司空清清冷的声音缓缓响起。   回家?雪泠低着头,不知这身子的身份是什么。但,看她孤身一人倒在迷雾森林里,许是跟自己一样,身世坎坷罢。但,既然自己入了这身,她的种种过往便与自己无关了。   想罢,雪泠坚定地抬起头。手指沾了茶水,在桌上写到:我没有家!   司空清看了她一眼,没有继续问下去。   “晚上随我到一个地方。”   雪泠笑着点了点头。   自己在这个陌生的时空里,眼前的人是唯一能依靠的。而且,能力没有消失,为何独独听不见他心里的声音呢。难道他也具有自己独特的能力,还是,他的心里筑了一面墙,封闭了自己的心么…… 第六章   店小二不一会就拿来两套新衣,让人搬上来一大桶热水,放在屏风后面。   司空清瞥了雪泠一眼,缓步离去,顺手带上门。   雪泠迫不及待地脱掉破旧的衣物,跳进桶里,用力搓起来。连续几日没有洗澡,全身粘乎乎的。捧起水洗了把脸,手指触到鬓角,略微的皱褶。   疑惑地摸了摸褶皱的地方,感觉到手底粗糙的质感,往下一探,勃颈处却是滑腻的触感。   一个大胆的想法从脑中闪过,雪泠伸手一撕,手上赫然多了一块蜡黄的脸皮。   低头,在水面上看见一个十五、六岁的女孩,瓜子脸,大大的双眸,小巧的嘴巴,肤如凝脂。算不上倾国倾城,却也是小家碧玉。   望着手里的面皮,相当粗糙,有三张纸的厚度,看起来明显透气感不好。戴的时间久了,容易皱起来,与脸的贴合度不高。   这个身体到底是什么人呢?独自倒在迷雾森林中,身无旁物,却戴着寻常人家不易得到的人皮面具。   他,该是发现了罢。雪泠索性把面皮丢在一边,既然如此,自己何必继续戴这不舒服的东西呢。   雪泠边思索,边擦干身子,将衣物一件件套上。费了番功夫,才把衣服都穿好。   急忙打开门,司空清侧身斜靠着走廊上的柱子。冷淡如霜,望着远处明明灭灭的火光,硕长的身影在夜色中更显孤寂。   回首看到雪泠去掉面具的脸,依旧不声不响,只是吩咐店小二再打一桶水上来。   雪泠自觉地走出房间,才迈出一只脚,夜风一吹,不禁打了个喷嚏。   司空清走入屋里的脚步一顿,淡淡说道。“进来。”   雪泠摸摸鼻子,还是跟着进了屋。背对着屏风在桌前落座,径自倒了杯茶,啜了一口。   “哗啦”地水声响起,雪泠感觉脸上有些发烫,低着头,把注意力集中在手中的瓷杯上。   司空清穿戴好出来时,便瞧见雪泠头垂得快要趴在桌上,闷闷地埋首喝茶。他不语,径自倒了杯茶,喝了一口。   他身上淡淡沐浴后的清香飘来,雪泠才发现,两人皆穿着一身白衣。袖边上绣着线,给素白的衣裳增添了一份精致。   司空清放下茶杯,打开木窗。轻轻抱起身后的雪泠,足下一点,朝外飞快掠去。雪泠的双手紧紧环住他的勃颈,埋首在他胸前,听着耳边的呼啸声,任风吹散她如墨的长发。   待司空清停下,雪泠才抬起头,环顾四周。   昏暗的院落,一间木屋,烛光隐约闪烁。荒凉的院里,只有一棵孤零零的老树斜靠着灰墙,墙角杂草丛生。   “沁儿?”略微苍老的声音从屋内传来,略带疑惑。   “吱呀”一声,木门缓缓打开,一人顶着一头乱发,探出头来。看见来人,不由一愣,转而笑道。“稀客啊,是什么风把宫主给吹来了?”   司空清不语,抬步走入屋内。雪泠跟在他身后,看见屋内一穿着粗布大褂的老汉慵懒地坐在桌前,咧嘴笑着。   老汉瞧见司空清身后的雪泠,瞪大双眼,跳起来,跑到两人面前。   雪泠看他目不转睛地瞅着自己,不由朝司空清身旁缩了缩,皱起眉,不解地盯着老汉。   好一会,老汉才移开视线,笑道。   “好一个俊俏的小姑娘,宫主眼光不错。”   雪泠张开口,欲出声解释,却想起自己从来到这个时空后,再也未能发出任何声响,眼神黯然。   老汉瞥见雪泠的神情,惊讶道。“难道小姑娘不能说话?”   司空清冷冷地瞥了老汉一眼,微微点了点头。的   仔细盯着雪泠的勃颈,在她身边转了一圈,而后让雪泠伸出舌头。沉思了一阵,开口说道。“没有中毒的迹象,勃颈也未有外伤的痕迹。刚看小姑娘的反应也不是天生不能发声,这样看来,只有一种可能。”   老汉目光炯炯地直视着雪泠,“不是不能说话,而是不愿说话。”   不是不能,而是不愿么。雪泠抬手摸了摸勃颈,轻轻叹息着。母亲,我再也不能出声,这就是你所希望看到的结果么。   “……鬼医,明日起,她留在你这里。”司空清清冷的声音响起,带着不容拒绝的语气。   雪泠一怔,抬首望着司空清。让自己留在此处,他要离开了么……   “让丫头留在这里,宫主,这……”瞥见司空清扫视过来的眼神,鬼医立刻住了口。   立在门边,看着雪衣长衫的男子慢慢走出木屋,随后婉若游龙跃去的身影,雪泠怔怔地望着,直到白影融入夜色中,仍未回神。   他,没有回头,一次也没有。原来自己,终是他人的累赘。最后,都一个接一个离去……   “丫头……”鬼医看着雪泠望向远处,黯然神伤的神情,轻轻唤到。   雪泠回神,转身朝鬼医淡淡地一笑。   就算独自一人,生活还是得继续下去,不是么……      鬼医是个很好相处的人,他常常说起当年风光的事情,还有他唯一的徒弟——玄沁,青出于蓝而胜于蓝。每次说起,一脸骄傲的模样。   玄沁是灵霄宫座下四使之一,四使直接效忠于宫主,掌管灵霄宫中各类事务。近几年灵霄宫不断扩大,公务繁重,宫主又极少亲自处理事务,所以,玄沁很少来此探望他师父鬼医。   每每说到此处,鬼医的眼底闪过一丝黯然。   雪泠极力做出可口的饭菜,将院子打理干净,让这个独自居住在此的老汉,脸上逐渐荡出一分笑意。   然,雪泠还是有意无意地避开鬼医的接触。鬼医屡次想帮雪泠把脉,都被她拒绝了。   不是担忧鬼医对自己不利,而是,想起山中那个笑得一脸慈祥的妇人,雪泠便没有勇气再去碰触他人了。   “丫头,为何不让老夫把脉?难道不想治好你的嗓音么?”鬼医这日遭到婉拒后,不禁出声问道。   雪泠摇了摇头。不是身体的问题,而是心理,又如何能治?   鬼医无奈地叹了一口气。“丫头,老夫看着宫主长大。看见他身后的你,这是他第一次与人一同上路罢。他带你来此处,一来是不想你继续面对腥风血雨,卷入江湖争斗里;二来,怕是想让你治好嗓子。丫头,我不清楚你是什么人,也不知道你经历过些什么样的事情。只是,不要被过去绊住了,裹足不前。”   雪泠垂着头,抿起唇。   “罢了,心病仍需心药医。丫头,老夫我也无能为力,一切都得靠你自身了。老夫言尽于此,你好自为之了。”说罢,鬼医摇晃着头,缓步离开。   雪泠托着头,望着万里无云的天空。心病么……   “真恶心,这孩子怎么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,我到底生了什么妖怪……我讨厌你的声音,为什么要告诉我!没有你,你父亲怎会离开……三千万,你父亲为了三千万抛弃了我……对,只要没有你,他就不会离开我了,只要没有你!”   甩甩头,母亲最后的声音充斥在脑中,挥之不去。   叹息着,抬首望着天。正午了,该去做午饭了。今日鬼医出去采药,怕是太阳落山之后才归。一个人的话,随意弄一碗面食好了。   雪泠起身,正打算走入厨房,一把冰冷的剑突然架在她的颈边。一个青衣男子立在她身前,数十个身影随后落入院中。几人迅速进入木屋内,四人立于院子的四角,严阵以待。   青衣男子诧异地看着眼前的年轻女子,无视颈边的利剑,抬眸直视着他,眼里没有恐惧和惊慌,只有淡淡的探究。   屋内几人片刻后回到青衣男子身旁,低语。“掌门,屋内未见鬼医。”   被唤作掌门的青衣男子轻轻颔首,将手中的剑贴近雪泠的勃颈几分,冷冷问道。   “你是鬼医何人?鬼医现在何处?”   看雪泠不语,青衣男子不悦地蹙着眉。   定定地盯着雪泠片刻,抬手快速地朝她身上一点。雪泠顿觉天旋地转,晕倒在青衣男子的怀里。   “掌门,要如何处理这名女子?”青衣男子身后一人恭敬地问道。   “她与鬼医在一起,可能是灵霄宫的魔教之徒。把她带回去,让大少爷定夺罢。”青衣男子看着怀中清秀女子,道。   “掌门英明!”   青衣男子手一挥,众多身影飞快掠出院落,独留院子的挥洒在各处灿烂的阳光,似是未有人曾来过。 第七章   雪泠悠悠转醒,支起身子环顾四周,不出所料,青衣男子坐在床不远处的桌旁,望着自己,一脸沉思。   伸展了一下手脚,薄被顺势而落。没想到,这男子明明怀疑自己与鬼医一起,可能是灵霄宫的人。不但没有用绳索束缚手脚,摸了摸底下的床缛,还貌似待遇不错。雪泠淡淡一笑,坐起身来。   “你是鬼医的什么人?”青衣男子再一次问道。   雪泠看他执着的样子,只好指了指脖颈,摆摆手,示意自己不能说话。   青衣男子眼神复杂,迟疑了一阵,方才开口问道。“你的声音……是鬼医毒哑的么?”怜悯之意在眼底一闪而过。   雪泠一愣,敢情他们认为自己是鬼医抓去的无辜之人,未免透露消息,用毒让自己再不能泄密?连忙摇了摇头,鬼医对自己甚好,可不能让别人误解了他。   青衣男子明显神情激动,“你是天生不能说话么?”瞧见雪泠依然摇头,他继续说道。“既然不是天生失声,那不是鬼医所为还能是谁!你别担心,在下是九华帮帮主秋冉,定会护姑娘周全。”   雪泠心下不由叹息,真是个自以为是的人。不过有着一副热心肠,看起来不像大奸大恶之人。   她笑笑,下床朝青衣男子微微一福,走至桌旁,沾水在桌上写到:雪泠。   “雪泠……雪姑娘,虽说你现在与魔教脱了干系,但在下身为掌门,也不敢贸然让你独自离开。所以,只好冒昧让姑娘与我们同行了。”青衣男子目光灼灼地说道。   雪泠无奈地微微颔首。   于是,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出发。青衣男子,也就是九华帮的帮主秋冉,可能与众人解释了一番。雪泠瞥见帮众不时飘来的同情眼光,真是苦笑不得。   只是九华帮帮众皆是男子,这倒让雪泠心里松了一口气。毕竟这里有男女之别,也就没有人会主动碰触雪泠,这让她可以放下心头大石。   只是偶尔会担心鬼医,没有自己在,他怕是会回到以往饥一顿,饱一顿的生活了。还有,那个萍水相逢的司空清,如果回到那处,没有看见自己,会如何呢……   雪泠甩甩头,抬手拉开马车上的布帘,探头朝外瞧了瞧。九华帮众人本都骑马上路,因为顾忌到雪泠,便临时雇了一辆马车,行程也放慢了许多。偶尔还要露宿在林中,雪泠便睡在马车里。   由于自己让众人宿在树林里,雪泠深感歉意,便一手包揽烹调膳食。以前经常一人独居,别的不说,倒是练就了一身好厨艺。虽然夜露深重,然,不少九华帮的帮众为了能品尝到雪泠一流的厨艺,倒是宁愿露宿在外。   平时吃惯的野味,用上普通的调料,雪泠总能做出不同的口味,让人食指大动。   是夜,雪泠将他们捉来的山鸡,去毛,去内脏、洗净,而后用盐和磨成粉状的丁香均匀涂遍鸡身。鸡的两腋各放一颗丁香夹住,用荷叶包上一层,外面再包一层荷叶,然后用细麻绳扎牢。而后用湿泥平摊在湿布上,再将捆好的鸡放在泥的中间,将湿布四角拎起将鸡紧包,使泥紧紧粘牢,再去掉湿布,用干布包好。同样的方法弄好另外两只山鸡。   准备停当,将鸡浅埋在土里,在上面燃起火堆。   雪泠伸手擦了擦额上的细汗,却瞧见周围的帮众不知何时聚在火堆旁,好奇地研究着。   秋冉瞅了一阵,抬首问道。“雪姑娘,这种烹食之法前所未闻,能否给我们说说?”九华帮的部众一致地望向雪泠,一脸期待。   雪泠随手捡起一根树枝,在地上写到。   这是我家乡的一种烹食方法,叫做乞丐鸡。以往我也只是听说,难得有这样的机会,便想试试。第一次,难免做的不好,请大家见谅。   秋冉大声念出雪泠地上的话语,众人笑道。   “雪姑娘实在谦虚,这几日,我们都试过姑娘的手艺,怎可谓一个‘好’字了得。”   “就是,就是。”   雪泠会心一笑,转身在火堆上支起一个架子,将窜好的十几块牛肉置于架上。   这牛是秋冉昨日所猎,雪泠让其用剑从死牛身上薄薄地切下片片牛肉。秋冉不愧为一帮之主,剑术了得,一刻钟便将牛身上的肉切好,片片牛肉的厚度几乎相同。   “雪姑娘,你下午让我们去打的蜂蜜有何作用?”秋冉指着一旁的蜂巢疑惑地问道,想到自己引以自傲的轻功,竟然拿来逃脱蜜蜂的追赶,实在汗颜。   雪泠将蜂蜜均匀地涂在牛肉上,淡淡的蜜香传来,众人顿觉饥肠辘辘。   熟练地把牛肉翻了几番,雪泠把熟透的牛肉取下来,递给身边的秋冉和其他帮众。   估摸着有40分钟的样子,刨出底下的山鸡,剥开布和荷叶,金黄橙亮、香味浓郁的鸡呈于众人面前。   看着众人争相恐后地吃着山鸡和牛肉,雪泠以净手为由,离开火堆,来到不远处的小溪边。   夜凉如水,月影迷蒙,倒映在水里,轻轻摇曳。   雪泠蹲下身子,洗了手,怔怔地望着水面。   在院落时,秋冉曾说要把自己交与大少爷,让他来定夺。大少爷……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他。记得当时躲藏在地窖中,追杀司空清的人也曾提起。无论如何,此人在众多帮派中的名望出乎意料的高涨,似乎有盖过新任武林盟主之势。不知,是怎样的一个人……   不经意地瞥向对岸,雪泠愣住了。   小溪并不宽,能清晰地看见对岸杨柳荡漾。嫩绿的枝叶随风舞动,如同柔若无骨的舞娘,妩媚妖娆。美景在前,雪泠却未细心观赏,而是定定地看着一处柳枝上那抹白影。   一身素衣底衫,浅浅微兰,风移影动,墨发轻扬。五官精致秀丽,容颜俊秀无双,论雅致似竹露清风,看风姿比明珠玉润。绝世容颜,清冷的墨眸淡淡地看着对面的雪泠,眼底未激起一丝波澜。   陌生的容颜,俊美非凡,却带着熟悉的眼眸,直直地望着自己。   雪泠疑惑地皱起眉,此人竟能站在柔软的柳条上,可见轻功定是世间无双。可这相貌,自己从未见过,如果曾遇见,如此倾国倾城之貌,自己也必然不会没有一丝印象。他一直看着自己,是以往认识的人么?   对视良久,雪泠正想往前看清来人时,一声轻唤使她顿住了脚步。   “雪姑娘,雪姑娘……”   回首,秋冉几个回落,站在雪泠面前。“雪姑娘,你独自出来已久,没事吧?”   雪泠转身看着对岸,柳枝上哪有一丝人影。自嘲地笑笑,自己是被月色迷惑,出现幻影了。   秋冉径自往回走了几步,转头见雪泠望着对面出神,只好停住脚步。   “雪姑娘,你再不回去,晚膳都要给那帮小子送进肚子里了!”   雪泠嘴边扯起一抹笑容,急走了几步,跟在秋冉身后,逐渐走远。 第八章   在树林里休息了一晚,第二日一早,一行人继续上路。   雪泠思起昨晚小溪对岸柳树上的那抹白影,不禁向秋冉询问到。e   轻功能使人立在柔软的柳枝上么?   秋冉诧异地摆摆手,“雪姑娘,你不懂武,轻功是借力而起的。如果掠过时由于借力而点在柳条上,还能说的通。可立于柳条,当世能做到的决无一人!”   决无一人么……雪泠失望地起身,难道昨晚自己见到的真是幻影?   “……呃,或许一个人可以做到……”秋冉迟疑地道。“天下第一的灵霄宫宫主,轻功绝世无双,或许能做到立于柔软的柳条而不倒。”   雪泠一怔,那双清冷的眼眸似在脑海中闪现。原来,是他么……   “雪姑娘,傍晚时分,我们可能就要到了。你现在先歇一会罢。”秋冉瞥见雪泠沉思的模样,笑道。   雪泠轻轻点头,终于要到了,要见到他们口中的大少爷了么……   果不其然,秋冉与众人加快了行程,直至傍晚,停在一座华丽的大门前。   雪泠一路被马车颠簸得头晕眼花,踉跄着下了车,抬首便瞧见大门正中一幅牌匾上,龙飞凤舞地写着四个大字——流云山庄。   犹记得迷雾森林外,八鹰所说的:流云山庄,武林盟主。就是这里面的人要追杀司空清么。   随着秋冉走入山庄,一路亭台轩榭,假山水池,处处显得诗情画意,幽雅别致。这流云山庄,果真是人间仙境啊。雪泠朝四周偷偷地张望着,心底不由赞叹道。   拐入一处,别有洞天,宽大的庭院,百花盛开,芳香扑鼻。落日的余晖温柔地撒在院子里,嫩绿的草地霎时一片金光。   雪泠正感叹着大自然的美好时,一儒雅的声音突然响起。“秋掌门,有劳了。”   秋冉上前,恭敬地朝来人一抱拳。“秋某未能擒得鬼医,有辱大少爷之命,实在惭愧!”   雪泠回首,看见一身蓝衣之人轻轻托起秋冉。来人双目恬淡而安适,象灵山秀水间沉静的温玉,清俊的面容温文谦和。好一个翩翩公子!   “鬼医行踪飘忽,不易擒获,秋掌门不必介怀。”大少爷微微一笑,两人在石桌旁落了座。   抬首望见站在不远处的雪泠,转头询问。“这位姑娘是?”   秋冉不由气愤地说道,“鬼医把这姑娘抓来,为防行踪泄漏,硬是毒哑了她。秋某见她可怜,便把她一并带过来了。”   雪泠无奈地瞅着秋冉,敢情他给自己编了个悲惨的身世出来了。   大少爷看向雪泠,脸上依然挂着温和的笑容,眼底却闪过一丝冷意。   冷意?雪泠一愣,为何这大少爷与自己第一次见面,便带着敌意?   “这是姑娘跟你说的么,秋掌门?”大少爷轻声问道。   秋冉搔搔头发,“嘿嘿”一笑。“秋某看这姑娘一人在鬼医的院子里,口不能言,又说不是天生的哑巴。大少爷,你说她不是给鬼医毒哑的,还会是谁?”   雪泠楞是翻了个白眼。   大少爷瞥见雪泠的小动作,眸里显出淡淡的笑意。“如此说来,是秋掌门猜测出来的?”   秋冉用力点了点头,随即说道。“大少爷,雪泠姑娘着实可怜,既然与鬼医没有关系,就放了她吧,如何?”的   大少爷扬起谦和的笑容,望着雪泠说道。“这可不行,秋掌门,不说你刚才的说辞基本上是你本人的猜测,而她独自在鬼医的屋子里,也甚是可疑。”   顿了顿,他继续道。“这样吧,让她留在山庄。正好我缺个丫鬟,她在我身边也便于观察。待一段时日后,她的确未有不妥,便让她离去。秋掌门觉得如何?”   秋冉抱歉地瞥了雪泠一眼,“既然大少爷开口,秋某就恭敬不如从命了。雪泠姑娘,往后,你在大少爷身边,要谨慎行事,知道么?”   立在一边看着两人不过三言两语,便将自己谈妥卖掉,雪泠只好认命地轻轻颔首。   秋冉起身就要辞别,一灰衣的中年男子神色慌张地走近大少爷身边,张口欲言。抬头瞧见九华帮众人以及雪泠,迟疑地唤道。“大少爷……”   大少爷蹙着眉,淡淡问道。“管家,何事如此慌张?”   见管家欲言又止,秋冉等人识趣地躬身退下。临走时,秋冉还特地在雪泠身边低语。   “大少爷是个君子,你在他身边,不怕鬼医对你不利。”   雪泠无语,敢情秋冉还认为自己是被鬼医毒哑的,唉……f   大少爷走了几步,示意雪泠跟上。雪泠连忙小跑至大少爷身后不远处,恭敬地跟着。   管家急急地在前面带路,不多时,便来到一处。瞧见众人围在一起,交头接耳,指指点点的。不知谁看见了大少爷,连忙喊了一声,众人立刻分开两边,恭敬地垂首站着。   只见人群的中间有一口水井,井边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躺在地上,衣裳凌乱,湿漉漉地贴在身上。   大少爷不悦地扫视众人,“怎么回事?”   一人惊惶出列,低头回答道。“回大少爷,刚奴婢打水,发现井底有东西绊住了水桶,便叫了几个短工来帮忙。谁知,谁知……”还没说完,便低低地啜泣起来。   管家连忙接着说道。“禀大少爷,地上的女子是您的贴身婢女,翠娥。从井底抬上来,已经,已经死去多时了。”   抬首擦了擦额上的汗,管家拿出一封书信,继续说道。“这是放在翠娥的房间里的,书信上说,说……这,大少爷,您亲自过目吧?”战战兢兢地将书信递给他,管家垂下眸,不再言语。   扫了几眼,大少爷将信递给雪泠。“待会把它烧了。管家,好好安葬翠娥。”   管家恭敬地应道,雪泠手执书信,跟着大少爷离开。   雪泠温顺地随着大少爷来到一个安静的院落,看着他径自坐下,直直地望着自己。   片刻后,他温和地说道。“从今日起,你便是我冷云卓的贴身丫鬟。往后,我就叫你小雪。具体要做些什么,管家会仔细跟你说清楚的。”   雪泠微微颔首,这个看似谦和的男子,他并不如外表看起来那般无害。刚才看见自己的贴身丫鬟一脸死灰地躺在地上,眼里没有一丝波澜,脸色由始至终都未曾改变过。   瞥见雪泠手中的信,冷云卓右手支起下颚,浅笑道。“你不看信中写了什么吗?”   想起管家方才欲言又止的模样,雪泠知道信里必是写了关于翠娥的事情。人已逝,何必窥视他人的私密呢。遂,雪泠摇了摇头。   冷云卓眸里淡淡的惊讶,起身取走雪泠手里的信,置于烛上。烛火渐渐燃起,忽明忽暗的光亮照在他的脸上,书信片刻后,灰飞烟灭。   随后,他朝雪泠微微摆手。“小雪,你下去罢。”   雪泠听言走出房间,管家已在屋外等候多时。   领着雪泠走向一处,管家不停地说道。“小雪,别说我没提醒你。大少爷是流云山庄的继承人,你只是个使唤丫鬟,别妄想飞上枝头当凤凰。甭学翠娥,昨夜竟然勾引大少爷,被大少爷拒绝后,无颜见人,落井寻短见。唉,这娃今年才十七……喏,这就是你住的地方。每日清晨,伺候大少爷洗梳,偶尔帮大少爷磨墨。但是,记住一条,大少爷没叫你,不要擅自打扰他,知道了么?”   雪泠连忙点点头。反正就是随传随到,没传别到,对吧……   “大少爷最讨厌多嘴的下人……不过,你这样倒是没事。大少爷院子里的下人不多,有事直接来找我。”   唠叨了将近半个时辰,管家才依依不舍地离去。雪泠环顾了一下房间,没想到作为大少爷的贴身丫鬟,能够有个独间。房间不大,却也相当精致,一人住,绰绰有余。   其实不是不想逃走,只是,天下之大,哪里有自己的归处?   鬼医那里想是不能回去的了,而他,有不知现在身在何处。反正在流云山庄包吃包住,貌似大少爷并不是难伺候的人,工作量也不大。留在此地,何乐而不为呢?   自己这样算是随遇而安罢,雪泠自嘲地笑笑。 第九章   天刚亮,雪泠便乖乖地捧着水盆立在大少爷的房外。   里屋传来轻微的响动,而后,清明温润的声音响起。“进来。”   雪泠这才推开门,迈了进去。   听管家所说,大少爷不喜人看见他衣衫不整的模样。每日起身,穿衣梳头都是自己打理,不经他人之手。所以,他的贴身丫鬟早上只需端洗脸水便可。   看着管家强调又强调的样子,雪泠觉得,这大少爷要不就有洁癖,要不就是身上有不可告人的秘密。屏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,雪泠恭顺地垂首立于一旁,瞥见冷大少爷径自洗脸擦手后,上前拿起水盆,就要离开。   “小雪,待会随我一同去议事堂。”脚才迈开一个步子,大少爷温和的声音从后面传来。   雪泠点点头,将水盆拿出外间递给了一个丫头,提起裙子,快步跟上大少爷。   在议事堂门口遇见管家,他瞧见大少爷身后的雪泠,诧异地瞪大双目。   雪泠不由心下疑惑,这大少爷不是说不爱人跟的么,看管家的表情,似乎也从未有丫鬟随着来议事堂,他到底想做什么?   管家恭敬地打开门,大少爷一甩袖子,缓步走入。   大厅里已坐了不少人,看见大少爷,忙起身行礼。寒暄了一阵,皆从容落座。   雪泠一直跟在大少爷身后,待他落座,也不动声息地立于他身后一步之外。低头垂眸,面无表情。   眼角的余光扫视了一眼,周围连一个伺候的小厮也没有,更别说丫鬟了。座上皆是男子,不见女眷。这议事堂,怕是他们秘密聚集之处,大少爷为何独独让自己来这?   在雪泠百思不得其解的片刻,众人纷纷讨论起来。   “大少爷,这次我等应流云山庄,武林盟主的号令,一同追剿魔教灵霄宫,战果辉煌。”一个尖腮男子笑道。   “是啊,共剿灭灵霄宫一十三处分舵,这次,灵霄宫必是元气大损啊。”邻座一满脸胡须的男子附和道。   “的确,大少爷,我们要不要承胜追击,一举歼灭那些魔教之徒?”一粗旷的声音响起,雪泠一惊,认出是那日搜寻木屋,而后杀害妇人的男子。   不由抬首望着那人,一身黑衣,虎背熊腰,满下巴的胡渣子,一脸张狂。他左手边坐着一青衣男子,年纪较轻,一派斯文,眼里闪过一丝精光。这人必是那位谨慎的师弟了。   果不其然。   “师兄,此话差矣。此次围剿魔教各处分舵,明显过于顺利。魔教部众广布各地,怎就那么区区几百人。大少爷,承胜追击或许太过于冒进,恐怕魔教此举有诈。”青衣男子细细分析道。   才说完,黑衣男子不悦地用力一拍桌子,一声巨响。   “师弟,你这可是长他人志气,灭自己威风呐。灵霄宫崛起不过二十多年,怎可与在座历史悠远的门派相比。单是这流云山庄便有百年之久,师弟总是过虑了。”黑衣人不以为然地撇撇嘴。   不等青衣男子开口辩驳,不远处一人慢条斯理地说道。   “上月,我等青城派的帮众领命前往灵霄宫在锦州的分舵。数十个魔教之徒奋力抵抗,我等数百位弟子明显胜券在握,不想……”说到此,那人不由咬牙切齿。“不想魔教之人竟是用这数十人拖住我等,暗地里放毒烟。幸亏在下发现的早,及时让帮众撤出,但也牺牲了将近三分之二的人。虽然魔教的人也中毒倒地,彻底摧毁了分舵。然,我们虽胜犹败。”   “不错,我等牺牲数千人,却只是歼灭了魔教几百教徒。虽胜尤败!大少爷,在灵霄宫潜伏多年的线人,不少已被连根拔起。我们计划多年,难道就此功亏一篑?”一蓝衣男子气愤地说道。   真是道高一尺,魔高一丈。很明显,这些人遣人潜入灵霄宫,而灵霄宫也派人躲在这些帮派之中。   而他,不惜以自己为诱饵,引开高强的对手,尽力减少分舵的牺牲么。   “问题或许在于,我们派线人去灵霄宫,而这里也有灵霄宫的奸细。大家觉得呢?”依然温润的声线,听不出情绪。   “大少爷,你是说,我们之间有叛徒?”黑衣男子“嗖”一下起身,环视四周的同仁,皱起眉头。   “师兄,”蓝衣男子连忙按下黑衣男子,急急地说道。“大少爷只是说可能罢了,现在我们需要的上下一心,而不是在此刻互相怀疑,发生内讧。”   本是四处张望的众人连忙收回视线,点头称是。   蓝衣男子突然望向雪泠,眼眸一沉。“大少爷,今日为何让这丫鬟来此?不怕……”   “无妨,”大少爷回首朝雪泠一笑,“她是我的贴身婢女,口不能言,不会泄漏秘密的。”   “……哑女么,”蓝衣男子犹豫了一会,才道。“大少爷,在下与师兄去迷雾森林几里外搜寻,曾听到一农妇说,一白衣男子与一哑女一同投宿。对白衣男子的形容极像灵霄宫的宫主司空清……当时司空清不过离开迷雾森林一个多时辰,不知此消息是否属实。”   “哦?你的意思是说,司空清与哑女一起逃亡?呵,这是在下听到的最可笑的事情了,你觉得司空清是怎么样的一个人?”   “冷血无情,杀人无数,武功超群,尤其轻功绝世无双……”蓝衣男子喃喃说道,声音逐渐低了下去。   雪泠松了口气,抬首却与大少爷的眼神有一瞬间的交汇,清润的眸里似乎闪动着一丝玩味。   “灵霄宫二十多年前突然在江湖上崛起,没人清楚它背后究竟有什么样的势力。司空清作为第二任的宫主,不到十年,便将灵霄宫的势力扩展了不止一倍。此人,不简单啊……”青城派的掌门叹息道。   堂内霎时陷入一片沉静中。   “众位辛苦了,不如回去好生歇息,重整旗鼓。这次,两方都有死伤,算是平手。想必这两年,灵霄宫也不会再有什么激烈的动作了。不知各位意下如何?”大少爷不紧不慢地问道。   堂上众人早已有收手之意,只是苦于不知如何开口。现在流云山庄的大少爷先提出,各帮派连忙点头附和,又互相礼尚往来一阵,才慢慢散去。   一群伪君子!雪泠扫了他们一眼,在人前脸上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子,转身却轻易地夺取无辜之人的性命。明明是不见得灵霄宫做大,才联合起来消灭它,却搬出富丽堂皇的理由。   灵霄宫也是如此,用几百条鲜活的人命来作饵,完全不把人命当回事。   雪泠正腹诽着,大少爷转身走向她。白衣如雪更衬得他温润如玉,俊美无双。嘴边擒着一抹云淡风清的笑容,望着雪泠,道。   “看小雪一脸不赞同,想是对我们的做法不认同罢。让我猜猜……刚才那群帮派弟子,由始至终都是在探讨自己的利益收到损害,却没有一句提到他们牺牲的数千条人命;而灵霄宫呢,直接用几百条性命来当诱饵,妄顾人命。是么?”   冷云卓见雪泠惊讶的神色,笑得更欢了。的   “小雪,你心里想什么,立刻摆在脸上,能猜不出来么。”顿了顿,他说道。“最值钱的是人命,最不值钱的也是人命。用数千条性命保住他们的利益,有何不妥?用百余条人命,挽救更多的人命,难道也不对么。还是小雪觉得,还有更好的方法?”眼里带着一丝揶揄,冷云卓笑道。   雪泠微微摇了摇头。这里不是自己的世界,人权、平等,在这里都说不通。再说,自己对事情的来龙去脉都不了解,也没有资格提出什么意见。   冷云卓瞥见雪泠黯然的神色,沉默不语。   该说这个女子太天真了么,一听到牺牲了如此多的人命,便一副忿忿不平的模样。然,做事一丝不苟,沉着稳重,温顺地站在角落。看见翠娥的死,却神情淡漠,波澜不惊。   “小雪,随我去书房。”他静静地看着她许久,转身离开。   雪泠一早起来便没吃过一丁点东西,听说冷云卓早上从不吃早膳。但平日的贴身丫鬟,端完洗脸盆后,都能回去与众人享用早膳。只是这次雪泠是个意外,冷云卓一直让她跟着,连一向不与外人进入的书房也一并带了去,着实让山庄服侍多年的管家大大吃了一惊。   雪泠也只能认命地跟出跟进,立于书桌的一角,偶尔帮忙磨墨之类的。冷云卓则一直忙于山庄的事务,桌上一座山般的信函,似乎没有做完的时候。   书房很大,藏书也相当的多。雪泠仔细瞧了瞧,书架上,游记、人文地理、医书、四书五经,竟然还有战术和农具的制造,种类齐全,书目新旧不一,有几本似是翻阅了多年,书页有些发黄。   桌旁那人仍奋笔疾书,细密的阳光勾勒出他俊美的侧脸,以及优美的勃颈,长发如墨。白玉般的手执着毛笔,长长的睫毛遮住大半眼眸,低头专注地批阅着。身后的阳光照在他身上,渡了一层金色。   撇开其他,不得不说,这人也是个绝世难见的翩翩美男。 第十章   冷云卓从繁重的公务中抬起头来,见雪泠定定地看着他。清澈温柔如溪流的双眸,隐隐潜藏的看破世情的淡漠,似乎能看透对方的思绪。眼里没有厌恶,没有惊艳,没有算计,只有淡淡的欣赏。   瘦小的身子,略微苍白的脸色,看的出她很累,却仍抬头挺胸,挺直腰板,安静地立于一旁。   冷云卓扬起一抹浅笑,的确是个有意思的女子。淡漠、天真、温顺、倔强。自己阅人无数,然,第一次遇见如此矛盾的女子。   雪泠迎着他探究的目光,没有移开视线。   自从有了这种能力,不知为何,自己便喜欢直视对方的双眼。   片刻后,他慵懒地往后靠在椅上,移开视线,对门外的管家说道。“传膳吧。”   雪泠抬首望了望天,离正午还有一段时间,看管家慌张地指点下人迅速摆膳,就能看出冷大少爷平时并不会这么早用膳的。他到底在玩什么花样?   一阵忙乱之后,管家带着两排丫鬟站在饭厅外。雪泠随着冷云卓缓缓移到桌旁,她温顺地站在大少爷的身后,把热毛巾递给他。之后只要不出声,站在身后就好。摆膳、布菜都有专门的丫鬟,其实作为贴身丫鬟的自己,反而没什么事情做。   “管家,多置一双碗筷。”冷云卓吩咐完,一个丫鬟利索地摆好一副碗筷,恭敬地立在一边。   “小雪,坐下来陪我用膳吧。”饭厅里的丫鬟和管家立刻目瞪口呆地瞅着雪泠,雪泠迟疑地退后两步,微微摇了摇头。   “大少爷,丫鬟是不能与您同席的,这是府里的规矩。”管家回神后,上前必恭必敬地说道。   “嗯?管家,你这是要违抗我么?”平和的声调,依然如常的笑脸,却让管家生生打了个寒战,眼里露出惊恐的神色。   “奴才不敢……小雪,大少爷让你同席,是你的福气,还不赶快坐下!”管家连拉带扯地拽过雪泠,将她摁在大少爷一旁的位子上。   望着眼前色、香、味具全的菜肴,再瞥了一眼站在四周看着自己的丫鬟们,雪泠顿时觉得什么食欲都没有了。夹了几筷子的菜,扒了半碗饭,就放下碗筷,安静地低头坐好。   似是感觉到雪泠的不自在,冷云卓不一会就挥手让众人撤去膳食,回到书房。   晚上一同用膳后,沐浴时,他还让雪泠在门外伺候。沐浴后继续在书房处理公务,一直到半夜,雪泠才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挪到自己的房间,倒床就睡。   连续几日,冷云卓与雪泠从早到晚几乎形影不离,引起不少下人的关注和嫉妒。   毕竟大少爷为人温和,总是带着笑脸,无论对下人还是客人都一视同仁,却带着淡淡的疏远。然,雪泠打破了这一平等,大少爷对她的态度相当特殊。   山庄里不少丫鬟对大少爷心存爱慕,自是看不惯雪泠一个没身世,没地位,没绝世容貌,没魔鬼身材的哑巴,独占她们心目中的白马王子。于是,众人对其采取漠视态度。   雪泠见所有丫鬟都不搭理自己,完全是排挤自己的状态,只能无奈地耸耸肩。心里庆幸每日都与冷云卓一起用膳,不然,自己怕是要吃冷菜冷饭了。   这日,正要埋首在没完没了的账本中,冷云卓突然问道。“小雪,你会算账么?”   雪泠迟疑了一下,点点头。账本只是简单的加减,自己该是没有问题的。   冷云卓和熙地笑道,“太好了。小雪,你过来帮忙核对一下账本吧。”的69421f0324   雪泠连忙摆了摆手。这大少爷到底是怎么想的,竟然让外人来统计帐目,就算忙晕了,也不必如此罢。   见雪泠立刻拒绝,冷云卓笑得眯起了眼。   大少爷笑得最畅快的时候,便是他就要发怒之时,连续伺候了一段时日,她算是摸清这少爷的脾性了。雪泠只好不情愿地走至他跟前,搬了张凳子坐在书桌前,他的身旁。   仔细地讲解了一下,雪泠一点就通,迅速着手核对账本。   接下来的几日,雪泠一直跟数字打交道。边核对,边敏锐地发现一些细微的问题。她都一一记在纸上,以便冷云卓审阅。   不得不说,自从读心术的能力在自己身上显现。她的理解力,自控力,反应力和记忆力都比以往增强了几倍。在原来的世界,她的成绩总是名列前茅,从未低于年纪前三名。不少同学都对她又敬又恐,因此,自己的学校生活并不如意。母亲发现自己的异能后,义务教育完成后,便让自己留在家里,自学成材,不再去学校。   其实,这个能力让她根本不敢再接近人群,也没有勇气再碰触他人了。   但,那个清冷如明月般的男子,淡漠而温柔,让自己不由想接近他。第一次,碰触了,却听不见对方的声音。   这种感觉,她自己似乎只是个平凡的人,千万人中普通的一员。   不知他现在何处呢……   冷云卓抬首,便瞧见雪泠放下笔,怔怔出神。“小雪,你的帐目核对的如何了?”   雪泠这才回神,把一摞账本搬到他面前,并递给他那张写下各处问题的纸。   他略微诧异地望着雪泠,这些帐目,自己平日最快也需五日才核对完。现在才三日,她就完成了,还把一些细微的问题记了下来。冷云卓淡淡一笑,这女子果真不是庸人。   雪泠复杂地看着那堆账本。流云山庄不但是武林世家,还是实力雄厚的商家。商业涉及众多方面,客栈、酒楼、绸缎、木材,有自己的马场、铸剑厂,甚至是辰国最大的盐商。一年的收入应该快逼近国库了,辰国的皇帝到底是怎么想的,竟如此放任流云山庄,就不怕它以后起兵造反,建立国中国么?   反观流云山庄也不避讳,除了青楼的生意,以及国家掌控的,如金矿、银矿的挖掘未涉及外,基本上都沾了点边。富可敌国,就不担心皇帝以莫须有的罪名,对他们治罪,没收全部财产,充盈国库?当年沈万山对皇帝百依百顺,最后还不是落了个惨烈的下场。   不过,既然当事人都没说什么,自己何必操这个心。雪泠有些没心没肺地想到。   夕阳西下,管家拿来一套衣服,对雪泠说道。“换上这身衣服,今晚随大少爷出门。”   雪泠乖巧地点点头,换好衣服,与管家来到府里的大门口。一辆宽敞而华丽的马车已停在外头,片刻,一身蓝衣的冷云卓缓步走来。   冷云卓轻松地跃上马车,向车外的雪泠伸出右手。   雪泠怔怔地看着眼前玉葱般的手,微微摇头。冷云卓眉头一挑,收回手,朝里挪了挪。雪泠手脚并用地爬上车,让赶车的张六和门口的管家目瞪口呆。   大少爷没说他要去哪,雪泠也不问。一路上,两人各做一侧,车厢内一片静默,各有所思。   估摸半小时后,马车停了下来,窗外灯火通明,艳丽不已。   雪泠一下车,便肯定自己是来到古代的花街。大道上两排华丽的楼房,门口娇艳的女子不断朝外抛魅眼,不经意地扭着腰肢,妩媚动人。头上的玉钗不时“叮叮”作响,娇笑声远远传来。   抬首望见“凤魅楼”三字,发现眼前的妓院比邻处的都要大的多。门口挂着一串串的珠帘,随着进去的客人“叮当”作响,从外头,只能隐隐约约地窥见里头。柱子上古色古香的雕刻,走进里面,宽敞的大厅前有一高台,不少舞姬和乐师在上面表演着。台下稀疏的桌子,不少人一边品茶或饮酒,一边观赏表演。身边数十个陪伴的女子,恭敬地倒茶、热酒,难得的是,丝毫没有污秽的场面。   雪泠歪着头,这里真的是妓院么?还是说,以往书中形容的与事实不符?   “哎呀,冷公子,您来了。奴家有失远迎了啊!”一声清脆的声音欢快地响起,雪泠转头见一妩媚的少妇,一身鹅黄色的纱裙,婀娜多姿地朝这边走来。   冷云卓仍是一成不变的笑容,温润如玉。“凤姐言重了!”   凤姐美目一转,瞧见冷云卓身边的雪泠,明显一愣。转眼恢复了常态,调笑道。“冷公子,今晚咋带上这么个清秀可人的女娃来了?啧啧,这眉眼,这脸蛋,过两年,也是个美人胚子呀。”   冷云卓笑而不语,眼微微眯了起来。   凤姐表情一僵,勉强扯了个笑容,“冷公子,凤樱姑娘已恭候多时了,请上楼!”细腰一扭,在前面带路去了。   雪泠瞥了大少爷的背影一眼,他竟带着丫鬟来妓院,老鸨也由始至终未提出异议。真够诡异的。   “……那是流云山庄的大少爷吧,怎么带了个丫鬟来凤魅楼呀?”观看表演的人瞥向这边,窃窃私语。   “甭管这个,真让人羡慕,这大少爷可是凤魅楼的花魁——凤樱姑娘唯一的入幕之宾啊。”   “凤樱姑娘每年只上台表演一次,每次都盛况空前。每回就算几百两黄金,也未必能抢到一席之位呢。”   “那是,多少高官富商想走后门,她却一律不给提前预定位子。可是,每次都是座无虚席。”   “凤樱姑娘从不轻易见客,一年可就那么一次,听说她的舞姿绝世无双,唉……”   “叹什么气呢,就你这相貌,这家世,还是省省吧……”   凤樱——凤魅楼的花魁,舞姿绝世无双,冷云卓是唯一的入幕之宾么。   雪泠淡淡一笑,对这个女子有了一丝兴趣。 第十一章   随着凤姐经过一个长廊,来到凤魅楼的后院。   前厅的喧嚣渐渐抛于身后,层层轻纱随风飘扬,荡起淡淡的清香,沁人心脾。   不久,雪泠便见一座轩亭建于荷花池上。素雅的白莲绽放着,犹如白玉浮于池中,引人入胜。似有似无的琴声从轩中传来,飘渺空灵,动人心脾。   凤姐顿住脚步,转身朝两人优雅一福。“冷公子,奴家就送到此。凤樱姑娘不喜外人靠近,奴家告退了。”   冷云卓谦和一笑,“有劳凤姐了。”   雪泠看见凤姐离去的身影,转头看着碧绿的池水,纳闷道。   这轩亭立于池中,这边没有任何通往那处的桥,也无船,难不成,要游过去么。   才想着,手臂一紧,冷云卓隔着衣物拽着她,轻飘飘地掠向池中轩。尚未回神,雪泠的双脚已实实地踏在轩中。   待回神,冷云卓已在十步以外,雪泠急忙跟上。未曾想,他的轻功也如此了得,不过,身为流云山庄的大少爷,不可能是手无缚鸡之力之人。   “你来了。”   雪泠闻声望向一处,只见一青衫女子慵懒地半卧在榻上。明眸皓齿、肤若凝脂、柳叶弯眉、风髻雾鬓、冰肌玉骨,风华绝代却气若霜雪,举手抬足从容优雅,完全不似卑微的青楼女子。   见冷云卓径自在桌旁落座,亲自倒了杯茶,对榻上之人依然没有起身相迎之意,似是习惯了。   凤樱抬首望见冷云卓身后的雪泠,眼眸一凛,抬首指着她,问道。“她是谁?”   冷云卓轻轻放下杯子,儒雅一笑。“我的贴身婢女。”   凤樱听言,美目一眯,脸上仍不动声色。“你明知我这里不是什么人都能来的,还有,甭用对着别人恶心的脸来看我。”   冷云卓丝毫没有恼怒之色,笑容如初,支起下颚,望着凤樱。“樱,你以为我会随便带什么人来么。”   凤樱身子一振,抬眸审视着雪泠,上下打量了几回,才懒懒地收回视线。低低地“哼”了一声,让雪泠完全摸不着头脑。   “难得来一趟,给我弹首曲子罢。”凤樱瞥了冷云卓一眼,抬手让婢女取来一古琴,坐起身来。   另一婢女端来水盆,让凤樱净了手,而后在房间里点起了熏香,悄悄退出去了。   “小雪,别站着,过来坐吧。凤樱的曲子,可是难得一闻呢。”瞥见冷云卓高深莫测的笑容,雪泠乖乖地坐在桌前。   琴声响起,悠远细腻,犹如竹林中自由奔驰的清风,云淡风清,清澈透明,酣畅淋漓。   雪泠不懂乐曲,只觉得琴音轻柔动人,如诉如泣,不由趴在桌上,眼皮逐渐变得沉重。这时,琴声忽而高扬而起,忽而古朴浑厚,淡泊高远。   雪泠支持不住,缓缓进入了梦乡……   “雪泠,雪泠,你怎么了?”抬头见小学六年级的班主任陈老师一脸焦急地询问着。   雪泠这才惊醒过来,四处张望。明明与冷云卓在凤魅楼听曲,怎会在这里?   “雪泠,你今天上课思绪不宁的,出了什么事么?还是身子不舒服?”陈老师急急地问道,雪泠许久未有人如此关心自己,不禁泪眼汪汪。   陈老师抱住她,轻轻拍着她的背,一遍遍对她说,“没事了,没事了,别哭,嗯?”   忙擦干眼泪,想自己这么大了,怎么多年一见老师便哭得淅沥哗啦的,不好意思地红了脸。轻轻唤道,“陈老师……”   一怔,雪泠摸上自己的脖颈,嗓子好了?何时好了的?   陈老师看她发楞的样子,甚是不解,“怎么了,雪泠?”   雪泠摇了摇头,转身看见墙上一面大镜子,吃了一惊。“陈老师,这里是?”   “这里是医务室,办公室有人清扫,只好到这里来了。好了,时间也不早了,赶紧去吃午餐吧。”陈老师慈祥地摸了摸雪泠的头,牵起她的手,走向食堂。   雪泠木然地跟着走,心里诧异不已。镜中的自己是十二岁的模样,难道自己回到以往了么?   恍惚间,自己已坐在教室中,教数学的潘老师正在台上有条不紊地讲解着。突然,陈老师冲了进来,与潘老师耳语几句,就拽着雪泠急步走出课室。   雪泠平静地望着她,知道该来的还是来了……   “雪泠,你家里打电话来了。现在老师带你过去吧。”陈老师走出校门,招手叫了一辆计程车。拉着雪泠,跟司机报了一处地址,便搂着雪泠,喃喃说着。“唉,可怜的孩子……”   雪泠垂眸,安静地任她搂着。   心里明白,弟弟出了车祸,现在是去见他最后一面……   看着那日早上,还笑着跟自己道别的弟弟,静静地躺在床上,面无血色。母亲伤痛欲绝地趴在床边,哭喊着,让医生救醒他。周边的护士偷偷地抹着泪,父亲用力抱着母亲,眼角淡淡的泪光。   雪泠呆呆立于一旁,看着小自己两岁的弟弟就这样离开了。而从此刻开始,自己的生活也开始改变了。      “老师,我真没有偷东西,真的,您相信我!”雪泠经过时,听到隔壁班的同学小雨的哭喊声。   “老师,肯定是他偷的。今天早上体育课,就只有她一个请假没去上课,留在课室。中午我就发现自己的钱包不见了,不是她偷的,还有谁。”旁边一女生嚷道。   雪泠望了那女生一眼,走上前。“老师,不是她偷的。”   老师回头看见雪泠,“班上的同学都翻了书包,没见到钱包,之前的确只有小雨一个人留在课室里头。你为何这么肯定不是小雨偷的?”   “翻过她的书包么?”雪泠指指先前直嚷嚷的女生问道。   老师一愣,“这倒是没有。”   “翻一翻吧。”女生的脸色明显一变,老师觉得有理,拿起那女生的书包。片刻,便寻到了钱包。老师严厉地对那女生教育起来,雪泠转身离去。   “那个,你怎么知道钱包还在她自己的书包里?”小雨跟上来,感激地问道。   雪泠皱眉想了一会,“不知道,看着那女生,就好像隐隐约约清楚她想把丢钱的事情推给你。”   小雨兴奋地一拍雪泠的肩膀,“你真神啊,这都能看出来。”   雪泠苦笑,这只是起初的征兆罢了……   “回来了。”一回家,便见父亲穿戴整齐,准备出门。见到雪泠,微微一笑。   “爸,要出门么?”   “嗯,出差几天,在家乖乖听妈妈的话,知道么?”抬手轻轻摸着雪泠的头,他笑道。   一个突兀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,‘小萍回来了,这几天可以好好的跟她聚聚。嗯,得跟俊辉对对口供,免得家里知道我这几天在外面跟别的女人在一起。’   雪泠怔住了,抬头只见父亲的手从她头上拿开,走了几步,朝她挥挥手。   爸,外遇了么。      “说,你是不是在外面包养了女人,你这没良心的。”母亲哭诉着。   “这,这怎么可能呢,你别听外人乱说。”父亲讨好地解释道。   “外人,是咱们女儿说的,能有假的么。那你说,小萍是谁?俊辉也知道了是吧,跟你助纣为虐!”的   父亲诧异地踉跄了一下,“你,你说雪泠告诉你的?”   母亲点了点头。   回头看见门边站着的雪泠,父亲一把揪住她。“你,是谁跟你说的?”   雪泠恐惧地颤抖着,“是你告诉我的,你那天摸我的头时,我听到你说的。”   父亲身后的母亲惊恐地瞅着雪泠,似是看怪物的眼神,不寒而栗。   父亲急忙丢开雪泠,擦了擦手,像是怕沾染了什么细菌。母亲也忘了哭泣,睁大双眼,退后几步。   雪泠有些害怕地伸出手,第一次见双亲用这样的眼神看着自己,冷漠而疏离。   他们看着雪泠伸向他们的手,又后退几步。   至此之后,父亲很少回家,每次回来都是匆匆忙忙。母亲虽然仍向以往对自己笑着,对自己说,自己是她最爱的乖女儿。可是当自己想要拥抱她时,她总会不着痕迹地避开,脸上一抹不自然的笑容。   雪泠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,现在,只要不碰触他人,便听不到声音了。不像开始时,感觉到对方的想法。   初中成绩一路攀升,稳居第一,雪泠却越来越沉默。每当有同学想要拍拍她的肩膀,握个手,她都会惊恐地避开,引起同学们的不满,以为她骄傲得不愿让人碰。朋友,便如此开始销声匿迹了……   初中毕业,母亲以雪泠身体不适为由,不让她继续就读。而是将她留在家中,足不出户。   几年后,一富家小姐给了父亲三千万,让他与母亲离婚,并承诺,与她结婚后,家中所有的财产都归父亲管理。父亲求之不得,立刻跟结婚将近二十年的母亲离婚。   “三千万,你父亲为了三千万不要我了……如果不是你,他怎会如此对我。都是你,你这怪物,没有你,你父亲便会回来了。是啊,只要没有你……”   当母亲将冰冷的手掐住雪泠的脖颈时,她没有一丝反抗。几年了,母亲第一次有勇气碰触她,即使是这样的方式,雪泠也觉得,再无遗憾了……   滚烫的泪轻轻滑落,母亲,雪泠当初把父亲的事告诉你,只是希望你不会受到伤害。如果再有一次,雪泠不会这样做了,如果这样,你会原谅雪泠么…… 第十二章   意识渐渐沉淀,无边的梦魇,无尽的点点记忆涌现在脑海中。雪泠不安地挣扎着,耳边母亲疯狂的叫喊,以及远处若有若无的悠远琴声。   猛然,琴声随着“嘣”地一声,哑然而止。脑海中的情景犹如玻璃般,裂开,粉碎,悄然消失。   雪泠感觉有人轻柔地抱起自己,放入温暖的怀抱里,轻轻拭去自己脸上的泪水。眼皮似有千斤的鼎压着,沉重地睁不开。熟悉的感觉,让雪泠不由沉沉睡去……   再次醒来,身下轻微的振动着,勉力撑开眼皮,雪泠发现自己躺在马车中。   “醒了?”只见冷云卓略微复杂的目光审视着自己,转眼间又恢复原来那般似笑非笑的模样。雪泠坐起身,掀起窗上的幕帘。   见车外,天色已微亮,自己睡了一整夜么。雪泠转头,疑惑地瞅着坐在对面的冷云卓。   他不在意地笑道,“凤樱姑娘的琴艺虽不如舞艺,却第一次让闻者睡得天昏地暗,实在难得,呵。”   听罢,雪泠尴尬地微笑。的确,演奏时睡着,是对弹奏者相当的不敬啊。   “小雪,今日允你休息,不用来伺候了。”看着雪泠略微苍白的脸色,冷云卓吩咐道。   雪泠也不推辞。全身犹如散架般酸痛,脑袋晕晕沉沉的,可能是昨夜吹风,有些着凉了罢。   马车在府前停下,冷云卓从容地下了车。   雪泠揉揉眼,迷糊地跳下车,脚下踉跄了一下,险些摔倒。   赶车的张六连忙上前想要扶住雪泠,雪泠一手拽着马车的门边,稳住了身影。见张六仍定在一处的双手,朝他感激地笑笑。   张六无措地放下手,黝黑的脸上隐约飘起红霞,手忙脚乱地爬上马车,赶到后院去了。   雪泠扶着晕乎乎的脑袋,一进屋,倒在床上便睡去了。只是,为何如此累,难道昨晚真着凉了,还是这身子委实太孱弱了……   悠悠转醒,才发现天黑了。爬起来,想要好好洗梳,让热水消去些许倦意。雪泠的丫鬟却说府里有规定,下人烧水的时间过了,不能再点灶火了。   雪泠是大少爷的贴身丫鬟,在流云山庄算是高等丫鬟,身边配有两个低等丫鬟,专门伺候雪泠。但,一段时日以来,两人总是不见人影,有事总是推脱着。逼急了便不屑地瞪一眼雪泠,丢一句,你一天到晚跟在大少爷身边,哪用的着我们伺候呢。   雪泠也不恼,由她们去了。现在只好提着水桶,去后院的水井,打点冷水洗洗便算了。   怎知一日未进食,雪泠全身无力。打了一桶水,她便气喘吁吁,只得停下来,歇息一会。   “咦,小雪姑娘,这么晚了,你怎么一个人在这打水?”来人惊讶地看着雪泠扶着井边,喘着气。   雪泠抬首,见是昨晚赶车的张六,友好地朝他微笑。看他手中的水桶,移了移身子,示意他先打水。   张六看雪泠脚边的大半桶水,小腿上的裤脚明显浸湿了,便热心地说道。“小雪姑娘,我帮你打水吧。反正我也得打水给赶车的马擦擦……呃,不碍事的,晚点擦也可以。”   雪泠瞧他坚持,也就让他帮忙打了两桶水,提到房间门口,朝他感激地点点头。   张六不好意思地抓抓头发,憨厚一笑,转身跑回去了。   连续几个晚上,雪泠都会在井边遇见张六,他也就顺理成章地帮忙打水、提水。雪泠在府中受到排挤,难得多了个热心的朋友,亦不见他做什么逾越的事情,便由着他了。      “管家,庄主闭关有三个月了吧?”这日,冷云卓从公务中抬首,随口问道。   “是,大少爷。庄主该是这两天出关的,需要奴才准备准备么?”管家恭敬地回答道。   “嗯,这事就交给你了。”说完,管家领命而去。冷云卓支起头,略微敛了笑容,若有所思。随后回神,漾起笑脸。   “小雪,这个月的帐目你帮我核对得不错,想要什么奖赏吗?”   奖赏?这里有吃有住的,衣服每月又有配备,薪水也不错……   雪泠微微摇了摇头,自己的确再没什么需要的了。   冷云卓盯着她,有些诧异她竟推辞自己的奖赏。“你好好想想,想好了跟我说。”说罢,低下头继续埋首于大堆公务中。   雪泠心下叹息,这人是逼着她要奖赏,不然有自己好看的了。   于是,第二天,雪泠递给大少爷一张纸,纸上只有两字:出门。   冷云卓抬起头,“你要的奖赏就是能出门么?”   雪泠重重地点了点头,来这里如此久,还真想看看这个时空到底是怎样的,只是人多的地方……   有风景优美,僻静少人的地方么?雪泠俯身写到。   他浅笑道,“有,我让人带你去吧。墨,你准备马车,与她去郊外转转。”   一人从书房的阴影中现身,黑衣劲装,腰间一把佩剑。剑眉星眸,冰冷凛冽,冷俊的面庞,没有一丝表情。单单立于书房中,便气势逼人,冷漠如霜。   这人看来并不是普通的侍卫,雪泠寻思着,指向那人,朝冷云卓摆了摆手。   “墨以一当十,小雪不喜多人跟着,就他一人陪你,我比较放心。”冷云卓嘴角擎着温和的笑意,说道。   墨似有微辞,他淡淡一扫,墨连忙低头不语。   就这样,雪泠与墨这两人这对奇怪的组合上了马车,往郊外出发了。   下车时见坐在马车前的墨,雪泠叹息着。这人一看就知武功高强,身手不凡,现在却委屈地当自己这么一个小丫鬟的车夫,真是够暴殄天物的。   在一个树荫下,铺好一块大布,将车上事先准备好的一篮子食物抱下来,简陋的野餐完成了。   雪泠招了几次手,比划了几回,墨仍旧冷冷地站在一旁,不愿坐下来,也不想与她一同野餐。无奈,雪泠只好作罢,打开篮子,独自享受美味的食物。   不久,脚下的频频振动,一对人马由远及近匆忙赶路。一人满脸胡须,快马加鞭跑在前头,将近二十个侍卫般的人在后面紧跟着。   前面那人随意瞥了雪泠这边一眼,略有怔仲,一扯缰绳,急急停住,翻身下马,疾步走向雪泠。   墨身影一动,挡在雪泠面前。   来人几步站在雪泠面前,喃喃自语。“像,实在太像了……”瞧见墨不悦的眼神,似是清楚自己的唐突,抬手抱拳问道。“在下南宫溯,请问姑娘的芳名?”   雪泠瞅着他目光炯炯有神,不似大奸大恶之人,微微一笑,指指脖颈,摆摆手。   南宫溯歉意地望了她一眼,“姑娘长的与在下一个故人很相似,敢问姑娘是辰国人么?”   见雪泠迟疑了一会,点了头,南宫溯仍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。   墨不着痕迹地侧身挡住他的视线,低沉冷漠的声音响起。“烈国将军来辰国,如此久留妥当么?”   南宫溯眯起眼,冷冷地望着墨。许久,深深地看了雪泠一眼,告辞离去。   他走后,墨的脸色甚是不悦。雪泠未免发生类似事件,携着篮子,走入附近一林子的深处。   不想,林中竟有一片橘子树。雪白的橘子绽放着,空气中弥漫着橘子花馥郁的清香,袅袅不止,沁人心脾。   雪泠张开双臂,深深地吸了一口,口鼻间溢满淡淡的橘子香味。   回想刚才那位南宫溯,惊异的神色,审视的目光。满脸胡须遮住了脸庞,然,双眼有神,一身贵气掩盖不住。墨刚称他是烈国将军,语气似乎是辰国与烈国并不和。   想着想着,雪泠昏昏欲睡,果然吃饱了,便开始嗜睡了。终是抵不过瞌睡虫,靠着一棵橘子树,她渐渐进入了梦乡。   不知睡了多久,醒来发现周围的天都黑了,雪泠急忙爬起来。瞥见一旁的墨,难道他一直站着,守在她身边么。   抱歉地朝他笑笑,墨视若无睹,打开车门,待雪泠上车后,关门,跳上车前,扬长而去。 第十三章   是夜,书房。   “你说烈国将军南宫溯见到小雪,难掩惊讶之色?”冷云卓轻扣着桌面,问道。   “回来的路上,他还派人跟踪我们。”墨立在桌旁,冷冷说道。   “哦?”冷云卓微挑眉,垂首沉思了片刻。“墨,明日起,你隐暗处,跟在她身边。”   墨默然望了他一眼,“我并不是你的下属,没义务听命于你。”   冷云卓淡然一笑,抬头看着墨。“如果是他的意思呢……”   墨神色一变,紧抿双唇,不悦地扫视了冷云卓一眼。“那人要出关了,你……”   见冷云卓神情如常,嘴边擒着一抹浅笑。墨不语,身影一动,只余冷云卓一人独自在书房,暗自沉思。的      “昨日玩耍的愉快么?”雪泠一早走入书房时,冷云卓微微一笑,问道。   雪泠思起那美味的野餐,芳香的橘子树林,以及下午香甜的午睡,笑着点点头。   “少爷,老爷今早出关,吩咐所有人到大厅会面。”管家站在书房门外,必恭必敬地说道。   “知道了。”冷云卓起身,“小雪,你与我一同去大厅。”   不待雪泠回答,他已迈步而去,雪泠只好快步跟上。   步入大厅,气氛肃穆。侧旁有一幕帘,隐约见到几位女眷坐在里间。女眷无论嫁人与否,都不能随意在人前行走,半透明的幕帘,显出男女之别。   厅里的上座空着,冷云卓淡淡扫向上座,在下首一位子落座。雪泠乖巧地立在他身后,低头垂眸。   不久,一人从外间走入。四十上下,与冷云卓四、五分相似的脸,眼角淡淡的细纹,双眼炯炯有神,不怒而威。刀削般的脸上不见一丝笑容,抿着唇,缓缓走向上座。   “云卓,听说你这次围剿灵霄宫,损失不少人马,未抓到四使和灵霄宫的宫主?”流云山庄庄主冷相耀坐在上首,淡淡问道。   “是的,庄主。四使与左右护法都未见行踪,灵霄宫宫主被赶入迷雾森林后,也失去了踪影。听闻已在迷雾森林外几里出现,但至今仍未有确切证实。”冷云卓恭敬地回答道。   庄主?大少爷为何称呼自己的父亲是庄主?雪泠略有不解。   “嗯,灵霄宫宫主武功已是天下第一,无人可及,要抓他谈何容易。既然毁了他们好几处分舵,两边算是打个平手,这事云卓你做的不错。”低头把玩着手中的扳指,冷相耀沉声说道。   “对了,你二弟的情况如何?今日也未见他出现,难道病情又加重了?”   “二弟安好,只是前日受了点寒,身子不适,我就让他在房里好好修养,没出来了。”   冷相耀微微点头,忽而抬首直直地盯着冷云卓身后的雪泠。   “听说你让一个小丫鬟管帐?”冷漠的声线响起,隐忍着不悦。   “庄主,这丫鬟聪明伶俐。我也需五日才能核实的帐目,她三日就能完成,且找出不少关键之处。我觉得她是个人才,公务繁多,也就让她管帐了。”冷云卓温和地笑着,无视冷相耀不愉的语气。   “哦?听着倒是个人才。可是,云卓,流云山庄的帐目,也是一个外人能看的么。还要是个身份低微的婢女!嗯?”冷相耀危险地眯起双眼,直视着冷云卓。   “庄主,您该听说过。‘用人不疑,疑人不用’,我信的过她。再说,流云山庄的帐目也没有什么不能见人之处。庄主,你说是么?”   冷相耀盯着他淡淡的笑脸,抬首冷冷扫向雪泠。   “让这丫鬟出来见我!我倒要看看,这普通婢女有什么过人之处!”   见冷相耀重重一拍身旁的石桌,桌子应声倒下,木削四处飞溅。雪泠一怔,只得硬着头皮走上前,朝他微微一福。   “抬起头来。”   雪泠顺从地抬首,见冷相耀眼里闪过一丝诧异,幕帘后,一阵茶杯破碎的声音响起。   “你叫什么名字?”冷相耀瞬间恢复,淡淡地问道。   冷云卓立刻回答道,“她叫雪泠。庄主,有什么不妥么?”说完,瞥了里间一眼。   冷相耀冷冷地扫向他,“我问的是她,不是你。”   “庄主,小雪口不能言。”冷云卓依旧带着浅笑说道。   冷相耀皱了皱眉头,“不能说话么……”   “她家里可有什么人?”   “她是个孤女,我见她可怜,让她留在流云山庄。”   沉默了片刻,冷相耀含着一丝探究,深深地望了雪泠一眼,甩袖离去。   雪泠站在原地,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流云山庄的庄主离去的身影。难道这个人也认识“自己”?   正想着,一名贵妇掀起幕帘,缓缓走出。手如柔荑,肤如凝脂,风韵犹存。只见她一路走来,阴冷的眼神一直盯着雪泠。经过时,冷冷地“哼”了一声,斜眼看着雪泠。“跟那狐狸精长的一样,想也是,不然怎会留在大少爷身边呢。”   闻见那妇人的冷嘲热讽,雪泠气得全身发抖。这人素未谋面,第一次见面就说自己的不是,还扯上大少爷,气煞人了!   “二夫人,你这话,是什么意思?”冷云卓勾起一抹灿烂的笑容,眯起眼,看向那妇人。   妇人脸色稍变,却碍于面子,瞪了雪泠一眼,丢下一句“咱们等着瞧”,匆忙离开。   雪泠略有疑惑地看向冷云卓,他只是笑笑,说道。“饿了吧,我们去用膳好了。”   见他并不想多说,雪泠也就把疑问吞回肚子里了。   “小雪,帮我把这些都带去二少爷那里。”这日,冷云卓指着篮子里的参汤,吩咐道。   似是瞧见雪泠的困惑,他解释道。“其他人送过去,我不放心。”的3a835d3215755c   看雪泠更加的迷茫,他淡淡说道。“我和二弟均是大夫人所生,她很早就去世了,二娘的儿子快十五岁。小雪,你说,如果我们两兄弟死了,会如何?”   雪泠瞪大双眼,果然家家都有难念的经。连忙拿起篮子,朝二少爷的院子走去。   听说这二少爷冷云风比大少爷冷云卓小两年,今年十六。因为早产的关系,身子一直不好,只能呆在院落里,不常出门。他喜静,院子里除了一个丫鬟和一名侍卫,旁人不得随意进入,下人对他几乎没什么印象。   走近一个安静的院落,见不远处一人背对着自己,站在树下。   白衣如雪,长发如墨,不染轻尘。   雪泠呼吸一紧,是他么……   急步上前,似是惊觉有人靠近,冷云风回首。与冷云卓七、八分相似的脸,略显消瘦,双眸冷淡地望向雪泠。   她顿住脚步,望着他。虽然背影很相似,终不是自己想的那人……   瞥见雪泠手上的篮子,他说道。“大哥说派个丫鬟来送参汤,是你么?”   雪泠闻言,点了点头,将篮子放在一旁的石桌上,端出参汤,递给他。   他一口饮下,抬头望着她。   “以后,你专门给我送过来吧。晚些,我会跟大哥说的。”   雪泠微微颔首,拿起篮子,便朝院门走去。   回头,却见冷云风略带审视的目光注视着自己。瞧见雪泠疑惑的眼神,他撇开脸,转身走入房里。   她不自觉地覆上脸,心里隐隐不安。 第十四章   “你这小蹄子,知道那碗有多贵么,把你自个给卖了,也赔不起!”这日,雪泠经过厨房,便听见里面一阵抽打声和责骂声,急忙走了进去。   只见一个十三、四岁的粉衣小丫鬟跪倒在地上,一妇人拿着藤条,使劲地抽打着她。她一边躲闪,一边求饶着。“麽麽,我错了,你就原谅我一次,我,我是不小心的……”   “哼,原谅你!还不小心,说句‘错了’,这事就结了么。今天,要么你就赔那只碗,要么就打死你!”说着,抡起胳膊,就要继续抽打。   雪泠上前拽住那妇人的手臂,使劲摆手。这样打下去,可是要人命的。   那妇人见是雪泠,立刻眉开眼笑。“哟,我还说是谁,原来是小雪姑娘啊。是大少爷要什么吗,我这就去拿!”   雪泠摇头,指指地上的小丫鬟,比划着。   她做错了什么?   “这小蹄子,洗碗时竟然打破了一只贵重的碗。那碗可值十两银子,她这么一不小心的,我可要遭殃了。我不过是在教训教训她,您还是忙您的,甭管这厨房的琐事了。”妇人笑眯眯地说道,拽着藤条就要继续甩向小丫鬟。   十两一只碗!雪泠吓了一跳,自己一月的工钱在府中算是很高的了,也不过五两。而这么一只碗,就要两个月的工钱。   见妇人不依不饶,小丫鬟泪流满面,全身大大小小的伤痕。雪泠不忍,揪住妇人的袖子。   我替她赔,行么?   妇人立即丢开藤条,笑得眯起眼。“这,怎么好意思啊,小雪姑娘。呵呵……”   雪泠看了小丫鬟一眼,扶起她,就要带她回去治伤,妇人连忙拦住她们的去路。   厌恶地瞪了她一眼,雪泠比划到。   晚点把钱给你!   妇人这才让开路,雪泠扶着小丫鬟,慢慢挪向自己的房间。   “……雪姐姐,刚才那是府里的厨娘,是二夫人的亲戚,经常横行霸道,旁人都不敢得罪她。你得小心。小羽永远记住雪姐姐的救命之恩,以后会做牛做马,报答你的!”说完,便跪在地上,用力磕头。   雪泠急忙把小羽拽起身来,坐在床榻上,轻轻解开她的衣裳。   瘦小的身躯,青青紫紫的伤痕,新伤老伤都有。鞭打的痕迹,烫伤,手掐的於青布满背部、手臂和腰间。雪泠皱起眉,那妇人有够狠毒的。   小羽见雪泠不悦的神色,胡乱地穿上衣服,安慰道。“雪姐姐,没事的,我已经习惯了,这些小伤很快就会好的。”   雪泠叹息着,真是个懂事的孩子,明明受了这么多伤,却不抱怨,反而安慰自己。   小羽犹豫了片刻,才开口问道。“这个,雪姐姐,你真的有十两银子么……这可不是个小数目啊。”   见雪泠微微摇头,小羽六神无主。“这,这怎么好呢,她会打死我的。再说,雪姐姐骗了她,她也不会放过你。怎么办,怎么办呢?”她跳下床,来回踱步,小脸上满是忧虑。   雪泠不由苦笑,自己来流云山庄还没一个月,工钱还拿不到。   如果将此事告诉冷云卓,本来大少爷与二夫人关系并不好,他插手这事,只会让事情扩大化,让两人的关系弄僵就不好了。   打消告诉大少爷的念头,把小羽安顿好,雪泠忐忑不安地提着篮子到二少爷冷云风那里送参汤。   一入院子,只见树下的榻上,躺着一白衣男子。   恬静的睡容,均匀而绵长的呼吸,绸缎般的长发随意地披散一侧,俊颜更显苍白。一件白色的外套大半落下床榻,一角压在手臂下,双脚裸露在外面。   雪泠记起冷云风身子一向不好,自己因为小羽的事情磨蹭了一段时间,现在已开始起风了。连忙放下篮子,轻轻扯出他压着的外衣,仔细盖好。   安静地坐在一旁,雪泠双手托着脸,细细地看着他。   冷云风与司空清很相似,一样喜欢白衣,身高和身材近似,气质也有些相仿。除去相貌和双眸,真的一摸一样。的   思起那夜,在溪边看见对岸的那抹白影。记忆中那傲然于世的身影,俊秀非凡的容颜,精致秀丽的五官。之前平凡的相貌,不过是为了遮掩人皮面具下,绝世无双的容貌罢了。   然,即使脸庞如何改变,那双清冷的双眸却是不变的。眼前的人与他无论多么相似,仍不是他。   不知,他此刻在何处呢?   这时,冷云风缓缓睁开双眼,冷淡的眸里没有一丝迷蒙,而是一片清明。冷云风看了一眼身上的外衣,坐起身,伸手接过雪泠递过来的热汤,一口口地饮下。   待雪泠收拾好,他突然从袖子里拿出一锭白银。“这是赏给你的,拿着!”   雪泠随手接过,来这里不久,也分不出这锭白银是多少。见冷云风坚持,也就道了谢,随意放入袖中。   回去将银子顺手给了小羽,她高兴地跳起来。“雪姐姐,这是十两啊,太好了,你从哪里得来的?”   雪泠一愣,刚好就十两么,是碰巧还是……   当晚把钱给了那厨娘,她使劲地咬了一口银子,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。   第二日,却听说,那厨娘被赶了出去。服侍自己的两个丫鬟也被调走,而小羽被分来代替她们。雪泠了然,即使自己不说,山庄里的事情也逃不过冷云卓的眼线罢。   “小雪姑娘,这是俺娘包的粽子,我给你带了几个,尝尝俺娘的手艺。”这日傍晚,张六提着一串粽子敲开了雪泠的房门。   “哇,张大娘的粽子,雪姐姐,张大娘的手艺可是好的很,你可有口福了。”正帮忙收拾屋里的小羽,欢快地蹦到门前,拎起粽子,高兴地说道。   原来这里也有端午节,想起以前,弟弟还在的时候,母亲也爱包粽子,给自己姐弟解解馋的。想到此,雪泠抬头,朝张六感激地笑笑。   他脸上一红,急急忙忙地清扫马厩去了。   小羽一脸暧昧地望着雪泠,“雪姐姐,张大哥对你可真好。”   雪泠笑着,伸手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子。自己这身子才不过十五岁的模样,还是个未成年人呢,会有什么事呢。   猛地脸色一变,伸手抚了抚额头。自己竟然忘了,在古代,十五已是笈第,可以嫁人了。以后,得注意些,不能跟张六太亲近了。   见小羽眨巴着眼,望着手上的粽子吞口水。便让她赶紧热一热,待会一起吃。小羽欢呼一声,大步跑向厨房去了。   自从庄主出关后,大少爷冷云卓的公务少了将近一半,雪泠每日也轻松了许多。晚上天一黑,便可以回房休息。   帐目的事情,仍有冷云卓自己亲自核对。每日,雪泠除了偶尔磨墨,端茶,就只是将参汤带去二少爷的院子。   其实,雪泠知道,冷云卓在流云山庄里,必定有不少亲信。自己来路不明不说,还是从鬼医那处虏来的人,并未消除嫌疑。却唯独让自己去送汤,雪泠甚是不解。。但,冷云卓总是挂着浅笑,难以看懂他的心思。而冷云风,每次见她,却总是以探究的目光瞅着自己,似乎在审视一件物品的价值。当她发现他的目光时,他反而移开视线,装作若无其事,让雪泠迷惑不已。自己连续几日到二少爷的院落,除了冷云风,侍卫、丫鬟都未曾见到。   或许,他们还未完全相信自己,才会如此罢…… 第十五章   “雪姑娘,你来啦。喏,参汤已经准备好了,我这就给你拿去。”新来的厨娘热情地把热汤放进篮子里,递给雪泠。   雪泠看着她,听说这人也是二夫人的远方亲戚。为人和善,对待厨房里其他伙计和丫鬟相当不错,才来不久,便得到厨房里所有人的称赞。   她笑笑,伸手接过篮子,无意碰到厨娘的指尖,明显一愣。   “怎么了,雪姑娘?”厨娘见雪泠突然怔仲的模样,迟疑地问道。   雪泠扯出一抹笑容,摇了摇头。   照例先拿去书房,大少爷冷云卓拿出银针,放入热汤里。   雪泠凑前一看,只见银针闪着寒光,表明这参汤里并没有毒。   她犹豫了片刻,不知是否要告诉他,厨娘在参汤里下了毒。但,银针并未显黑色,这是怎么回事?再说,如果他问起自己是如何知道下毒的事,自己又该怎么回答他呢?难道要向他说出自己有读心术,如此诡异的理由,他又怎会相信?   踌躇了一会,雪泠还是决定沉默。拿起篮子,慢吞吞地朝冷云风的院落走去。   院子里,依然一身白衫的冷云风正披着外衣,独坐在石桌旁,优雅地品茶。   雪泠放下篮子,端起参汤,假装不经意,脚下趔趄了一下。手里的碗脱了手,眼看就要摔在地上。   雪泠只觉眼前白光一闪,自己被人轻轻一提,站稳了,碗也平安无事。一只玉白的手轻易地托起碗,伸到雪泠面前。   无奈地接过碗,轻放在桌上。本想借着脚步不稳,把参汤给撒掉。没想到,冷云风虽然身子孱弱,武功却依然了得。   雪泠不由看着仍冒热气的参汤,轻叹了一口气。   定定地瞅着碗,雪泠灵光一闪,毒未下在参汤里,难道是……   冷云卓用银针试过毒,即使以后有人查看,都不会发现汤里有毒。二少爷冷云风有什么不测,都可推断是病情加重,决不会想到是有人下毒。如果要揪出指使之人,只能将计就计。这需要冷云风的配合,雪泠的视线不禁由桌上的碗,移到他身上。   雪泠伸手沾了茶水,在桌面上写到:汤有毒。   他依旧处世不惊,放下茶杯,淡淡地望着雪泠。   又沾了些茶水:装作中毒。   冷云风看着雪泠,片刻后,微微颔首。   雪泠将汤勺递给他,眼神一扫,他会意,一口一口地饮下参汤。平常他都是端起碗,一口喝下,现在要他一小口一小口的来,真是难为他了。   掏出手帕,装作无意地擦到了碗口,悄悄把手帕塞给冷云风。既然他以病弱的身体,在这危机四伏的流云山庄仍好好的活着,必定有他的过人之处。山庄里的事,雪泠不清楚,也不愿参合。将证据交给他,算是顺手帮个忙罢了,当作是感谢他那日的十两之恩。   冷云风接过手帕,一向冷淡的面容漾起一抹淡淡的微笑,望向雪泠的眼里,闪过一丝浅浅的笑意。   雪泠瞥了他一眼,收拾好,便离开了他的院子。   第二日,传来二少爷冷云风病重的消息。一大早,雪泠被叫到厅堂里。   一进大堂,沉重的气氛,厨娘和几个伙计忐忑不安地立在一旁。上首坐着流云山庄的庄主冷相耀,右手边是大少爷冷云卓,左手边是二夫人。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坐在二夫人身旁,不可一世的神情,偶尔瞥向冷云卓的眼神里,隐含着浓浓的敌意。这少年,该是二夫人的儿子,流云山庄的三少爷,十五岁的冷云霁。   大厅里安静得诡异,上首的庄主一直未开口,静静地端着茶,细细品着。大少爷似笑非笑地看向下面开始战栗的人,感觉到雪泠的视线,转头朝她调皮地眨眨眼。二夫人揪着衣角,偷偷瞧了庄主一眼,又瞪了瞪那些下人,见雪泠走进,更是咬牙切齿地盯着她。   许久,连站在另一边的雪泠都看见对面人身子抖动得厉害,庄主才从容地放下茶杯,直直地望着众人。   “今日让你们过来,该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吧。二少爷被大夫确诊,吃了不干不净的东西,才会突然病重。你们有什么要解释的么?”平淡的声音,带着浓浓的威严。听罢,众人更是噤若寒蝉。   厨娘瞥了雪泠一眼,上前微微一福。“庄主,厨房里吃的喝的,都是伙计们试吃过,没事了才敢端出去的。给二少爷的参汤,老妇接管厨房已经半月,都未出过什么事。庄主明察啊!”   “哦?你的意思是说,这事与厨房无关,而是送过去的人有问题了。”庄主抬眸看了她一眼,淡淡说道。   “这,雪姑娘可是大少爷的婢女,老妇可不敢乱说。只求庄主给我们一个清白!”说完,跪在地上。身后几个厨房的人也连忙跪倒在地上,哭喊着“冤枉”。   雪泠冷眼看着这幕,心下叹息,原来,这是针对自己的戏码么。自己到底什么时候得罪了人,难道就因为与二夫人的故人容貌相似?   冷相耀转头望向雪泠,却见她默默站在一旁,安静地看着厨娘几人,没有一丝慌乱,犹如置身事外,从容平静。   “云卓,送汤之前,你曾用银针验毒,是么?”   “是的,庄主,当时银针没有任何异常。”冷云卓转身朝他回答道,双眉微皱。   雪泠很快在厨娘的脸上捕捉到瞬间闪过一抹喜色,不由瞅了瞅二夫人。   二夫人时常将情绪都摆在脸上,爱憎分明,不像是能够想出如此借刀杀人的一招。是她身边的人出谋划策,还是另有其人安排此事?   细细观察,然,二夫人脸上未见得逞的喜色,却略有不满地看向厨娘,似是埋怨她连累了自己。   只见庄主皱起眉,冷冷地扫视众人。“你们可知道,二少爷吃下的不干不净的东西,是什么吗?”   “是‘冥渊’,你们可知道?”   言罢,众人皆是脸色剧变,只有雪泠迷茫地望向冷云卓。“冥渊”是什么来的?   “‘冥渊’是天下第一奇毒,无色无味,中毒者不会立毙,蚀骨焚心,慢慢折磨至死。”听闻冷云卓的解释,雪泠不禁抖了抖。谁发明了这么一种残忍的毒药,根本让人活活痛死。   “庄主,一个小小的婢女,每日都跟在我身边,怎可能有机会藏有如此难寻的毒药呢。”   冷相耀微微颔首。   “这可不一定啊,老爷。”如莺啼般的娇声从大堂门口响起。   一红衫少妇踏着莲步,缓缓走来。几名婢女垂眸温顺地跟在她身后,小心地避开她长而宽大的裙摆。绾起的发上,七八根金光闪闪的钗子。浓妆艳抹的脸,仍能瞧出她尚且年轻,也就三十上下。   待她走近,雪泠看清她的面容,不由吃了一惊。这少妇的脸竟然与自己有四、五分相似!   少妇怨毒的眼神瞥了雪泠一眼,随后,展开笑颜,扭着细腰,朝冷相耀走去。   “宛如,你怎么来了?”冷相耀竟破天荒的勾起一抹浅笑,伸手揽住红衣少妇。   “老爷,听说云风中毒了。大少爷也说他曾验毒,那只有送汤的人能下毒了。您怎么还不治这丫鬟的罪呢?”抬起小脸,红衣少妇委屈地问道。  “这……云卓也说的有理,这丫鬟从未离开山庄,来此数月,也没跟什么人接触。怎么有那难寻的奇毒‘冥渊’呢。”冷相耀解释道。   红衣少妇撅起小嘴,“可是,我听说,这丫头来这里以前,可是呆在鬼医那里的呀。”   冷相耀听罢,脸色发黑,怒气腾腾。“云卓,你之前不是说,她是个孤女,看她可怜,才收留她的么?为何不告诉我,她曾在鬼医那里。”   冷云卓无视他暴怒的语气,温和一笑。“雪泠的确在鬼医处呆了几日,秋掌门见她是哑巴,怜悯她,便送到我这里。庄主觉得,她有什么理由要害云风?”  “理由?”红衣少妇艳唇一扬,笑道。“天下人皆知,鬼医是灵霄宫的人,而流云山庄与灵霄宫誓不两立,大少爷觉得,这理由够么?”   “那她为何不毒害庄主或者是我,而对一向深居简出、不问世事的云风下毒?三夫人能告诉我原因么?”冷云卓眉眼一挑,笑问道。   “这……”红衣少妇一时语结,恶狠狠地瞪了雪泠一眼。   “好了,宛如。云卓说的也有理,先将下面一众人等关押起来,此事容后再说!”冷相耀揽着红衣少妇,就要离去。   “不必,庄主,现在就可做出论断。”冷云卓负手一笑,做了个手势,一人从里间缓缓走出来。 第十六章   冷云卓负手一笑,做了个手势,一人从里间缓缓走出来。   来人不是别人,正是“病重”的二少爷冷云风。   众人皆是一惊。   “云风,这是怎么回事?”冷相耀不悦地问道,显然自己对事情不能完全掌握,感到相当不满。   “你,你不是中了‘冥渊’么,怎么现在……”红衣少妇揪紧冷相耀的衣襟,诧异地瞪大美目。   “庄主,云风其实并未中毒。”冷云卓淡淡一笑,回答道。   “不可能!他明明把参汤喝完了……”惊慌地扫了冷相耀一眼,红衣少妇突然住了口。   “三夫人为何如此清楚?云风有没有喝完参汤,除了送汤的小雪和洗碗的厨娘,并未有他人知道。还是说,三夫人特地到厨房询问此事?”冷云卓维持着一贯的笑脸,温和地问道。   “我,我……”她委屈地瞅着冷相耀,“庄主……”   冷相耀微微皱眉,“宛如,你又胡闹了!竟然让人给云风下毒!”转头吩咐道。“云卓,将厨娘用家法伺候,从此不得踏入流云山庄的范围!这事就此作罢,如果传出任何风声,唯你们试问!”冷冷地扫视众人一眼,他搂着红衣少妇,缓步离开。   厨娘呜咽着被两名家丁拖了出去,冷云卓走到雪泠面前,无奈地开口说道。“庄主独宠三夫人,众人皆知。即使她要毒害二弟,他也不会治她的罪的。”   “小雪,幸亏你发现毒药涂在碗边,不然,后果真是不堪设想。三夫人这次真是煞费苦心,知晓云风喝汤总是端起碗一饮而尽。竟想到将毒抹在碗口,让人难以察觉。”   雪泠惊惶地听着大少爷细细分析,担心他问起自己是如何知道毒药并未放在参汤里,而是涂抹在碗边,谁知他突然话题一转,让自己与他们兄弟两人一起用膳,这才安下心来。      晚上,小羽在雪泠耳边不停说着府里的琐事。知道她在府里没什么知心的朋友,每日战战兢兢地做事,只有与自己在一起的时候,才能无拘无束地表现出真实的一面。雪泠也就随她一直说个不停,安静地在旁边做个合格的聆听者。   “雪姐姐,大少爷对你真好,羡煞府里的丫鬟了。”小羽猛地说道,笑脸吟吟。   见雪泠不相信,小羽急急地解释道。“真的呢,大少爷在流云山庄也快四年了,从来没见过他对哪个丫鬟那么好。”   四年?   雪泠疑惑地望向小羽。   “对啊,雪姐姐不知道吧。大少爷四年前突然回到流云山庄,以前一直以为府里只有二少爷和三少爷的。听一些在流云山庄呆了十几年的老麽麽说,当年大夫人突然被庄主赶出山庄,大夫人留下身子孱弱的二少爷,带着大少爷走的。大少爷回来时,说大夫人已经去世了,庄主还给她做了一场风光的葬礼呢。”小羽自顾自地把知道的事情一股脑告诉雪泠。   原来还有这么些往事,难怪冷云卓只喊“庄主”,而不是“爹”,怕是还未原谅他当年的所作所为。   “当年大少爷才五岁,就跟着大夫人四处奔波,该是吃了好多苦头的。不过,将近十年后回到山庄,竟是文武双全,大少爷真是厉害。”小羽一脸倾慕,双眼闪闪发光。   雪泠笑笑,轻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子。   的确,孤儿寡母的,必定在外面吃了很多苦。这十年,他怕是一日一日熬过来的。然,为何他要回流云山庄。是大夫人的遗愿,还是他自己的意思呢……   “小雪,收拾一下,明日随我出门。”书房里,冷云卓温和的声音响起。   从书桌的抽屉里拿出一张金色滚边的请柬。   “两月后,皇上大寿,邀请流云山庄赴宴,我和二弟将代替庄主出席。我们先到锦州,巡视一些商铺,再往中京。”冷云卓详细地与她说明行程,雪泠心里不禁纳闷:这人根本不当自己是个丫鬟,不但同桌用膳,而且事事都坦诚相告。其实身为主子,完全没有必要向自己的丫鬟报告行程,只需吩咐便可。   雪泠回屋收拾了几件换洗的衣物,小羽兴奋地在一旁帮忙。   说起来,自己来流云山庄,这是第一次出门。不知,自己所在的辰国,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呢?只是没想到,一向体弱的二少爷冷云风竟然坚持与他们同去,庄主和大少爷也只好同意了。   忽然,远处传来阵阵叫嚷声。   雪泠打开门,见依旧一身红衫的三夫人站在院子里。除掉白天的浓妆,清丽的容颜,与雪泠更为相似。   她弯着腰,轻轻呼唤着“瑞郎”,四处寻找着什么。看到门边的雪泠,她猛地冲过来,拽住雪泠的双肩。   “糟了,”小羽急急忙忙地跑过来,用力掰开三夫人抓住雪泠肩上的手。“三夫人又发疯了,雪姐姐,快推开她啊。”   雪泠这才发现三夫人的双眼从迷茫逐渐变成仇恨,肩上的手更为用力。“都是你,如果没有你,瑞郎就会爱我了,对,没有你,瑞郎就会爱我的……”手从肩膀移到脖颈,使劲掐住。   碰触的刹那,她混沌的思维一下子涌向雪泠的脑海中,雪泠只觉脑中一片混乱,难受得阵阵昏沉,恶心欲吐。   三夫人突然放松了手上的力度,喃喃自语:“不对,如果没有你,瑞郎根本就不会看到我,所以,不能没有你……可是,如果你不死,他心里就不会有我了……”   趁她犹豫时,雪泠一把推开她,靠着墙喘着气。   她一直念叨着的瑞郎是谁?庄主的名字里并没有“瑞”字,那个“你”又是何人?   红衫女子忽然愣愣地望着雪泠,右手颤巍巍地覆上雪泠的脸庞。“女儿,我的乖女儿,娘亲对不住你,为什么你爹不爱我呢,为什么你要长得像那个贱人呢,为娘也想疼你,爱你,可是,可是……呜呜呜……”   女儿?雪泠怔住了,定定地瞅着在她身前痛哭如孩童的红衣少妇。   “女儿,你会原谅娘亲吧,嗯?不要责怪为娘好吗?”三夫人一脸祈求地看着雪泠,满脸泪光,全身不住地发抖。   雪泠不忍地朝她微微点了点头,她立刻眉开眼笑,犹如得到糖果的小孩,笑得开怀而满足。   “三夫人在这里,大伙快过来!”一阵惊呼,火光照亮了整个院落,十几个婢女、小厮急急跑过来,扶起抱着雪泠傻笑的红衣少妇,匆匆离去。的   一时间,院子里只剩雪泠和小羽。   “唉,三夫人进门的时候就是这个模样了。这疯病时好时坏,庄主请了好几位老大夫来看过,都说是受到太大的刺激了,才变得如此。生了小姐后,病情更是加重,经常殴打小姐,有时又抱着小姐大哭。几年后,庄主见她没有好转,只好把年幼的小姐秘密抱给其他人抚养了。”小羽叹息着,随着雪泠走入房里。   借着烛光一看,小羽大呼一声。“天啊,雪姐姐,你的脖子上好深的青紫,怎么办?”   雪泠不在意地摸了摸脖颈,示意小羽说完刚才的话题。三夫人的女儿现在何处?   “嗯,前两年听说那家人住的地方闹饥荒。庄主去寻的时候,已经搬走了,小姐也不知所踪……第一次见雪姐姐时,小羽很惊讶呢,因为雪姐姐跟三夫人长得真像呀。对了,我去找张大哥要点伤药,雪姐姐你这青紫,不摸点药膏,可得好久才能消呢。”说完,一溜烟跑走了。   雪泠走到铜镜前,抚上镜中与三夫人五分相似的容貌。这个身体,或许真是三夫人失踪的女儿,只是,她为何孤身一人死在迷雾森林?脸上又怎会有人皮面具呢?   真让人百思不得其解。 第十七章   雪泠无奈地站在铜镜前,向上扯了扯高高的领子。已经六月,天气有些闷热,但,为了遮掩脖颈上那抹青紫的掐痕,只得穿上高领衣衫。   “雪姐姐,小羽舍不得你。”将包袱递给雪泠,小羽依依不舍地说道。   雪泠伸手摸摸她的头发,安抚地笑笑。   不远处,一辆朴实的马车已停在流云山庄的大门口。车夫不是往常的张六,而是另一个年轻人,一身布衣,仍掩不住孤傲的气质。   “小雪,”温和的声音从背后响起,雪泠回首,只见蓝衫的大少爷冷云卓擒着谦和的笑容走来。跟随在一旁的是二少爷冷云风,依旧一身白衫,奇怪的是,戴着一个纱笠,俊逸的脸庞隐藏在朦胧的纱巾内。   三人上了马车,冷云风仍未有脱下纱笠的意思,雪泠不由狐疑地瞥向他。   “云风他得对某种药物过敏,大夫叮嘱了不得吹风,只好一直戴着纱笠了。”坐在对面的冷云卓适时地解释道。   马车外看起来很朴实无华,内里却宽大而舒适。柔软的被褥垫了几层,就算摔着了,也不会疼痛。面对面的座位,足有两张床那么宽,许是让人在马车内休息也不觉得拥挤。马车的轮子上裹上了厚厚的一层布,车行走在路上,既不显颠簸,也不会发出吵杂的声音。   车厢里很安静,冷云卓静静地翻看着手上的书,嘴角勾起一抹浅笑。淡淡的阳光透过窗帘透进来,更显得他眉若远山,笑如莲。他不若司空清那般绝美,却也如溪流般清澈温柔。   感觉到身旁的视线,雪泠回神,看着坐在身侧的二少爷冷云风。隔着纱笠,仍可感受到他的注视。许是刚才望着大少爷发呆,让他以为自己有非分之想。   朝外侧挪了挪,雪泠靠着车门,昏昏欲睡。昨夜听了三夫人的话,反复想到后半夜,才沉沉睡去。思前想后,不得其解。庄主第一次见面时,眼底闪过诧异的神色,却至今仍不动声色。如果这身子真是三夫人的女儿,他又怎会到现在都不管不问呢?还是,连他自己都不确定,自己是否当初那个给别人抱养的小孩?      脖颈阵阵刺痛传来,雪泠睁开眼,却见自己靠着冷云风。知道自己是睡迷糊了,脸一红,手忙脚乱地推开他。   他纹丝不动,雪泠只觉腰上一紧,自己跌在他怀里。抬头见冷云卓和冷云风直直地瞅着自己,连忙低头一看,衣襟不知何时松开了,露出脖子上一圈深紫。   “怎么弄的?”大少爷低声问道。   雪泠垂下头,她也不清楚三夫人为何一见到自己就掐脖子。   “墨。”身边的冷云风冷声唤道,一条黑影迅速单腿跪在身前。   雪泠认出,这自称是墨的黑衣人是上次去郊游时,大少爷配给自己的护卫。现在看来,更像是冷云风的侍卫。   墨抬首瞥了雪泠一眼,沉声说道。“昨夜三夫人发病,突然掐住她的脖子。属下来不及阻止,有人在旁,也不能明目张胆地现身,所以……”   “来不及?哼,暗阁的阁主也有来不及的时候,真是稀奇。”冷云卓嘴角上扬,托着下颚淡淡地说道。   墨愤恨地瞪了他一眼,冷云卓只是挑挑眉,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。   “为何不出手?”冷云风冷冷地问道,墨低头不语。“你这是对我不满?”肃杀的气息随着话语散发出来,雪泠担忧地看了墨一眼,转头扯了扯冷云风的袖子。   似是看了她一眼,他冷然地说道。“下去!”   墨身影一动,闪身离开车厢。   “我们身上都没带伤药,待会让沁看看吧。”冷云风点点头,同意了冷云卓的建议。   从未见过他们兄弟两人的相处方式,雪泠只觉冷云卓更偏于听从冷云风的话,甚是奇怪。   暖意从贴近的衣物里传来,雪泠惊觉自己仍在他的臂弯中,正想挣开。头顶低沉的声音响起,“睡吧。”   低沉冷淡的话语,犹如蛊惑般,许是雪泠真的太倦了,靠在他胸膛上,听着有力的心跳声,她渐渐进入了梦乡。   “你醒了?”雪泠睁开眼,见面前站着一个青衣少年,明亮清澈的双目,阳光般的笑脸,两个可爱的酒窝。“饿了吗?你脖子上的伤没什么大碍,好在没损伤发声的器官,两三天青紫就散了。”   雪泠四处张望,已不在马车上,古色古香的房间,其他两人也不知在何处。   “冷云卓去视察商铺,冷云风也出去了……哦,忘了说,我是玄沁,你可以叫我沁。来,先把粥喝了吧。”他热情地端着一晚热粥,递给雪泠,而后搬张凳子,坐在床边。   雪泠朝他感激地笑笑。这人应该是大夫,玄沁……她猛地抬头,诧异地看着少年。玄沁,不就是鬼医的徒弟吗?   流云山庄的大少爷竟然带着自己来鬼医的徒弟这里看病,到底是怎么回事?鬼医该是灵霄宫的人,流云山庄跟灵霄宫不是所谓的正派与魔教的代表……   瞧见雪泠的疑惑,玄沁笑而不语,只是急切地让她尝尝自己的手艺如何。   看他一脸期待,不忍糟蹋他的好意,雪泠舀了一勺,尝了一口。细细的粥,入口唇齿留香,淡淡的药草味,携着清香,让人食欲大增。   没想到他不但医术了得,连厨艺也如此厉害。   雪泠一口一口地吃下,不一会,碗已见底。   “好吃么?”见雪泠用力点头,玄沁笑道。“我把米磨细了,在粥里放了几味对嗓子有益的药草,药味不浓,还放了菊花,吃下去满口清香。”他边说着,边给雪泠又添了一碗。“你睡了一日,多吃些。”   刚吃完,一人推门而入。白衣如雪,头上一顶纱笠。   “回来了?”玄沁起身朝来人笑问,“你要来点粥吗?”   他不语,玄沁也不恼,收好碗筷,便出去了,顺手带上了门。   来人走至窗边,背对着月色。窗外云掩了月,清风徐徐,夏虫铮铮,夜色正浓。晚风轻柔地吹起纱笠,云雾渐渐散开。朦胧的月华中,隐约间看见那双清冷的眼眸,孤寒如天边的星辰,淡淡地望着雪泠。   雪泠使劲揉了揉双眼,不可置信地望着窗边那人。甩了甩头,不由苦笑:他,不可能出现在此地罢……   月又隐在云间,淡淡的烛光摇曳。两人对视许久,那人缓缓摘下纱笠。明明灭灭的火光照在他俊美非凡的脸上,不染轻尘的白影,如同天边孤寂的冷月,似近在咫尺,却触不可及。 第十八章   月又隐在云间,淡淡的烛光摇曳。两人对视许久,那人缓缓摘下纱笠。明明灭灭的火光照在他俊美非凡的脸上,不染轻尘的白影,如同天边孤寂的冷月,似近在咫尺,却触不可及。   两两相望,却相对无言。   雪泠心中千般疑问,最终不过定定地望着他。   那日离开鬼医住处后,他有再遇到追杀的人吗?   这数月,他背后的伤痊愈了?   他此刻,为何来这里?   她不禁心下叹息:无论是何种理由,他都不可能是为自己而来……的   其实两人不过相处了五日,司空清原本平凡的相貌,过目则忘。但自己独独记得他,尤其是他那双清冷的眼眸,似乎目空一切,世间何事都激不起一丝涟漪。这双眸深印在脑海中,数月挥之不去。   或许,他是自己来到这陌生的空间,遇到的第一个人,也是第一个听不到心声的人。如同初生的雏鸟总会将第一眼看见的人当作至亲,自己对他,许是如此。   雪泠下了床,走至窗边,借着月色,静静地看着司空清。   突然,他眼神一凛,伸手揽过雪泠,跃出窗口。一声微响,雪泠回头,一支羽箭赫然插在刚才她所站之处。箭头几乎没入地板里,可见此箭用力之深。   司空清的脚下未有停顿,借着院中昏暗,月色不明,几个回落,已是出了院子,朝不远处掠去。   雪泠余光忽然看到一道剑光,以雷霆之势向她刺来!这些人,果然是来取她的性命,只是,到底是何人急欲除掉她?她自问并未得罪人,难道是这身子的缘故?   不等她细想,她伸手环住司空清的脖颈。只见寒光一闪,剑已出鞘。司空清云淡风清的一挥,来人尚未反应,就已然倒在血泊中。   此人一倒,四周轻微的抽气声响起。瞬间,七、八条人影闪现。刀光一亮,竟不发一言,齐齐攻了过来。   雪泠一惊,虽不懂武艺,却也发现这些人与迷雾森林外遇见的不在一个层次,遂安心地靠在他的肩窝里,静静地看着来人。   不过一瞬,四、五人倒在地上,脖子上均有一致命的剑痕。剩下几人惊恐地退后几步,不可置信地看着并肩作战的同伴,瞬间败在一招之下。   一人上前,沉声问道。“阁下是何人?我们不过是拿人钱财,替人消灾罢了。江湖规矩,请阁下不要插手,交出你手中的女子。”   雪泠只觉腰上的手臂一紧,抬头望向司空清,依旧波澜不惊。   随后,剑光一闪,剑骤然退回到他的袖中。他轻轻松开揽在雪泠腰上的手,雪泠顺势放开环在他脖子上的双臂,心中涌起淡淡的怅然。   那人眼眸一亮,嘴角扬起一抹轻笑。却在下一刻,笑脸一僵,震惊地瞪大双眼。低头望着心口的长剑,猛然倒下。   鬼魅般的身影立于那人身前,血沿着剑身缓缓滑落,一滴一滴地染红脚下的青草。   “暗阁阁主,那白衣人不就是……”一人颤声嚷道。   世人皆知,暗阁直属于灵霄宫,阁主——四使之一的玄墨,只对宫主司空清惟命是从,旁人无人能使唤他。即使是凌驾于四使至上的左右两护法,也无权支使暗阁。   本以为杀一个手无寸铁的哑女,酬金唾手可得,谁知竟然惹上最不该惹上的人。不但引来暗阁的阁主,甚至是……不由望向几丈外的那抹白影,外界对司空清传闻颇多,却未有人能形容出他的外貌。因为,见过他的人,只有一个下场——死!   玄墨抬眸冷冷地一扫,剩余几人身子一抖,转身就要逃离。   勾起一抹嗜血的微笑,他执剑飞身朝他们掠去。随着几声惊呼,几条人影坠落在地,气息全无。   足下一点,墨已单腿跪于司空清身前。“共九人来袭,乌合之众,不属任何帮派。”   司空清微微颔首,见雪泠呆呆地瞅着自己,伸手握住她垂下的手。   雪泠一颤,迟疑地动了动手指,回握住他。   她带着略微复杂的眼神看着交握的双手,刚才他放下自己的那一刻,真以为连他也要放弃自己了。毕竟自己与他相交不久,的确不必为了她,与他人交恶。   而且,自己不懂武,在他身边,只会成为包袱,连累他。想起在迷雾森林外,他为了救她,背上被划开的剑伤,深深的愧疚与无力感在心中蔓延。   思至此,雪泠不舍地松开手,从温暖的手掌里脱离,瞬间的冰凉让她顿觉怅然所失。   却在下一秒,又回到略显粗糙的手心中。白玉般修长的手穿过她的指缝,十指纠缠,暖意从紧贴的掌心里传递过来,触动了雪泠心灵深处的柔软。   司空清感觉到手里的微凉,不由蹙着眉,回首瞥向身后的她。   却见雪泠淡淡地笑着,沉静柔和,如同平静的水面起了涟漪般宁静美丽。她的容貌不是极美,然,这一刻,让人深深地沉溺在这浅笑里。   “回去吧。”他低声说道,语气里隐约少了几分冰冷。   雪泠望着他,点点头,顺从地让他牵着自己往原来的院落走去。   一硕长的人影立在院门,白衫在夜色中甚是显眼   待走近,俊逸的脸庞,冷淡的双眸,漠然的气息。此人不是冷云风又是谁!   雪泠惊讶地来回看着冷云风与司空清,却见冷云风已跪下行礼。“见过宫主。”   司空清低低应了一声,冷云风起身,瞥了眼不远处正擦拭剑身上的血迹的玄墨,回首恭敬地说道。“宫主,他让商铺的管事拖住冷云卓和属下,借机行事。冷云卓仍在商铺中,属下推脱身子不适才得以脱身。看来,他已经谋划多时,不动声色地除掉……”余光瞥向雪泠,顿了顿,继续说道。“今晚事败,他怕是会收敛一段时日,才会再次动手。宫主,需提前动手吗?”   “不必,”司空清不在意地回答道。“此事,无需告诉冷云卓。”   冷云风眉一挑,“宫主认为能瞒得住他?”   “按计划行事。”无意再讨论此事,司空清牵起雪泠,越过冷云风,缓步离开。   “属下明白。”冷云风淡然的声音从身后响起,随着两人身后走入雪泠的房间。   雪泠见冷云风从袖中掏出一物,在司空清脸上捣鼓一阵,变成冷云风俊逸的面容。随后,冷云风也变成那位普通的马车夫。   不得不说,冷云风的身形、身高、气质的确与司空清很相似。因而,司空清扮作冷云风,一路都未被人认出。   听两人刚才讨论的只字片语,袭击怕是早在预料之中。或许也是他们计划中的一环,因此,司空清此刻才会在此处。   只是,流云山庄的大少爷冷云卓与他们是什么关系,合作?冷云风是司空清的属下,那真的冷云风在何处?今晚又是何人要取自己的性命?   一连串的问题,徘徊在雪泠的脑海中。   几次欲询问司空清,最后还是作罢。既然他不说,必定是不能与外人道出的秘密。既然今日他愿保自己平安,自己又何必追根刨底!   待冷云风与司空清回到自己的房间后,雪泠怔怔地看着自己右手,手心里似乎还能感觉到丝丝暖意。她漾起一抹浅笑,今晚,或许有一个好梦罢…… 第十九章   “出了些事,我需留下处理,云风从旁协助。小雪,你先一步去锦州。我与云风尽快与你在锦州汇合。”第二日雪泠起身,在门外等候多时的冷云卓笑道。   “过两日,便是锦州一年一度的花神节,小雪难得出来一趟,错过就可惜了。我让一个朋友与你同去,小雪先到大堂用早膳,他一会就到。”   雪泠点点头,冷云卓笑脸如昔,他真不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事情,还是,并不想提起?无法从他的双眸里发现什么,雪泠不禁想伸出手,探知眼前之人的想法。   “对了,这是沁留给你的药膏。每日在脖颈处涂抹两回,最多三日便好。”一盒白色的盒子平放在冷云卓的手心上,雪泠正想取走药膏的同时,装作无意碰触他,他却迅速地收回手,淡淡地笑着。   “云风已经先去商铺了,我也得过去了。我那朋友,你一眼便能认出。他很可靠,不必担心。”冷云卓交待了几句,硕长的身影从客栈门口逐渐远去。   雪泠看着桌上几盘点心,漫不经心地咬着一包子,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客栈门口。   早上,门外人来人往,不少菜贩子在不远处吆喝着。望着各色各样的人或慢悠悠,或急匆匆地来去,雪泠不由感叹:这一刻,真实地感觉到自己真的来到一个陌生的空间。   现在,自己不能文,不能武。在山庄几月,身子比之前大好,但底子薄,仍比常人要弱些。而且,自己现在不能言语,如废人无异。   她抬手覆上自己的脖颈,想起鬼医所说的,自己不是不能说话,而是不愿说话。想到这,雪泠不由轻轻叹息了一声。   这时,一位锦衣男子缓步走入客栈。一袭紫衣,绣线衣袍,漆黑的长发用丝带随随便挽起,俊颜似笑非笑,眉宇间尽是桀骜不训。这人的长相,虽不及司空清的绝世无双,却也是个难得的翩翩美男子!   他一出现,大堂寥寥几个客人呆呆地瞅着他。掌柜一愣,迅速恢复神色,热情地招呼他。一边吆喝着小二倒茶,一边在他身旁转来转去,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。   待他落座,身后两人恭敬地立在他身后,身子紧绷,严阵以待。   锦衣男子对掌柜的热情习以为常,从容而不以为然,这人非富即贵。   雪泠瞥了他一眼,继续埋头啃自己的早膳。   不到一会,竟发现原本空空如也的大堂里人满为患。诧异地望向四周,见不少妙龄女子带着面纱。她们低眉顺眼,时不时抬首偷偷瞥向锦衣男子,有些大胆的,还朝他抛着魅眼。让雪泠目瞪口呆,原来这里的风气如此开放,未婚女子还能如此大胆示爱?   大堂满座,掌柜笑得更欢了,小二来回招呼,跑得气喘吁吁。雪泠吃了半饱,啜了一口茶,双眼仍然直直盯着客栈大门。瞧了瞧又升高了不少的日头,心里不免有些焦急。   又走入两名女子,一红一黄,未戴面纱。凝脂肌肤,明眸顾盼,唇艳欲滴。十五、六岁的模样,左右张望了几下,发现除了雪泠,就只有锦衣男子那桌有空位。   两人偷偷抬手整理了一下仪容,踩着莲步,朝锦衣男子那处走去。雪泠正瞪着大门,觉得无趣,便歪着头,想瞧瞧那两名女子是否能如愿。   只见两人朝锦衣男子微微一福,低声说了几句,锦衣男子微笑颔首。女子顿时红霞满天,羞怯地在锦衣男子身旁落座,众人的视线立刻关注到她们身上,皆是艳羡的神色。   谁知他突然望向雪泠的方向,与两人低语一句,站起身,走向雪泠。   雪泠在女子落座后,便转头继续瞅着门外,因而,未立刻发觉这一变故。直到低沉的声音忽然响起——   “姑娘,方便搭个桌吗?”   雪泠抬头,看着锦衣男子站在桌旁,疑惑地看向他原来的那处。两名女子脸色发白,揪着手帕,不时瞪向她。   猛地受到大堂所有人的注目,雪泠无奈地伸手,做了个“请”的姿势。继续喝手中的茶,眼神飘向门口。   “姑娘是在等人?”   雪泠抬头见锦衣男子饶有兴趣地望着她,心里纳闷,这人看起来不像是主动搭话的。怎么突然跑过来,还表现出一副对自己关注的模样?   看他仍在等着自己的回答,雪泠微微点头。   “在下原昱,敢问姑娘芳名?”周围轻微的抽气声响起,原昱身后的两名如同石雕的男子,也显出诧异的神色。看怕,他从未如此唐突询问一个女子的名字,或是,从未对人如此感兴趣?   雪泠踌躇了一阵,原昱身后一人不耐地喝道。“六爷问你话呢,还不快回答!”   原昱微微蹙眉,那人立刻噤声。他朝雪泠浅笑,“下人不懂事,请姑娘见谅。”   雪泠不在意地摇头,沾了些茶水,在桌上写下自己的名字。   他惊异地望着雪泠,“雪姑娘,你的声音?”   见雪泠摇头,他歉意地说道。“是我唐突了……”   “雪姑娘也是去参加花神节?”他啜了口龙井,剑眉一挑,“不瞒姑娘,在下也是去往锦州。”   雪泠看着他,等待下文。“既然同路,不如一起前往?”   瞥见他的仆人瞠目结舌,雪泠轻轻摇头,沾着茶水,在桌上飞快地写着。   “奴婢……需与主人……一同前往,不便与……公子同去。”原昱皱着眉,略显惊讶地望着她。“你是丫鬟?”   见雪泠点头,他浅笑道。“那真是与众不同的丫鬟,在下对姑娘家的主子,很是感兴趣。”   与众不同?   “雪姑娘身上没有平常丫鬟的卑微,谦和有礼,沉静从容。说是丫鬟,还不如说是知书达理的小姐。”原昱望着她,眼眸一闪,笑意渐浓。   这人望着自己的眼神让自己甚是不舒服,雪泠不欲与他搭话,眼角瞥向门口。   这一看,不由一惊,猛地站起身来。   硕长的身影立于门口,白衣如雪,平凡的面容,长发如墨,一双清冷的眼眸静静地望向雪泠,眼底冷清清的,未见一丝情绪,波澜不惊。   原昱见雪泠双眸一亮,波光流转,比之刚才看向自己淡然的眼神,明亮数十倍。想自己贵为辰国六皇子,气质、相貌属人中之龙,眼前的女子从自己进门开始,只有瞬间的惊艳,过后便无视自己。反观客栈里外的人,尤其是年轻女子,皆对他侧目。   于是,不禁顺着雪泠的视线,看向来人,却是失望至极。平凡得过目则忘的相貌,面无表情,冷冷的目光。上下打量一翻后,原昱不由气结:他根本没有一处能与自己相比,这叫雪泠的女子真是有眼无珠!   雪泠急匆匆地跑向门口那抹白影,无视身后灼热的视线,朝来人淡淡一笑。   原来,他就是冷云卓说的那位“朋友”,自己的确一眼就能认出他。   白衫男子扫了原昱一眼,转身向门外走去,雪泠立即随他离去。   原昱见那男子看向自己,直觉他是在挑衅,顿时气愤异常。手中的茶杯应声碎裂,他敛去笑颜,浑身冰冷的气息。的   “展,去查刚才那两人的行踪和身份。”原昱随意用手帕擦了手,拿起另一杯子,细啜品茶。   “是。”身后一人恭敬的回答道,抬手做了个手势,暗处一条黑影瞬间离去。   原昱视若无睹地把玩着茶杯,脸上恢复了似笑非笑的神色。   那个叫雪泠的女子,似曾相识,自己必定在何处见过她。   很期待与她在锦州的相遇呢…… 第二十章   仍是原来的马车,少了冷云卓,更显清冷和宽敞。   雪泠坐在司空清身侧,拾起冷云卓之前阅读的书,随手翻阅。是一本诗集,不知是何人所编。书页有些发黄,页边略有磨损,想是经常被人翻阅的缘故。   车厢里一片静默。   突然,司空清淡淡开口问道。“刚才那人……”   刚才那人怎么了?   雪泠疑惑地望向他。   他垂眸思索了片刻,微微张口,最后只默然道。“……没什么。”   难得见一向淡漠的司空清欲言又止,雪泠诧异地盯着他,却见他合上眼,似是闭目养神。清楚他不愿多说,雪泠只好作罢,心里默默地对原昱这人留了个心眼。      经过一日的颠簸,终于到达锦州。雪泠跳下马车,眼前是一家三层的客栈,高雅洁净,名为“来乐客栈”。   “雪姑娘,真巧,你们也是在这里投宿。”雪泠回头,见原昱一脸笑意,缓步走来。   雪泠微微点头示意,这人出现在此,真的是巧合?   “掌柜,三间上房。”见客栈的掌柜笑眯眯地迎上来,原昱抢在雪泠两人前头道。   “哎呀,这位客官,真不好意思。花神节快到了,锦州客栈都满客了。几位也是来的巧,刚好有位客人有事,临时退了两间上房,不知……” 两间?瞥了那白衣男子一原昱皱紧眉头,眼,目光转向雪泠。   难道自己要屈尊降贵地与这平民共用一间房?   “一间,”丢下一句,司空清转身上楼,小二立刻走在前面带路。   原昱连忙要了另外一间,快步跟上两人。   “几位客官,这是天字一号和天字二号房,是咱们客栈最好的房间。几位还有什么吩咐?”小二带着他们上了三楼,沿着走廊到一处幽静的角落,毗邻的两间房。   展吩咐小二上几个招牌菜,便挥手让他下楼了。   原昱推开天字二号的房门,却瞥见司空清与雪泠正要走入天字一号房。他顿住脚步,身影掠至司空清身前,手一伸,就要揪住司空清的衣襟。   未想,手竟然扑了个空。原昱不可置信地望着不知何时退后一步的司空清,眯起双眼。   自己的武功修为在武林中虽不能称霸,但也算是数一数二,那人竟如此轻易地避开自己的动作。   原昱心下集中精神,紫影一闪,以雷电之势跃向司空清,不似刚才的三成功力,这次用了整整十成!   白影云淡风清地避开原昱地一击,眸底淡淡的,看不出情绪。原昱再接再厉,霎时,一白一紫,在客栈的屋顶上追逐。   这是到达什么境界的轻功?原昱不由气恼,这人似在与自己玩耍般,忽近忽远。眼看手就要触到他的衣袖,他却瞬间飘开一丈之外。外人看来,两人的实力相当,距离似在逐渐接近。其实他心里清楚,自己与司空清的轻功根本不在一个层次上!   身影一窒,原昱望着立在几丈以外之人,嘴角上扬。“兄台的轻功,让在下佩服!”   司空清不发一言,清冷的双眸静静地望向原昱。   原昱见此也不恼,手执玉扇,淡淡道。“兄台可知,男女授受不亲,兄台与雪姑娘共用房间,会毁了雪姑娘的声誉。在下不介意与兄台同住一宿,不知兄台意下如何?”   “即使兄台是主子,雪姑娘是你的丫鬟,可是……”   “主子?丫鬟?”冰冷的声音响起,白影瞬间飘至雪泠面前。雪泠不由缩了缩脖子,之前为了拒绝原昱的邀请随意编出的理由,司空清看起来似乎相当不悦。   “客官……”捧着一盘菜肴的小二怯生生的声音传来,来回扫视着众人,不知所措。   雪泠感激地看了小二一眼,张罗着让他把几样菜都摆进天字一号房的桌上,招呼仍站在门外的几人进来用膳。   一顿饭在沉默中用完,原昱啜了口清茶,笑道。   “雪姑娘,明晚花神节便开幕了,一同去观赏,如何?”   花神节,人必定很多吧……   雪泠的眼神有些黯然,心里有些好奇辰国一年一度的花神节,却也害怕在人群中,碰触他人。   “花神节持续五天,明天是第一天,人应该不会很多。”   雪泠抬头瞥向一旁的司空清,见他微微颔首,便朝原昱笑着点点头。   原昱扬起一抹温然的浅笑,“那就这么说定了,明日傍晚,不见不散。”   房间的事,原昱出重金买下隔壁的天字三号房,得以解决。   由于一路在马车上奔波,稍感不适的雪泠一觉睡到晌午才起来。梳洗完,打开门,仍是一身紫衫原昱立在门外,见到雪泠,笑脸吟吟。   “雪姑娘睡的可好?”   雪泠疑惑地望着他,微微颔首。   轻轻拍掌,几位妙龄女子飘然而入,手中托着衣衫、脂粉、首饰等物,恭敬地立与两侧。   “难得的花神节,怎能不好好装扮。”原昱波光流转,擒着笑意说道。   折腾了一下午,终于装扮完毕。雪泠疲惫地打开门,见司空清和原昱已久候在门前,不由歉意地朝他们笑笑。   盛装的雪泠,一身浅蓝色的衣裙,亭亭玉立,雾鬓风鬟,宛如一朵含苞的花蕾幽香绽放。原昱眼底闪过一丝惊艳,司空清仍是波澜不惊,只是一向清冷的眼眸渗出浅浅的暖意。      夕阳西下,月如钩,街上一派喜庆,人来人往。宽敞的街道两侧,灯火通明,亮如白昼。尤其是今夜月下千姿百态的花,让人应接不暇。整个锦州似在花的海洋中,行人脸上满是笑意。不少青年男女更是结伴而行,毕竟借着花神节相悦而定情的人不在少数。   原昱在雪泠侧旁,边走边介绍着,雪泠听得入神,不时展开笑颜。司空清一人走在两步开外,对花神节兴趣缺缺,面若冰霜。   “砰”地一声响,众人欢腾,长长的丝带从高处垂下。雪泠伸手抓住一根彩带,不解地望着原昱。原昱浅笑着,手中也有一根彩带。雪泠见周围男男女女皆持着彩带,抬头期待地望向上方。只见彩带绕着一根绳索,两头分撒下来,众人执着的均是彩带的一头。   一人利索地剪断绳索,彩带飘下来,所有人缓缓朝外围退后。不时传来女子失望的呼声,雪泠淡淡地笑着,期待彩带另一头的是何人。   花神节的仪式里,如果一对相爱的男女分别持有彩带的两头,则将会白头到老;普通男女则有可能以此机会相遇相知,甚至相恋;如果是同性,也是一种缘分。   原昱彩带的一头,竟是一名男子,两人相视而笑。互留了姓名,便分道扬镳。   雪泠轻轻一扯,彩带一紧,一人缓步走来,她心头不由一紧。来人蹙着眉,见是雪泠,也是一怔,清冷的眼眸淡淡的惊讶,转瞬即逝。   “真没想到,雪姑娘与兄台如此有缘分。”原昱眉眼一挑,把“缘分”二字咬得极重。   雪泠思起在这个陌生的空间醒来,第一个看到的,也是他,的确是一种缘分呢。   正想着,一人突然打了个趔趄,手上的糖葫芦碰到了雪泠的裙摆,沾上一丝甜腻的红糖。原昱 用力推开那人,满脸恼怒,来人不停道歉。雪泠见来人黝黑的脸上满是愧疚,摆摆手,阻止原昱上前就要教训他。   那人抬起头,歉意地说道。“真对不住了,姑娘。不远处有家成衣店,不如将就着换身衣裳,当作给姑娘你赔罪。”   雪泠低头看着裙边上的污渍,见他一脸诚意,便点了点头。   随意挑了一件衣服,司空清与原昱等在外间,那人边引着雪泠走入内间,边不停地向雪泠道歉。雪泠淡淡地笑着,示意他不必太在意。   到了成衣店的内间,那人突然手一挥,雪泠惊觉地闭气,仍吸入一些粉末,不由晕眩起来。一阵天旋地转,雪泠已被他扛在肩上,飞快地朝外掠去。   她张开口,却发不出一丝声音。雪泠第一次如此怨恨自己口不能言,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掳走自己。两边的景物飞速地退后,此人的轻功也是相当了得。   愈来愈昏沉,雪泠知道药开始起效,连忙从头上抽出一枝金钗,用力插入手臂中,借以让自己不至于陷入昏睡中。鲜红的血沿着手臂缓缓滴落,雪泠咬紧下唇,强迫自己保持清醒。   此人费尽心机掳走自己,而不是一刀毙命,说明自己暂时仍是安全的,不是么…… 第二十一章   那人毫不费力地扛着雪泠,几个回落,翻过几面墙,来到一处不起眼的矮房里。猛地瞧见雪泠手臂滴落的血迹,沿着来路甚是显眼,将雪泠抛在榻上。   随手拿起一块手帕,胡乱地给她包扎好。伸手在脸上一撕,黝黑憨厚的脸庞立刻换下,一张白皙的笑脸呈现在雪泠面前。   他嘴角勾起一抹笑意,手下的动作未停,换上了一身干净贴身的衣裳。不过一瞬,便完全改头换面。   雪泠警惕地看着他,手悄悄地往后挪,把金钗藏在背后。   “美人,你定是疑惑你我无怨无仇,我为何要掳你?”他边说着,一面倾身榻上的俯向雪泠。   见他逐渐靠近,雪泠一时惊慌,抬手抓紧金钗用尽全力朝他后背刺去!   他眼神未移,直勾勾地盯着雪泠的脸,右手轻轻一拂,轻易地化解了她的最后一搏。“啧啧,看不出,美人还是个烈性子。”说完,好笑地看着雪泠轻喘着,手臂无力地垂下。   刚才一击,已是雪泠强压着药力,拼尽全力的一搏。现在,只能眼睁睁地瞅着那人随手将她头上的金钗和耳环等丢到一边。雪泠愤恨地瞪着他,孰不知自己如墨的长发披散开来,称着淡妆的容貌,蕴含着别样风情。的   那人摸摸下巴,迅速在她脸上偷了个香,又把她扛在肩上。走至后院,轻轻跃入一口井。   雪泠尚未反应过来,两人已落入井底,才知不过是个枯井。那人在昏暗的井底左拐右拐,不到一刻,便走向明亮的一处出口。   抬起头四处张望,发现两人已行至郊外,雪泠不禁惊惶失措。此人怕是经过一翻计划,且对锦州的地形相当熟悉,不过片刻就避开人群,轻松地出了锦州。   僻静的河边,一钩弯月在河面沉浮。那人环顾四周,把雪泠轻放在树侧,弯身伸手覆上她的脸颊。   这女子身边紫衣男子贵气逼人,五、六名暗卫隐在暗处,显然是皇亲国戚;白衣男子似是易容,武功深不可测,有一男子藏在女子不远处……   呵,越有挑战性,品尝起来才有味道……   雪泠蹙着眉,敢情这采花盗就因为自己身边两名男子不凡,出于越难偷越刺激的心理,把自己抢来的?   细细看着面前的人,还算俊朗的脸庞,双眼染上了淡淡的情欲,许是纵欲过度,眼角已出现浅浅的细纹。嘴角弯弯,扯出一抹笑意,手抚摸着柔嫩的肌肤,缓缓沿着脖颈下移。   感觉到皮肤上浮起的疙瘩,雪泠紧绷着身子,瞪大双眼,咬紧的下唇。   俊脸慢慢挪近,雪泠撇开头,避开他的唇。却不知这个动作,让她优美的脖颈,以及小巧的锁骨裸露出来。   他俯身贴近雪泠,双手将她圈在他与树之间,深深浅浅地舔舐她的耳侧,啃咬她的锁骨。   “啧,可惜是个哑巴,不然……”男子低低地笑着,无视胸前雪泠拼尽力气试图推开他的手。   由于药效,脑袋愈加沉重,柔若无骨地靠在树干。雪泠死死地咬着唇,淡淡的铁锈味传来。难道自己就要如此坐以待毙?   忽然,埋首在雪泠胸前的那人动作一停,猛地抬起头来,皱着眉,喃喃说道。“怎这么快?”   打横抱起昏沉的雪泠,低声在她耳边轻语。“你说,哪个情郎来的最快?”   说罢,轻飘飘地提身而出,在河面足下几点,便已到达对岸。“我的轻功,我说第二,没有人敢说第一!”   雪泠全身提不起劲头,只能无助地看着景物飞速退后。   “咦,”将雪泠夹在腋下,加快了脚下的步伐。“有意思,果然不枉此行。”   他的身子突然一僵,那人停住了脚步,雪泠不由勉力仰起头。一个模糊的身影立于前方,阻挡了去路。而后如箭般飞掠而来,一手揽过雪泠,一手将那采花盗震出几丈以外。   雪泠软绵绵地靠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,下唇点点血星,脖颈与锁骨上斑斑红印触目惊心。来人俯身轻轻舔去她唇上碍眼的血迹,片刻,微凉的唇贴上雪泠。1   迷糊中感觉到唇上的柔软,雪泠下意识地挣扎着,无奈手脚无力,只能皱着眉,微微扭动。   “是我,”一如往常清冷的语调,雪泠放松自己一直紧张僵硬的身子,安心地顺着药效沉沉睡去。   司空清低头看着怀里仍蹙着眉,昏睡过去的女子,淡淡的杀气汹涌扑向四周。   玄墨立于他身后,诧异不已。宫主甚少有杀气,即使是杀人时,身上也只有淡漠飘渺的气息。   采花盗被司空清隔空点穴,身子已然定住,神色惊慌。下一刻,惨叫声在空旷中响起。   “啊——你,你竟然费了我的武功!”采花盗瞪大双目,难以置信自己引以为傲的功力,在瞬间被眼前这个白衣男子轻易地费掉了。   司空清惘若未闻,轻柔地搂紧怀中的女子,淡淡唤道。“墨,留一口气便可。”   玄墨领命,拎起已解穴,疼痛的在地上打滚的男子,跃去。   死,对他来说,反而是最仁慈的。   宫主鲜少留人性命,可见,他的意思是——生不如死!进了暗阁的人,从未能逃出生天。那里如同人间地狱,不但折磨身体,还摧毁意志。   留一口气?不知这人能支持多久?玄墨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。   耀黑的夜幕,月已升中天,淡淡的光华笼罩大地。风移影动,只余一片空地。      “人呢?”一袭紫衫的男子轻扣着桌面,漫不经心地问道。   “……属下该死!”几名黑衣人单腿跪在男子身前,垂首低眸,不敢与其直视。   “跟丢了?区区小事都办不好,我要你们来何用!”紫衣男子仍是慵懒的声调,不慌不忙地说道。   然,跟随他多年的属下清楚,他愈是生气,语气愈是平静。   “那白衣人,还有后来跟上的黑衣人的轻功远远在属下们之上,瞬间便不见踪影。”为首一人恭敬地回答道,眼底浓浓的不悦。身为辰国皇家暗卫,武功修炼已达及至,却连他们的影子都追不到,简直是他们的奇耻大辱!的   “哦?他们的武功竟然能将你们远远抛离,还未查出他的身份吗?”化名原昱的辰国六皇子轩辕昱眼眸闪过一丝玩味。   “是的,只查出他是流云山庄的大公子冷云卓的朋友,送丫鬟雪泠到锦州,其余一概查不出。”   捕捉到为首的黑衣人眼里的踟躇,轩辕昱扫了他一眼,问道。“为何欲言又止?”   “禀六殿下,那人的武功高强,轻功尤为一绝。属下怀疑那白衣人是灵霄宫的宫主司空清。”   轩辕昱眯起双眼,“司空清,你确定?”   “不,属下只是猜测,尚未有证据,毕竟司空清的容貌无人得知。”黑衣人垂着头,答道。   “猜测?展,你认为流云山庄的大少爷会跟魔教之首的灵霄宫宫主相识。如果我没记错,流云山庄前不久,还捣毁了灵霄宫好几处分舵,两方均损失惨重。”   “是的,所以属下不敢妄下定论,只是司空清轻功绝世无双,那人与他必定不相上下。”   “好了,不必再说。展,给你三天时间,把雪泠给我找出来。不然,你也不必回来见我了。”轩辕昱说罢,头也不抬,挥手让他们离去。   抬首,见展独自留下,知他是有要事禀告。   “六殿下,宫中密报,皇上秘密出行。”   轩辕昱诧异地站起身,“消息可靠么?”   “是,中京线人回报,皇上现已动身南下,但行踪未能确认。”   “父皇突然南下,到底是为何事?展,有线索吗?”轩辕昱来回踱步,低声问道。   “没有,之前也未收到任何消息,似是皇上临时起意。”   “临时起意?”轩辕昱笑道,“父皇在大寿前夕却忽然离开中京,以我多年来对他的了解,绝对不可能是一时心血来潮。展,派人盯着,随时与我汇报。”   “是,”展应声道,迅速离开。   轩辕昱半躺在软塌上,垂眸沉思。父皇将近十五年未出宫,到底是何事要他亲自前往? 第二十二章   感觉到身边的温暖与人体的柔软,雪泠下意识地靠过去。腰上一紧,身子贴近温热的物什,淡淡的气息萦绕在耳边。雪泠一惊,睁开双眼,跌入一汪清冷的深邃里。望着近在咫尺的容颜,雪泠一时怔仲,痴痴地盯着他。   司空清静静地揽着她,一袭凌乱的白衣松松垮垮地披在身上,露出白玉般精壮的上身。绸缎般的长发倾撒开来,依旧平凡的相貌,却显得宁静而柔和。   雪泠霎时不知自己身在何处,片刻茫然后,那晚的回忆便汹涌而至。身子不禁微微抖了起来,皮肤似乎还能感觉那采花盗湿润的唇在自己身上游移,而自己在药效下,只能无助地任由那人在身上肆虐。   长臂一伸,司空清紧紧地搂住雪泠。看着她愈加苍白的脸,眼底浓浓的惊恐与脆弱,却倔强地咬紧下唇。眼神落在她的颈侧,微微蹙眉,唤道。“来人。”   两名婢女迅速前来,恭顺地站在一旁。   “准备沐浴。”   一人点头悄声离去。   待雪泠略微平静下来,司空清打横抱起她,直直往门外走去。经过一条长廊,打开门,一屋迷蒙的热气迎面而来。中间一个由白玉所砌成的浴池,两名婢女恭敬地跪在池边。   将雪泠轻轻放下,司空清转身离去。   婢女上前,轻手轻脚地帮雪泠脱去外衣,雪泠回神时,身上只剩下鹅黄色的肚兜。涨红着脸,雪泠摆摆手,示意婢女出去,自己一人沐浴便可。   两婢女见她坚持,也就笑笑,暧昧地瞅了一眼她的脖颈。矮身一福,迅速离去。   雪泠见她们离开的身影,快速而利落,知道两人皆有武功底子。不由叹道,司空清身边的人,怎会有如自己这般无用之人?   解开肚兜,慢慢走入浴池中,热水瞬间驱除了身子的寒意,逐渐暖和起来。雪泠抬手用力地揉搓着颈侧,直搓得又红又痒,才不甘愿地停下。实在厌恶自己的体质,那人在碰触间,龌龊的思想顺着紧贴的肌肤传进脑海中。压下胃里阵阵恶心,雪泠深深潜入水中,屏息片刻,窒息感缓缓而至。她放任自己沉入水里,缺氧的缘故让她越来越昏沉,眼前逐渐陷入黑暗。   如果自己这次离去,不知能否投胎转世,还是会再强占一次他人的身体?   猛地一双手将雪泠从水中拽了出来,雪泠抬眼,见司空清一向清冷的眼里闪过一丝恼怒。他伸手拾起池边的毛毯裹住雪泠,把她抱起放在不远处的榻上。   过程中,雪泠只是呆呆地看着他,静静地任他摆弄。   直到司空清伸手轻佛她的脸,一手冰凉,雪泠这才发现,自己竟然泪流满面。   她把自己缩到毛毯里,不想让他看见自己这一刻的软弱,却没有如愿。司空清拥着她,俯身轻柔地吻去她的泪。   随后用指腹救下她紧咬的唇,下一刻,一抹柔软轻轻覆在上面。这次不似之前的蜻蜓点水,温柔而热烈地探求着她,舌尖不断舔吻着她的唇。的   雪泠沉沦在司空清的吻中,不觉毛毯轻轻滑落,露出大半个香肩。瞥见那刺目的点点猩红,司空清眼神一凛,唇沿着脖颈缓缓而下。雪泠不由身子一僵,司空清轻轻抚摸着她的后背。   前前后后地舔舐、亲吻,他满意地舔舔唇,伸手搂紧雪泠,将毛毯细细裹好,抱起她,沿着原路回到先前的房间。   把雪泠置于床上,司空清转身走入屏风,换去已浸湿大半的衣裳。两名婢女连忙上前,利索地帮她换上干净的衣服。   湿透的长发滴着水,雪泠皱着眉,接过毛巾,胡乱地擦起来。司空清走出屏风,仍是一袭白衣,见她手忙脚乱的样子,从她手中取过毛巾,仔细地帮她擦拭。   待凤樱走入房间,看到的便是这样的一幕。世人盛传的冰冷无情,杀人无数的灵霄宫宫主,竟温柔地为一个普通女子擦干湿发。   诧异、不甘、怨恨瞬间在眼底闪现,凤樱优雅一福,垂下眼眸,掩去眼底的情绪,扯出一抹倾国倾城的笑容。“玄樱见过宫主。”   玄樱?   雪泠不解地望向凤樱,司空清适时开口解释道。“凤魅楼的花魁凤樱,便是灵霄宫四使之一的玄樱,她是凤魅楼的真正主人,凤魅楼主司搜集和整理各路消息。”   她了然地点点头,瞥见玄樱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,手握成拳,拽得发白。   “宫主,玄樱有事禀报。”玄樱的眼神飘向雪泠,淡淡说道。   司空清头也不抬,手上的动作一直未停。“无妨。”   玄樱看了雪泠一眼,开口说道。“接到密报,皇帝秘密出宫,目的地未明。”   感觉到发上的动作一顿,而后继续。雪泠疑惑地转头望向司空清,他抿着唇,道。“是么?”   “冷云卓加快了动作,险些打草惊蛇,好在皇帝出行转移了他的注意力。”   “前几日截下他派出去的人,用一万两黄金到血影楼买一人的命,血影楼已派出第一杀手。”   “知道了。”听罢,司空清漫不经心地回答了一声,抚摸起手中半干的湿发。   玄樱见此,不发一言,默默退出房间。   “雪姑娘,我想跟你谈谈。”是夜,雪泠独坐在窗前,玄樱推门而入,开门见山地说道。   雪泠点点头,示意她在桌旁坐下。径自拿出文房四宝,置于桌上。   “当你跟宫主一同离开迷雾森林不久,我便知晓你这人。”玄樱盯着烛光,低声说道。“宫主竟会受伤,这是前所未有的事情。那时,我就知道,你对宫主的意义与他人不同。”   转头望向雪泠,“现在,见你与宫主相处,我更肯定,你将是宫主最大的弱点。”   “我在他身边十年了,宫主在我眼里很完美。”凤眼漾起一丝狠戾,“但是,他有了瑕疵,那便是你!上次他救你,受了伤;这次救你,他差点暴露了身份,引起那六皇子轩辕昱的怀疑!”   ‘你要我离开他吗?’雪泠在纸上写到。   “不,宫主不能有弱点,所以,请你自行了断!如不然,我不介意亲自动手。”玄樱凤眼一挑,轻描淡写地说道。   雪泠诧异地站起身,退后两步。玄樱举剑指向她,“宫主已让我支开,没有人会来救你,何况,你还不能开口呼救。”   嘲讽的话音刚落,寒光一闪,长剑已雷霆之势刺向雪泠。 第二十三章   一声轻响,直指雪泠心口的剑猛地失去准头。剑身一歪,划过她的左臂,殷红的鲜血沿着手臂缓缓滴落在地上。地上一颗小石滚了滚,悄然停下。   一招失手,玄樱反手正欲再刺,一抹蓝影飘至雪泠身前。两剑相遇,传来清脆的声响。玄樱连退两步,美目闪过一丝惊诧。   “冷云卓,竟然是你。没想到,你能逃过凤魅楼的眼线,无声无息地来到这里。”   一袭蓝衣的冷云卓转身在雪泠手臂上一点,止住血。擒着一抹浅笑,说道。   “我也没想到,樱你竟会对一个手无寸铁的弱女子动手,这不是你向来不齿的么。”   眉一挑,玄樱仍执着剑,淡淡地道。“这样看来,你今晚是要阻止我了。”嘴角勾起一丝弧度,“好一个兄妹情深啊。”   冷云卓漾起一丝浅笑,笑意却未达眼底。“兄妹?其他人如此说,我也只当是胡言乱语,一笑置之。可是由你的口中说出……樱,不觉得讽刺吗?”   玄樱一愣,瞬间回神。“那你为何要阻止我,你不是也觉得这个一无是处的女子对宫主来说,只是祸害、包袱,甚至是弱点?不然,当初你为何让我用九音琴试探她?”   冷云卓笑道,“的确,我不能让他身边有一丝潜在的危险,这是我的使命和责任。”   “那你近日怎么加快动作?你隐忍了四年,难道现在要前功尽弃?不要告诉我,你心急了,而不是为了你身旁的这个女子!”   他淡淡地笑着,见雪泠震惊的模样,笑得有些无奈。“玄樱,你不惜调开宫主和玄墨,就为了除掉她?你可想过,待宫主知道事实,他会怎么对你?”   玄樱凤眸一黯,“难道我在他身边的十年,比不上这寻常女子的几月?他不顾我们的情谊,要至我于死地?”   “樱,你该知道,清最讨厌有人背叛他。你忘了他的执着,忘了他所立下的誓言?”冷云卓低声说着,将软剑收在腰间,取出玉扇漫不经心地把玩着。   玄樱脸色一僵,忽而抬起头,目光炯炯。“无论如何,此女只会妨碍宫主的大事,她,我定是要除去的。我不会让他身边有任何危险,就算赔掉性命,也在所不惜!”   轻轻地叹息声响起,冷云卓望向玄樱。“樱,你这又是何苦……十年了,他的眼中没有你,再十年,也是如此。他信你,把雪泠留在此处,如今你是要他再尝一次背叛的滋味吗?”   玄樱身影一颤,咬唇不语。   “还是说,你认为自己能够打败我?”轻笑出声,冷云卓的眼底一片冰凉。   “你为什么要护着她,难道,你也被她迷惑了?”玄樱咬牙切齿地说道,瞪了雪泠一眼。   他瞥向雪泠,调笑道。“小雪可是我的贴身婢女,我怎能让你欺负她?”转而,敛下笑意,垂眸道。“樱,这么多年来,我们做不到的,她却做到了。你真认为她是一无是处么?”   玄樱低下头,似在挣扎,“可是……”   “弱点?在你眼里,完美得没有一丝瑕疵的清真的很好吗?在我看来,不过是行尸走肉的人偶罢了。难得他现在变得像个有血有肉的人,会喜,会怒,会担忧,而不是一直沉沦在仇恨里……小雪不会伤害他,也不会容许自己拖累他,是吗?”冷云卓眼里流光异彩,定定地看着雪泠,展开一抹真实的笑意。   玄樱默然地收起剑,似是刚才什么事情都未发生,直视冷云卓问道。“冷相耀那边如何?”   轻声一“哼”,他道。“能如何,皇上来了,他只好收敛一些。不过血影楼那里……”   “你认为血影楼会是暗阁的对手?”说罢,一白一黑两条人影闪入室内。   “墨,你亲自出马,血影楼又算得了什么。”见玄墨张狂的神色,冷云卓浅笑道。   顷刻间,雪泠落入一个温热的怀抱里,手臂占有似的紧紧环住她。不用抬头,也清楚来人是谁,雪泠侧身安然地往后靠着他,不着痕迹地遮掩手臂的伤。   然,浅薄的血腥味又怎能逃过练武之人清明的五官。轻巧地转过她的身子,鲜红的血迹立刻映入眼帘。   冰冷的气息如刀般涌起,众人具是一惊,忙提起内力抵制。清冷的眼眸一扫,玄樱顿时花容失色,身子一软,跪倒在地上,喃喃道。“宫主息怒,我,属下……”   忽觉怀中的雪泠由于没有内力,不禁冷汗连连,司空清瞬间敛去了气息。手一抬,挥向玄樱。   冷云卓迅速跃至玄樱面前,险险挡住一掌,踉跄地后退一步。脸上笑意全无,心下大惊。这一掌竟用上了五成功力,如不是他挡下,玄樱必死无疑。   “宫主,只是误会,看在我的面子上,能否饶恕玄樱。毕竟她掌管凤魅楼多时,楼主没有比她更适合的人选了。”   见司空清无动于衷,冷云卓无奈地瞥向雪泠。   雪泠会意,抬头恳切地望着司空清。玄樱,是为了他着想才如此,再说,她也不过只是个普通的女子,心遗落在眼前这个清冷的男子罢了。   司空清深深地看了雪泠一眼,轻柔地抱起她,头也不回地朝门外走去。   玄墨一声不吭地跟在司空清身后,毫不犹豫地抬步离开。   冷云卓喘了口气,平息了腹下翻滚的血气。望着跪在地上满脸木然的绝色女子,浅浅地叹了一口气,转身离开。   马车上一片静默。   司空清仔细地帮雪泠上了药,包扎好,轻轻地拥她入怀,修长的手指一下一下地梳理着她倾泻而下的长发。   冷云卓淡然地看着面前相拥的两人,笑道。“听说六皇子轩辕昱仍不断派人打听小雪的下落。小雪,没想到才出来几天,你就招惹了这么一个大麻烦。”   轩辕昱,原昱?不过萍水相逢,他为了什么原因来寻她?   雪泠不解。自己并非绝色,身为皇子,身边不泛绝美的佳人。思起玄樱刚才所说,轩辕昱因为自己被劫,开始怀疑司空清的身份,不禁皱紧了眉头。的   略微粗糙的手轻轻抚平她的双眉,淡漠的声音在耳边响起。“不必多想。”   雪泠抬首望向他清冷的双眸,不必多想,因为有你在么?   把头枕着他的肩,雪泠全身萦绕着丝丝暖意,挡住了阵阵微凉的夜风。   昏昏欲睡中轻问自己:如此的我,也有爱人的资格吗……   “锦州与中京之间有一处有名的景观——余阳亭,在余阳河畔。小雪,去看看如何?”冷云卓忽然开口提议道,脸上仍是似笑非笑。   余阳亭?雪泠一下从昏睡中惊醒,睁大双眼瞅着他。   “亭中四柱上刻有凤凰,夕阳西下之时,照在石柱上,犹如凤凰飞翔九天,甚是壮观。”冷云卓好笑地见雪泠两眼发光,向往的模样。   “离皇上寿辰还有一月有余,反正顺路,去瞧瞧看吧。”虽是说与雪泠,冷云卓却看向司空清。   见他不语,知是默认,冷云卓笑笑。   马车停住,冷云卓笑道。“夜了,先在客栈休息一晚,明日再出发。”   司空清抱起雪泠下了车,淡淡地瞥向立在门边的冷云卓,见他微微颔首,才迈入客栈中。大堂里,只有一人坐在桌前。待他回头,竟是多日不见的流云山庄二少爷冷云风。   冷云风朝司空清点点头,冷云卓站在他身旁,对雪泠说道。“小雪,让我重新介绍。这是玄依,灵霄宫四使之一,有‘千面郎君’之称,易容术当数武林第一。”   玄依?那真正的冷云风呢?   “小雪,你想问真的云风在哪?”雪泠用力地点头,冷云卓眼底闪现一丝黯然。“还记得在流云山庄里,三夫人下毒的事吧。小雪,你觉得,如果没有庄主的默许,她又怎能在他眼皮底下如此顺利地做到?”   “是,冷相耀不惜牺牲掉云风,也要借他人之手除掉你,顺便嫁祸给二夫人。你说,我怎可将唯一的弟弟置于危险的境地。”   “那晚偷袭的九人也是他派来的,如果宫主不在的话……你一定疑惑他为何要费尽心机除掉你。呵,因为,你被他视为是今生最大的污点!” 第二十四章   “那晚偷袭的九人也是他派来的,如果宫主不在的话……你一定疑惑他为何要费尽心机除掉你。呵,因为,你被他视为是今生最大的污点!”   雪泠身子一颤,这个身子的主人,也跟自己一样,被父母遗弃了么。   “三夫人萧宛如是冷相耀的师妹,十六年前,她突然失踪。几月后回来,与冷相耀成亲,成为流云山庄的三夫人。冷相耀与萧宛如同门多年,青梅竹马,虽然冷相耀对她有意,但萧宛如从未表态。他们忽然成亲,出乎意料。”的06409663226af2f3114485aa4e0a23b4   “不足七月后,萧宛如诞下一女婴,却变得神志不清,时好时坏。当时所有知道此事的人都相继死亡或失踪,这些是凤魅楼多年费尽人力物力查出来的。不过,那人,至此却仍是未明。”   冷云卓顿住话语,望向雪泠。“现在,小雪明白了吗?”   雪泠默默地点头,示意司空清放下她,拾起桌上的毛笔写到。   ‘那女婴在流云山庄生活了几年才被遣出流云山庄,给人抱养,如何确定我就是那女婴?’   冷云卓了然地点点头,“的确,当年冷相耀将那女婴留下,是因为萧宛如的病情不稳定,好的时候总爱抱着女婴,冷相耀无奈才将其留住。只是后来三夫人的病情加重,已是认不出自己的女儿,冷相耀趁此将女童送走了。”   “收养女婴的人家,几日后消失无踪,女童也不知所踪。”   “至于为何确认你就是当年的女婴,或许只是因为你的长相吧。他宁愿杀错,也不愿放过。”   相似的容貌?   雪泠覆上脸庞,思起那是撕下的人皮面具。当年的自己是为了逃避追杀,改头换面?只是,寻常人家,那人皮面具从何而来?   本因为失血过多而苍白的脸,在烛光下,更显透明,似是就要消失一般。司空清上前揽住她,感觉到手上的温热,心里顿觉踏实。   冷云卓见此,淡淡一笑。“夜深了,早点休息。”转身与玄依上了楼,玄墨早已不知去向,宽敞的大厅霎时变得空荡。   雪泠温顺地让司空清牵着她上了楼,寻了一间干净整洁的房间,任由司空清脱下外衣,搂着她睡下。   她瞪大双眼望着床上的幕帘,没想到自己,无论是以前,还是现在,亲人都容不下她。到底何处才是她的安身之所?   温暖的手掌轻轻覆上雪泠的双眼,身上的手臂一紧,背靠上一堵温热的胸膛。雪泠顺从地闭上眼,至少,在这一刻,还有这样一个人在自己的身边。只是,当他知道自己异于常人的能力时,还会如此平常的待她吗?   希望,他知道真相的那一刻,不要那么快来临……      醒来时,日已达中天,身边空空如也。床头有一套新衣裙,雪泠单手脱去里衣,一件一件换上。只是左臂受伤,不甚灵活,折腾多时才穿好,一头薄汗。随意熟悉后,微微喘了口气,雪泠站起身,下了楼。   大堂里,三人在一桌安静地品茶。冷云卓转头看见雪泠,朝她一笑。玄依略微颔首,算是打了招呼。玄墨仍是不见人影。   司空清依旧一身白衣,平凡无奇的脸,清冷的双眸瞥了雪泠一眼,又低头把玩着手中的瓷杯。雪泠走来,司空清伸手让她坐在身侧。她张望了几下,发现这客栈从昨晚至今,除了眼前几人,掌柜与小二全都未见,也没见客人上门。难道这客栈不做生意了?   冷云卓拍掌,几名婢女提着食盒,低头垂眸地将食盒内的点心和菜肴置于桌面,立刻悄声退下。   见雪泠不解地东张西望,冷云卓笑道。“这里是流云山庄旗下的客栈,我让客栈里的掌柜和小二都休息一日。毕竟,他不喜外人。再说,人多口杂,也是不妥。”   雪泠望向司空清,不喜外人,她可以理解成,自己并不是外人?   感觉到雪泠的视线,司空清清冷的双目看向她,伸手拿起一块绿豆糕,递给她。   略微诧异,雪泠接过,咬了一口。淡淡的清香溢满口腔,记忆中相同的味道。多年前,父亲出差,带回一盒绿豆糕。雪泠从此便爱上了这甜而不腻的味道,只是,不久之后,父母知道了自己的能力,逐渐疏远,自己再未吃到父亲买的绿豆糕了。   疑惑地抬头,他怎么会知道自己喜欢这个?或许,只是巧合?   平静地用完餐,众人上了门外的马车。雪泠早上单手梳理的长发,忽然松散了下来,正欲再梳一次,一只修长的手夺过她手中的梳子,细细打理起她如墨的长发。灵巧的手在发中穿梭,不时划过雪泠的颈侧,温柔而熟练。   片刻,便梳理完毕,本有些凌乱的长发被打理的服服帖帖。雪泠默默地接过司空清手中的木梳,他经常帮女子梳头么?不知是何人有如此荣幸,让灵霄宫的宫主亲手为其绾发。   抬眸望向他,却见他一向波澜不惊的眼中,闪过一丝黯然。雪泠不由伸手握住他微凉的指尖,司空清反手回握着她,沉默不语。   虽不能听到他此刻心中所想,但雪泠仍能感觉到他身上瞬间涌出的,浓烈的哀伤。昨晚冷云卓与玄樱的对话犹在耳边,他的仇恨,他的执念,他的誓言……自己该留在他身边吗?   他的身边不泛人才,皆有所长。她的出现,让司空清的计划被打乱了。他不远千里来此,甚至险些暴露了身份;因为自己,冷相耀的追杀,冷云卓只能加快动作,玄樱不惜举剑除掉她。手无寸铁的她,本只是这世间浮萍的她,与他的相遇许是一场奢侈的梦罢……   手上一痛,雪泠回神,抬起迷茫的双眸看向司空清。他清冷的双眼直直地望着雪泠,似是要看进她的内心。   许久,他开口道。“我是魔教中人,与我在一起,必遭世人唾弃。如此,雪泠,你可愿随我?”   雪泠愕然,司空清看出自己的犹豫,以为是因为他的身份么。   她本不是这里的人,正派、魔教对她来说,毫无意义。然,她之于他来说,不过累赘罢了。如果此时答应了他,他必会保护自己周全。只是,他有必须要做的事,她甘心如此拖累他么……   咬紧下唇,雪泠垂眸盯着两人交握的手掌,一声不响。   司空清取下颈上挂着的玉佩,戴在雪泠的脖子上。余光瞥见冷云卓和玄依一脸惊异,雪泠抬手想要拒绝。司空清按住她的手,在她耳边低语。“五日后,我在余阳亭等你。”   说罢,他轻声唤道。“墨。”的   一条黑影深入车厢内,司空清淡淡吩咐道。“你留下。”   玄墨皱着眉,略有不甘地应下。   司空清扫了冷云卓和玄依一眼,见两人微微颔首,身影一动,迅速掠出车厢。犹若蛟龙的身姿渐渐远去,雪泠望着他离开的身影,直至变成白点,消失在远方。   收回视线,转头见冷云卓似笑非笑地瞅着她,而玄依也是一副若有所思神情。   “小雪,那玉佩要小心收好,不要让其他人看见。”冷云卓收起笑脸,慎重地说道。   雪泠点头,将玉佩收进里衣内,置于胸前,贴身放好。   望着身侧的温暖骤然消失,她心底涌起淡淡的惆怅,自己何时已是如此依恋他了?   “其实,从此处去余阳亭,无需五日。”冷云卓轻声说道。“他的手,只会向人伸出一次……小雪,你到底在害怕什么?”   雪泠轻轻摇头。   或许,自己只不过是胆怯罢了。怕看到那双清冷的眼眸里,闪现出厌恶和恐惧,一如当年她的父母知晓后的神色。   突然车外传来两声轻扣,冷云卓淡淡地笑道。“小雪,稀客来了。”   马车停住,低沉的声音响起。“雪姑娘,我们又见面了。”   雪泠诧异地望向车外,一袭紫衣,桀骜不训那的脸,眉宇间隐蕴着张狂,优雅的身姿。手执扇子,嘴边浅浅的笑意,双眸紧盯着车内的雪泠。   那人是——原昱!   不,应该是六皇子,轩辕昱. 第二十五章   雪泠诧异地望向车外,一袭紫衣,桀骜不训那的脸,眉宇间隐蕴着张狂,优雅的身姿。手执扇子,嘴边浅浅的笑意,双眸紧盯着车内的雪泠。   那人是——原昱!   不,应该是六皇子,轩辕昱。   雪泠抬手抚额,这人还真是阴魂不散。   “原公子,好久不见。”冷云卓下了马车,恭敬地说道。   “冷公子。”轩辕昱微微点头示意,双眼朝马车内一扫。   “我们正要前往余阳亭,原公子有兴趣与我们同去么?”冷云卓笑道,抬手做了个“请”的姿势。   “也好。”轩辕昱说罢,从容地上了雪泠他们的马车。   冷云风,也就是玄依突然起身,坐到雪泠的身侧。   原昱见罢,只好与冷云卓落座在雪泠的对面。手一扬,刚才跟在身后的两人闪身不见。   “雪姑娘,那日……无碍吧?”马车启动不久,轩辕昱皱着眉,望着她问道。   雪泠摇摇头。冷云卓适时开口,“幸亏白兄在,不然小雪的贞洁就……”   原昱眼中闪过一丝狠意,“那人现在如何?”   冷云卓笑道,“不清楚,那日白兄顾着救小雪,他便趁机逃跑了。”   雪泠垂下眸,那采花盗被带去暗阁了,现在应该凶多吉少了吧……   “白兄是那日接雪姑娘的兄台?那日所见,轻功比我的护卫好上几倍。不知,冷公子从何处识得此人?”轩辕昱嘴边勾起一丝弧度,眸底闪烁。   “呵,偶然认识。彼此志同道合,便结交了。”   “哦?”轩辕昱一挑眉,“此等人才,怎能错过,不知冷公子愿意介绍与我么?”   “白兄行踪不定,再说他有事离开,一时半会是见不着的。来日方长,原公子若与白兄有缘,必定会很快相见的。”冷云卓轻描淡写地说着,一脸温和无害的笑容。   轩辕昱眼眸一闪,望向雪泠。“只是不知,雪姑娘是冷公子的贴身婢女,怎会要如此高手一路护送她?”   雪泠低下头,掩去眼底的惊讶。看来,此人对自己做过一番调查。上次遇袭的事,他必定是清楚了的。   只见冷云卓淡淡地叹息道,“小雪这孩子也可怜,送到流云山庄时,已是忘记过往所有。除了自己的名字,一律不清楚。她以往的仇家经常上门,我瞧她也是乖巧,必是前代的旧事情仇罢了。既然她已是流云山庄的人,于情于理,我也是要护她周全的。你说是么,原公子?”   雪泠抬头看向大少爷,这段话说得似真似假,真假难辨。如果这身体真是流云山庄三夫人萧宛如所生,那么,从她进入这身子的那一刻,她的过往的确都忘记了。而冷相耀想除去她,也是因为她的生父不明,也确实是前代旧事。就算六皇子轩辕昱曾着手调查过自己,也无法反驳。冷云卓这人,处事如此圆滑,完全不像是年仅二十之人。虽然笑着,眼底的淡漠却拒绝他人于千里之外。   轩辕昱深深地看了冷云卓一眼,笑道。“的确如此。”   视线转向雪泠,嘴角擒着谦和的笑意,道。“在余阳河畔,我有一处庄园,时间充足的话,雪姑娘去小住几日如何?”   雪泠一愣,转头望向冷云卓。他淡淡一笑,“既然如此,我们就恭敬不如从命了。再说,小雪,还有五日时间。”   雪泠知是他提示了司空清的五日之约,伸手摸了摸心口的玉佩。戴着它,犹如他就在身边,心里不由踏实起来。   “不舒服么?”轩辕昱见雪泠覆在胸口的手,关切地问道。   雪泠回神,微笑摇头。冷云卓眼底淡淡的笑意闪过,一旁的玄依由始至终都未出声,只是静静地安坐着。   虽知轩辕昱贵为辰国皇子,庄园必定华丽壮观。然,当雪泠站在庄园的大门口,仍被庄园的规模吓了一跳。   刚下车,已有众人站成两排,跪地欢迎轩辕昱。轩辕昱伸手一抬,众人谢恩起身。   雪泠第一次真实地见识到古代等级的森严,毕竟在流云山庄,大少爷冷云卓并未要求自己卑躬屈膝。认清自己的身份,她默默地跟在冷云卓和玄依的身后,低头垂眸,恭顺有礼。   “主子的房间小人仍保持原样,每日仔细打扫,不敢怠慢。”立于前方的管家恭敬地对轩辕昱说道,边在前头引路。“两位公子,庄园的客房已经安排好了,请移步。”   回头发现跟在后头的雪泠,见她一身上好的衣衫,一声不吭,温顺地走在后头,管家一时猜不出她的身份。“呃,这位姑娘是……”   冷云卓浅笑道,“她是我的贴身婢女,小雪。”   管家诧异地来回看着雪泠,未想一名普通婢女,流云山庄的大少爷却待她是极好。不说她身上的衣裳料子如何少有,双手也是白皙光滑,可见未曾做过粗活。   他犹疑了片刻,问道。“那让小雪姑娘住进庄园里的偏房,主子意下如何?”   一般访客身边的婢女和仆人,均安排到偏房住宿,只是雪泠看起来并不如平常的随身婢女,故管家有此一问。   轩辕昱嘴角轻扬,“把雪姑娘安排到静缃园。”   管家吃惊地瞪大双眼,“主子,这……”   庄园里的静缃园甚少住人,那里是除了主子外,最尊贵的客人居住的地方。现在主子竟然让一个婢女住进去,实在是匪夷所思。   “六殿下,”冷云卓上前淡淡道。“小雪不过是丫鬟罢了,住进静缃园极为不妥。况且,在下的贴身丫鬟,怎可离在下那么远呢?”   一旁仍装扮成冷云风的玄依也微微颔首,道。“让她住在我们两个厢房的中间,除了她,我们不喜生人服侍。”   轩辕昱见两人坚持,也就随他们去了。管家利索地安排了三间连在一起的厢房,依言摒退了众多丫鬟和小厮。   “雪姑娘,坐下吧。”这晚,一干人等一同用膳。轩辕昱见乖巧地立于冷云卓身后的雪泠,亲切地招呼她落座,甚至让其坐于右手边,首位的下首第一个位置。   雪泠在周围众多婢女与小厮的注视下,不敢忤逆辰国尊贵的六皇子,只好神情不自然地坐下。   一名小厮上前,为在坐的众人倒酒。从轩辕昱的左手边方向,最后是雪泠。   雪泠酒量不好,抬手示意小厮不必倒酒与她,却不小心碰到那人端着酒壶的指尖。随即,愣住,心下一惊。   这时,轩辕昱已是举起酒杯,端起酒就要饮下。   猛地,雪泠用力一挥,轩辕昱手中的白玉杯落在地上,发生清脆的声响。   在场的人皆是大惊失色,管家瞬间回神,立即大喝道。“大胆!竟敢对主子不敬,来人!”   声音一落,几名侍卫冲入大厅中,伸手就要揪住仍直直望着那小厮的雪泠。   白影一闪,冷云卓迅速挡在雪泠身前,袖子一挥,几名侍卫定住,表情愕然。   玄依不过几招,便已制住那倒酒的小厮,大厅的气愤霎时变得紧张而诡异。   “你们……”管家见庄园中的高手几下便被两人压制,不禁有些惊慌。然,轩辕昱只是示意他挥退在场所有下人。刹时,大厅里只剩下冷云卓、玄依、雪泠、管家以及那小厮。   “展。”话音刚落,一条黑影闪现至轩辕昱面前,行礼后迅速查看桌上的酒。   “主子,酒杯中下有五日散。此毒无色无味,银针试过也不见黑,难以察觉。用少量石灰放入其中,则显出微红,才能辨别出来。中毒者,毫无征兆,五日后突然暴毙而亡。”展举起酒杯,杯中本是清澈透明的液体略微变红。   “主子,这女子必是从犯,不然,怎会认出此酒有毒!”管家义愤填膺地说道。   “哦?管家如此,是想说我流云山庄参与此事了?”冷云卓不紧不慢地道,唇边依然带着一抹浅笑,眸底一片冰凉。   管家一时语塞。   “冷公子,我相信此事与流云山庄无关。只是,雪姑娘,你能否告知,刚才是如何一眼瞧出这酒中有‘五日散’?”轩辕昱眉一挑,嘴角擎着一抹温和的笑容,直视着雪泠问道。 第二十六章   “冷公子,我相信此事与流云山庄无关。只是,雪姑娘,你能否告知,刚才是如何一眼瞧出这酒中有‘五日散’?”轩辕昱眉一挑,嘴角擎着一抹温和的笑容,直视着雪泠问道。   雪泠面上神色不变,袖中的手指却已揪得发白。心底暗地唾弃自己的鲁莽,只是,她真能眼睁睁地看着轩辕昱喝下那杯毒酒吗?   微凉的指尖轻轻碰触雪泠的手掌,一旁的冷云卓望着她浅笑道。“小雪,殿下正等你回话。”   雪泠身子一颤,缩回手。看了轩辕昱一眼,拿起桌上的一杯酒,倒在自己的手背上。而后,示意他伸出手。   轩辕昱深深望着雪泠,抬起手,丝丝冰凉的液体顺着指尖滑下。他嘴角上扬,双目炯炯。“……原来如此,酒是凉的,加入‘五日散’后,凉酒浇在皮肤上,阵阵灼热。饮酒时无人会注意到这细小之处,无人想到,将酒倒在肌肤上便可鉴别出‘五日散’。呵,展,你记下了?”   展试了一次,诧异地瞥了雪泠一眼,应道。“主子,展记下了。”   “流云山庄果然藏龙卧虎,连如此小小的丫鬟竟懂得奇毒‘五日散’的鉴别方法。冷公子,本王不得不佩服。”   冷云卓淡淡道。“殿下谬赞了。”   轩辕昱手一扬,展会意。为防止他服毒自尽,那小厮被玄依卸了下颚,他们说话的片刻,小厮的衣襟已湿了大片。展随手拎起他,飞快地消失在夜色中。   管家见此,急忙吩咐厨房重新弄了一桌酒菜,撤掉了大厅中所有的菜肴。婢女与小厮来回几趟,大厅中的狼藉便已焕然一新。   轩辕昱与众人重新落座,轩辕昱轻扣着桌面,笑道。“雪姑娘聪慧伶俐,知书达理,刚才还救了本王一命。本王甚是欢喜,不知冷公子能否割爱?”   雪泠愕然地抬起头,自己救了他一回,还要她以身相许?   冷云卓擒着一抹淡淡的笑容,恭敬地回答道。“殿下,小雪并未卖身与流云山庄。再说,小雪的身份,怕是高攀不起。”   “既然雪姑娘不是流云山庄里的下人,此事该是由她做主,不是么?”轩辕昱似笑非笑地道。   “的确,不过……小雪已经与人定了亲。殿下人中之龙,必然不会夺人所爱罢?”冷云卓唇边一抹浅笑,道。   轩辕昱眸里的不悦一闪而过,眯起眼,勾起唇角。“只要他们尚未成亲,本王便不算横刀夺爱。雪姑娘,你愿意给在下一个机会么?”   见轩辕昱诚恳地望向她,雪泠一时有些怔仲。他毕竟是皇子,当面就一口拒绝,说不定只会让他恼羞成怒,甚至做出伤害司空清的事来。他这一刻提出,听起来不过是要争一时之气罢了,顺着他的意思比较妥当。   当下考虑好,雪泠手沾酒水,在桌上飞速地写到:容我考虑几日,如何?   轩辕昱见罢,双眸流光异彩,擒着一抹微笑,微微颔首。“好,四日后,本王在余阳亭恭候雪姑娘。”   又是余阳亭?雪泠皱起眉,略带迷茫地瞥向冷云卓。   冷云卓只是笑笑,低头啜了一口酒。   一场惊心动魄的晚膳,最后在一片宁静中用完。因为救轩辕昱有功,雪泠、冷云卓与玄依均被请到静缃园住下,一切用度比之轩辕昱,有过而无不及。   雪泠在房中思索了一阵,下定决心找冷云卓问清楚。打开房门,却见冷云卓硕长的身影立在门边。   “小雪,我就知你必定有许多疑问,特地在此等候。”   雪泠侧身让冷云卓进了屋,才关上门,他低声唤道。“墨。”   一人单跪在雪泠身前,恭敬地道。“玄墨见过夫人。”   夫人?雪泠不由退后两步,诧异地望着冷云卓。c   他淡淡一笑,道。“墨,你注意周围,以防隔墙有耳。”   墨抬头瞪了他一眼,转而朝雪泠行礼,隐入暗处。   两人走向桌旁,上面已置好文房四宝。许是轩辕昱怕雪泠不方便,特地在房里准备的。   ‘他为何称我为夫人?’雪泠飞快写到,满脸疑惑。   冷云卓温和地笑道。“小雪,清把贴身玉佩给了你,你就是宫主夫人,四使需听令与你。”   抬手隔着衣衫覆上胸口的玉佩,雪泠愣住了。   ‘尚未到五日之期,我不一定会是他夫人,这四使听命于外人,妥当吗?’   他低低地笑着,道。“小雪,我说过,清的手只会伸出一次。他把玉佩给了你,说明他认定了你,无论你五日后的回答是什么,他都不会放手的。”   雪泠一怔,那司空清还给我五日考虑?   “五日,他是想让你想清楚,解开心结。”   心结?雪泠猛地想到刚才在大厅的一幕,心下一惊。   ‘你什么时候知道的?’   刚才如果不是他碰自己的手,将“五日散”另一种辨别方法告诉她,自己必定百口莫辨。   “还记得当日,我与你一起到玄樱的凤魅楼……玄樱最擅长的,是用九音琴使人沉迷,而后吐露真相。”的   冷云卓复杂地眼神瞅着她,“那晚,清在进行到中途时来了,打断了樱的琴声。所以,只知道你如何得到这能力,你娘亲她……”   他思起那夜,雪泠沙哑的声音低低地哭喊着,神情极为痛苦。进行到一半,司空清突然闯了进来,一手震开玄樱,停住了琴声。而后,一掌打向自己,愤怒异常。看着他细心地拭去雪泠眼角的泪珠,轻柔地搂着她,安抚着她。自己惊讶得忘了擦拭嘴边的血迹,只能呆呆地望着两人。   雪泠身子一颤,司空清也知道了,原来他一直都知道么……   颤抖的手取出贴身的那块玉佩,细细磨娑。烛光下,玉佩晶莹剔透,雕刻着遥遥相望的一龙一凤。反面则是一个“清”字,底部刻着一行小字:天佑九年。   手背一凉,雪泠才发现自己已是满脸泪光。   弟弟车祸离开人世,她没有哭……的   十二岁时,父母知道了她的能力而疏远她时,她没有哭……   害怕同学碰触,失去所有的朋友时,孤单一人时,她没有哭……   母亲用力地掐住她的脖颈,死去时,她没有哭……e   孤身来到这个陌生的空间,举目无亲时,她还是没有哭……   此刻,她却泪流不止。不是因为伤心欲绝,而是似乎一直以来,心底所有的沉重,如天上的云雾,逐渐消散开来。   终于,有这么一个人,接受了她,以及她异于常人的能力。   一直以为,这不过是奢望罢了……   许久,雪泠胡乱地擦去脸上的泪珠。双目有些红肿,眼神却潋滟流转,明亮动人。   “若是让清看见,他还以为我欺负你了,呵。”冷云卓递给雪泠一块干净的手帕,调笑道。   雪泠俏脸一红,接过手帕。   而后看了看冷云卓,写到:大少爷与司空清认识很久了?   “有十多年了吧……”冷云卓望向窗外,深邃的双眸闪过一丝淡淡的笑意。   惊讶地看着冷云卓,十多年?   他回头,轻描淡写地说道。“小雪,我想你已经有所察觉了……我,冷云卓,是灵霄宫宫主的左护法!”   他眉宇间凝着坚定,往常恬静如水的双眸在烛光中褶褶发亮。“所以,我不会让清身边有一丝潜在的危险。但,我也不会让他的人受一丝委屈!” 第二十七章   他回头,轻描淡写地说道。“小雪,我想你已经有所察觉了……我,冷云卓,是灵霄宫宫主的左护法!”   他眉宇间凝着坚定,往常恬静如水的双眸在烛光中褶褶发亮。“所以,我不会让清身边有一丝潜在的危险。但,我也不会让他的人受一丝委屈!”   冷云卓缓缓移向门边,低低地道,“小雪,如果有人阻挡了清前面的路,我会毫不犹豫地铲除他们。即使那个人是你,也是如此!”   直到他离开,雪泠仍定定地站在原处,脑中回荡着他最后的话语。即使是她,也会毫不犹豫地清除么……   对于大少爷,司空清,说不定是他的一切……   “走水了!偏房走水了!”猛地几声惊慌的喊叫声响起,雪泠一惊,回过神来,急忙打开门。   一条黑影迅速闪至门前,“夫人,请留步。事情未明,不宜离开房间。”   瞧见玄墨不容拒绝的神情,雪泠想了想,微微颔首,转身回到房内。   周围慌乱的脚步声逐渐增加,仆人们焦虑的呼喊声,管家着急地指挥声,不断传来。   今晚事件接连不断,先是晚膳时酒中下了“五日散”。不久,偏房又突然着火,且火势似有蔓延的趋势。这场火,怕是来的蹊跷,人为的可能更多一些。   此事看来是真对轩辕昱的,自己多一事还不如少一事。雪泠静静地坐在桌前,置身事外。   “雪姑娘,你无碍吧?”正想着,轩辕昱推开门,轻声唤道。   雪泠点点头。   轩辕昱皱起眉,“我们先离开这里,雪姑娘,请随本王走。   雪泠朝他背后张望,他会意,道。“两位冷公子在静缃园外等候,事不宜迟,快走!”   刚出了静缃园,便见不远处,冷云卓、玄依与好几名侍卫正跟数十名黑衣人交手。一时之间,刀光剑影,身影交错,难分难解。   侍卫的武功远远不及黑衣人,不过片刻,便一个接一个地倒下,血染红了脚下的绿草。冷云卓与玄依似是不能在此发挥全力,抵挡得有些吃力。见雪泠和轩辕昱出来,快刀斩乱麻,加快了手上的速度,边缓缓退后,欲至他们身边。   黑衣人见此,手下越发凶狠,一时阻缓了冷云卓退后的脚步。   瞬间,又一批黑衣人从天而降,阻隔在冷云卓两人和雪泠、轩辕昱之间。   “该死!”轩辕昱低低地咒骂着,身边的展与好几名暗卫毅然加入厮杀中。   庄园的守卫本来人数就不多,而他秘密出行,只带了展和为数不多的暗卫。轩辕昱不禁懊恼,自己的确过于轻敌了,才让他现在陷入僵局,前所未有的被动。   雪泠朝几步外的树影微微摇头,冷云卓不愿使出全力,必是有所顾虑。如果此时,玄墨出手,只会引起轩辕昱怀疑,甚至破坏冷云卓的计划。虽不知他们到底想做什么,但雪泠不愿因为自己,而让他们多年的筹划有误。   自从有了异能,雪泠的五官变得异常敏锐。即使不能看见,但仍能感知,尤其是玄墨由此至终未曾从她身上移开的视线。因此,她瞬间便能确定玄墨的位置。   园内陷入混战的局面,雪泠与轩辕昱处于半包围的状态。身后是一堵墙,前面几丈外黑衣人与众人阻挡了园内唯一的出路。他们身边只剩下五名普通侍卫,轩辕昱望着前方,蹙着眉,脸色不愉。   突然,雪泠余光瞥见寒光一闪,下意识地拽开轩辕昱。轩辕昱也有所察觉,身子一侧,避开了要害。原本从背后攻向他心窝的刀,插在他右背上。轩辕昱连退几步,狠狠地瞪向他身后的侍卫。   五人见一击失利,立刻联手再刺向轩辕昱。   轩辕昱迅速从袖中取出剑,凝神聚气,一招挡去攻势。而后,抬手擦去唇边的血,将雪泠护在身后。   连攻数次,仍无法得手。五人对视一瞬,随即从四个方位进攻,剑阵滴水不漏。轩辕昱身后的伤来不及处理,失血过多,时间拖得愈久,对他越是不利。轩辕昱不得已,递给雪泠一把匕首,他已没有余力护她周全。   雪泠与他背靠背,不多时,轩辕昱身上布满了细小的伤痕。五人中,四人的攻击集中在他身上,只有一人冷冷地站在她面前。许是觉得雪泠如此弱小,不屑于动手,迟迟未有动作。   雪泠紧紧地执着匕首,全身绷紧,瞪大双眼瞅着眼前之人。她清楚自己的实力,机会只有一次。   那人重重一“哼”,看向手无缚鸡之力的雪泠,犹如一掐即死的蝼蚁。举起长剑,斜眼刺往雪泠的胸口。   就是现在!   雪泠身子一矮,避过心口。长剑深深刺入她的左肩,她咬紧下唇,手执匕首,快速地划过黑衣人的颈侧。   殷红的鲜血喷洒出来,黑衣人不可置信地瞪着雪泠,身子缓缓朝后倒下。雪泠忍着伤痛,走近几步,伸手探了探那人的鼻息。   轻轻地松了一口气,雪泠用力拔出肩上的剑,捂着伤口,跪坐在地上。   曾在书上看到过,无论多厉害的对手,要在一招内杀死他,划破他颈侧的颈动脉是最快的方法。当时,权当是消遣,撇撇嘴便置于脑后。没想到,她有一日,也要为了保命而杀人。   双手微微颤抖着,握不紧的匕首“叮”地应声落下。   正围攻着轩辕昱的四人见那人被瘦弱的雪泠一刀毙命,皆是大惊失色,动作一窒。轩辕昱见此机会,集聚身上的功力,几招便将最靠近的一人毙于刀下。   不远处,拖住冷云卓一干人等的黑衣人所剩无几。三人见大势已去,抬手一扬,瞬间所有的黑衣人从庄园中撤去。   展眼神一凛,吩咐几名暗卫穷寇莫追。飞奔过来,扶住苦战多时的轩辕昱。着急地查看他身上的伤势,并示意加强他附近的守卫。下毒、走水、暗杀,一环扣一环,想必此人有备而来,防不胜防。现在,只能封锁消息,全力护住轩辕昱的安全。   虽不愿在人前示弱,然,刚才受重伤,又激战多时,功力消去大半,轩辕昱只得默默地让展托着自己。   转身见雪泠仍怔怔地盯着倒在地上的黑衣人,轩辕昱不由有些心疼。毕竟,是由于他的缘故,才让这个弱小的女子持刀,甚至杀人。正踌躇着是否上前,安慰的话语却一句都想不出。   试想,他贵为辰国六皇子,众人总是拼尽全力,甚至牺牲性命来保护他。他从小看着身边的护卫一个个倒下,心里除了理所当然,再无其他。毕竟他们食朝廷的俸禄,身在其职忠其事罢了。   但今晚,当她略微发抖,却仍挺直腰板默默靠向自己时,轩辕昱的心中却很踏实。第一次将后背毫无防备地给予他人,不想,却是个认识数日的瘦弱女子。   她,果然没有让他失望……   轩辕昱唇边勾起一抹浅笑。   雪泠尚未从杀人的惊恐中恢复,只觉肩上的伤口痛楚更甚,眼前阵阵发黑,晕死过去了。   轩辕昱一惊,正要上前,冷云卓已快一步打横抱起雪泠,朝园外走去。   “你要带她去哪里?”轩辕昱甩开展的手,大声喝道。雪泠的伤势如此严重,身子瘦弱,现在不及时疗伤却要带她离开!   冷云卓淡淡看了他一眼,道。“在下有一处居所就在附近,那里有医术高明的大夫,不劳殿下操心。”   见展阻挡去路,冷云卓冷冷一扫。“殿下,此处不宜久留,小雪的伤也不能延缓。殿下这是何意?”   对视片刻,轩辕昱手一挥,展回到他身旁。冷云卓抱着雪泠,与玄依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庄园。   “殿下……”展眼见他后背被鲜血染红,却见他望着他们离去的身影出神,不由唤道。   轩辕昱转头,眼底一片冰凉。“展,立即去查,看谁胆敢在本王头上动土!”   “是!”展应道。“殿下,你的伤?”   轩辕昱摆摆手,走向静缃园中雪泠的房间。忽而,在门口顿住脚步。   “展,派人跟着他们,我要知道她的情况。”   展立即应下。双眼却略有疑惑地飘向轩辕昱,殿下何时对人如此关心了。   思绪一闪而过,不待他细想,展立刻命人将此处重重保护,并飞鸽传书让自己的部下应援。经过此晚,对方损失惨重,失去了六个内应以及众多刺客,接下来,怕是无力再继续行刺。   但,防患于未然,展依旧重新部署。只让自己信得过的几人留在殿下身边。   今晚,怕是个未眠之夜啊…… 第二十八章   “她的情况如何?”日在中天,轩辕昱坐在桌旁,轻扣着桌面,问道。   展垂首恭敬地回答道。“失血过多,暂时还未清醒。”   见展细微的恼怒一闪而过,他皱眉。“怎么了?”   展踌躇了片刻,道。“这是冷公子亲自告诉在下的。”   轩辕昱停下动作,望向地上跪着的男子。“你是说,他发现你了?”   “是的,属下刚到冷云卓的住所,就被几名黑衣人阻挡。不久,他出现,告知属下雪姑娘的情况。”   “哦?他那里的防护竟然如此严密,看出那些黑衣人的身份么?”轩辕昱淡淡问道。   “不难看出,都是个中高手。只是未与他们交手,不知他们的武功套数,无法推论他们的身份。”顿了顿,展沉声道。“殿下,传来消息,有人出黄金万两,请血影楼第一高手刺杀雪姑娘。”   “什么!”轩辕昱诧异地站起身来,“何时动手?”   血影楼有个不成文的规定,动手之前,必会发出请柬到所要刺杀的人手上,并道出刺杀的时间。虽有这狂妄至极之举,血影楼却从未失手,即使保卫森严,依旧能得手。因此,世人皆闻血影楼而色变。   但只要一次刺杀未遂,血影楼绝不再行动一次。然,至今仍未有人逃过一劫!   “今晚亥时。”展简略地回答道。   轩辕昱蹙着眉,“准备一下,半个时辰后,本王要去那处居所。”   展听罢,惊诧地抬起头。“殿下,万万不可!昨夜的刺杀未遂,说不定会卷土重来,现在离开庄园……”   “再说,雪姑娘的住处防卫周密,高手如云。属下相信冷云卓等人必能护她周全,她定会无碍的。”   “展,”轩辕昱低声唤道,“你觉得,如果本王被杀,谁获益最大?”   展思索片刻,道。“皇上至今尚未确立太子,二皇子与殿下的机会最大。四皇子站在二皇子这边,但四皇子性格优柔寡断,难成大气。五皇子身子孱弱,久居宫中,甚少在人前出现。如果殿下发生不幸,若无意外,应是二皇子受益最大。”   “的确,二哥胆大心细,手段了得。昨夜先是下毒,而后走水引起恐慌,黑衣人孤立本王,最后还动用本王身边潜藏的内应来刺杀。环环相扣,欲至本王于死地。除了二哥,本王倒是想不出还有谁能做到如此。想必,冷云卓和雪泠等人在庄园,在他意料之外罢。不然,此时,他已然得手了。”   “属下有罪,请殿下责罚。”展双手高举长剑,低下头。昨晚如不是他疏忽和轻敌,殿下怎会受制至此,还因而受伤。展不由自责道。   “罢了,本王也放松了警惕,未曾想到,父皇秘密南下之际,他们仍胆敢公然刺杀。”轩辕昱转身背对着展,低声问道。   “展,你是否认为,本王对雪泠的关注过多了?”   展垂眸,道。“……属下不敢妄议。”   轩辕昱叹息道,“展,派人在外围紧盯那处居所,随时向本王汇报。”   “……是,殿下。”   夜凉如水,繁星满天。   矫健的黑影闪入围墙之内,肆无忌惮地立于院中,唇边擒着一抹自负的笑意。   “竟然请到血影楼的楼主血茗亲自前来,真是让在下受宠若惊。”一袭青衣,倚墙而立,温和恬静的笑容依然如初。   “流云山庄的大少爷在此等候多时,不是早就知道在下要来么。”血茗面上调笑着,全身却是紧绷,蓄势待发。   “你们两父子真奇怪,一个用黄金万两请我杀人,一个却在此阻止我。”   “父亲?”冷云卓讥讽一笑,“我从来不认同他是我的父亲……长话短说,在下希望楼主就此罢手,如何?”   “呵,恕难从命。杀一个手无寸铁的女人,我的确没兴趣。不过,能与堂堂流云山庄的大少爷交手,我倒是愿意奉陪。”   勾起淡淡的浅笑,冷云卓从腰间抽出一把软剑,道。“既然如此,速战速决好了。小雪睡得不甚安稳,吵醒她,在下罪加一等,可就麻烦了。”   “哦?流云山庄对一个小小的女子如此在意,在下对她倒是有些好奇。”血茗手执一柄乌黑发亮的长剑,道。   “小雪已是名花有主了,楼主还是省省心吧。”冷云卓话语刚落,足下一点,如燕子般掠向血茗。   霎时,两条身影在月色中交错,瞬间便过百招。   冷云卓心里清楚,他与血影楼的楼主的功力怕是不分伯仲,两人胜负不过一瞬。   忽然,冷云卓脚下不稳,从围墙上跌落。血茗见有机可乘,立刻持剑直刺那落下的身影!   冷云卓在空中险险避开刺来的长剑,手上软剑朝地上一点,借力跃起。   血茗大惊失色,未想冷云卓的轻功竟如此了得。虽侧身避开那凌厉的一剑,然,下一刻,数道剑光接踵而来,让他应接不暇。   捂着胸口的伤处,血茗心下一惊。冷云卓四年前才回到流云山庄,甚少与人交手,旁人均不清楚他的实力。没想到,他的功力如此深厚,甚至比之冷相耀,有过而无不及!   “楼主,在下不想苦苦相逼,就此别过罢。”冷云卓说着,强忍着不适。刚才虽避开了,仍被血茗的剑气所伤。如若继续交手,血茗必能看出端倪。   血茗手下迅速一点,止了血,笑道。“好久没遇到像冷公子如此难得的对手了,血某在此别过!”说罢,身影一动,已是掠出居所几丈以外。   待身影没入夜色中,冷云卓才移开视线,扯出一抹苦笑,缓缓朝内室走去。血茗可比里面的人容易对付多了,唉……   内室。   “如何?”冷冷的声音响起,白衣如雪的男子坐在床沿,双眉紧皱。   “避开了心口,但刺入过深,加上夫人的体质较差。元气大伤,复原需一段时日。”玄沁收起一贯的笑脸,垂首谨慎地回答道。昨晚半夜被玄依一把揪过来,第一次看见玄依如此心急如焚,他真是吓了一跳。   瞥了眼门后已经跪了一天一夜的玄墨,玄沁淡淡地叹了口气。宫主由始至终都未看墨一眼,这次怕真是动怒了。   轻轻覆上雪泠面无血色的脸,本来的白皙,变成了透明状。指尖滑至唇畔,粉红的柔软,现在干裂而发白。紧闭的双目,蹙着的眉,都可见床上之人在睡梦中仍隐忍着痛楚。   “为何还未醒?”司空清紧盯着雪泠的脸庞,沉声问道。   “属下昨夜在夫人的药里放了一味‘沉眠’,因为要处理肩伤里坏死的肉,未免夫人当时承受极大的痛苦,属下便让她先昏睡过去,再动手医治。药下得较重,明日便会转醒。”玄沁偷偷看向司空清,见他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,悄悄舒了一口气。   递给司空清一碗汤药,玄沁继续说道。“昨夜,夫人伤后昏迷了片刻,而后又清醒过来,喝了药。这是今日的汤药,尚未服用,外伤药在枕边。外敷内服,必然不会留下伤痕。”   司空清微微颔首,视线依旧停留在雪泠脸上。   玄沁见此,行礼后退出房间。转身见仍执着地跪在门外的玄墨,无奈地叹息着,匆匆走向药房。自己身上带的伤药不多,尤其是雪泠伤口用的是极难配制的凝雪膏,当下只能抓紧时间多配一些。如果在她身上留下伤痕……玄沁不敢往下想,脚下的步伐愈加快了……的 第二十九章   司空清小心避开雪泠左肩上的伤,轻柔地将她揽在臂弯中,缓缓托起,另一手端起床边的汤药。   毕竟男女有别,冷云卓特地从灵霄宫调来一位略懂医理的婢女,协助玄沁治疗,以及给昏迷中的雪泠梳洗净身。她见司空清扶起雪泠,手上端着药碗,许是要把汤药灌下去。正要上前帮忙,却见司空清饮下一口,俯身覆上雪泠的唇。   婢女脸一红,连忙垂下头,恭敬地退后几步。传闻宫主近日待一名女子甚是不同,未想素来从不让他人近身的宫主,竟主动做出如此亲密的举动。   司空清灵巧的舌头翘开雪泠紧闭的贝齿,仔细地将汤药哺了过去。待确定她把药吞咽了下去,司空清才移开唇,再含了一口汤药,低下头。重复了六、七次,药已见底。   拽起雪白的袖子,他细细地拭去雪泠唇边沾上的汤药,轻轻将其平放在床上。接过婢女递来的茶水,司空清漱了口,视线由始至终未曾从雪泠身上移开。   婢女蹑手蹑脚地收拾好药碗,悄然退下。   司空清和衣在雪泠旁侧身躺下,感觉到怀里之人略低的体温,微微皱眉,身子慢慢贴近她,伸手给雪泠掖了掖被子。从她松散的里衣内,可见左肩的斑斑血迹,在白布下显得更为触目惊心。司空清墨眸一沉,幸好剑上没有涂毒,幸好玄沁来得及时……   握起雪泠的右手,指尖在掌心上细细抚摸,这双白皙的手,最终还是染上血腥了么……   无意中,瞥见淡蓝的肚兜露出玉佩的一角。她,将玉佩贴身放在心口上了。司空清心上不由一暖,望着眼前的女子。   两人的脸近在咫尺,雪泠如兰的气息喷洒在他脸上,安然而恬静。司空清伸手搂着她,缓缓闭上如孤星般清冷的双眸。      稍微移动僵直的身子,一股锥心的痛楚从左肩传来,雪泠不由皱起眉头,睁开双眼。入目的是一双熟悉而清冷的双眸,眼底淡淡的恼怒,俊美的面容,紧抿的薄唇。   雪泠紧盯着他的眼眸,茫然地张了张口,依旧没有发出一丝声响。   瞥见她眼底的颓然,司空清抬手轻轻抚摸她如墨的长发,在她眼帘上落下一吻。   “还痛么?”看向她肩上的伤,他问道。   雪泠微微摇头,玄沁的药膏很见效,她先前又服下镇痛的药物,只要不乱动,伤口并不是很难受。   司空清轻轻颔首,起身整理衣物。片刻,几下轻微的敲门声传来。   “进来。”司空清淡淡道。   婢女端着一盆水,矮身一福,便走向床边。拧干毛巾,细心地擦起雪泠的脸、脖颈、手掌。温热的触感让雪泠顿觉舒爽起来,合上眼,昏昏欲睡。   待婢女擦拭完,疲惫的雪泠转眼又睡了过去。婢女轻手轻脚地解开她肩上的布条,狰狞的伤口显现出来,司空清不悦地眯起眼。感觉到司空清身上冰冷的气息,婢女身子一颤,手下不稳,过于用力。睡梦中的雪泠不禁闷哼了一声,婢女吓得立刻跪在地上。   “宫,宫主,奴婢不是有意的。请宫主赎罪!”   “滚!”冷冷的声音刚落,婢女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,甚至用上了轻功。宫主一向冷漠,情绪不外露,极少动怒,但刚才却突然涌起阵阵杀气。因为那女子受伤,四使之一的暗阁阁主在门外跪了一天两夜。婢女暗暗心惊,那女子何德何能,竟让宫主如此另眼相看!   司空清俯下身,手指沾上药膏,轻轻地涂抹在雪泠左肩的伤口上,再用崭新的布条包扎好。剑伤离心口很近,如果往下一寸,这个瘦弱的女子或许永远不会睁开那双明亮的双眸,注视着自己。想到此,司空清不禁心底一颤。的   自成名后,几年来,死在他手中的人,数不胜数。面对各路高手,从未有过一丝胆怯。这一刻,握住雪泠柔软的小手,却第一次感到害怕。思起娘亲临终时,脆弱而遗憾的笑颜,他不愿再一次感受到那生死离别的伤痛,再次面对死神而无法力揽狂澜……   司空清垂眸,掩去双目中淡淡的惆怅,掖好被子,起身离开房间。   “为何?”他背对着玄墨,负手淡淡问道。   为何当时不出手助她?   “宫主的身边不需要弱者!”玄墨跪在地上,垂首坚定地回答道。   “如今?”转身望向玄墨,司空清继续问道。   玄墨抬起头,沉声答道。“属下誓死追随夫人!”   “很好。”司空清勾起唇角,“现在做你该做的。”   “是。”玄墨惊喜地应道,身影一动,迅速回到房间守备的位置。   那晚,他本可以出手救下雪泠,但是他留在树上静观其变。那个女子太弱了,手不能抬,肩不能挑,连一丝自保的能力都没有。如果不是冷云卓一直的照顾,还有宫主的宠溺,根本不可能活到现在。   但那一夜,她面对刺客,眼里没有一丝怯弱。剑刺向她时,她不退反进,手中的匕首从容地划破对方颈侧。   那一刻,他从心底佩服眼前这个弱小的女子。她或许远远不及宫主,甚至比不上灵霄宫里任何一个低等婢女的身手。然,她用行动表明,她比任何人都有资格站在宫主身边。   玄墨终于有些了解,宫主为何独独选择了这样一个普通的女子……   “清,我得悄悄回去一趟。血影楼刺杀失败,他这会该是知道了。”冷云卓望着走向他的司空清,笑道。“对了,玄依借用一下,如何?”   “好,”司空清简略地回答道,清冷的双眸定定地看向冷云卓。   冷云卓收起笑脸,淡淡地叹息道。“不必担心,他已经有所察觉了。如不是我出面与血茗交手,让守在外面的轩辕昱知道你们在此,可就更加麻烦了。”   “小雪现在还好吧?”   见司空清点点头,冷云卓擒着一抹浅笑,道。“清,没有再为难墨吧?这事也不能全怪他……不过没想到,小雪大显神威,让我们都大吃一惊。”伸手拍了一下司空清的肩膀,“算是因祸得福,如今,他们承认了小雪,不是么。”   “何时出发?”司空清低声问道。   抬首望向日头,冷云卓淡淡一笑。“现在。”   司空清蹙起眉。   “事不宜迟,等我的好消息。”冷云卓漾起一抹温和的笑容,转身离去。   “要动手了?”玄依立在树旁,一袭白衣,依旧是冷云风的面容,苍白的脸,稍显病态。   冷云卓微微一笑,“先下手为强,我等这一刻等得太久了。”他低下头,笑容不由有些苦涩。   玄依默默地注视着他,神色复杂。   “现在启程,或许还能赶上皇上的寿筵。”冷云卓瞬间一扫黯淡的神情,调笑道,迈步朝门外走去。 第三十章   内服外敷两日,雪泠的伤已结了疤,只要动作幅度不大,左肩未觉不适。   想起司空清先前的五日之约,今日刚好是第五天,雪泠眼巴巴地盯着坐在床沿的司空清,扯了扯他的袖子。   司空清望向立于一旁的玄沁,玄沁会意,展开阳光般灿烂的笑脸,道。“夫人的伤无碍,余阳亭今日景观一年才有一次,错过就可惜了。宫主不如与夫人同去,属下这就准备好马车。”   见司空清微微颔首,雪泠眨巴着明亮的双眼,咧开了嘴。这几天,司空清说什么也不给她走动,吃喝拉撒都在床上,躺得全身都僵硬了。   雪泠迅速跳下床,光着脚丫正要去衣橱。身子突然凌空,又回到床上。   坐在床边,她哭丧着脸,直直地瞅着司空清。   难道他变卦了?   司空清一向平淡的脸上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,径自走向衣橱,挑出一件浅蓝的衣裙,走向雪泠。   自从那天,调来的婢女在擦药时弄疼了雪泠,司空清只许她在门外伺候。梳洗、清洗伤口、擦药、包扎,都是他一手包办。   雪泠接过衣裙,迅速穿戴起来。毕竟在流云山庄当丫鬟时,很多事情都是亲历亲为的,包括穿衣、洗梳。谁知这衣裙样式复杂,她折腾了好一会,手忙脚乱的。司空清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她,让雪泠更为紧张,鼻尖冒出丝丝薄汗。   一双修长的手伸了过来,熟悉地帮雪泠整理。片刻,原本凌乱的衣衫变得服服帖帖。司空清蹲下身子,托起雪泠的赤足,细心地帮她穿好鞋袜。   雪泠朝他感激地一笑,起身就要走出房间。司空清忽然从背后打横将她抱起,朝外走去。雪泠试图挣扎了几下,见他坚持,只好作罢。   等候在门外的玄沁见此,调皮地眨眨眼。“宫主,马车准备好了。离黄昏还有一段时辰,属下准备一些小点心和清茶,请两位笑纳。”   原本因为不好意思而埋首在司空清肩窝的雪泠一听,立刻伸出头来,朝玄沁笑着眨了眨眼。上次尝了他做的小米粥,那满口的清香让人流连不已。汤药也不知放了哪味药,去除了腥味和苦涩,不会难以下咽。因而,雪泠对他亲手做的点心甚感兴趣。   门口停了一辆马车,玄墨自动去前头做起临时车夫。   车内铺满了软垫,松软舒适,还减轻了马车的颠簸。雪泠用手摸了摸身下的垫子,司空清的手下果然都是能人。在这么短的时间内,不但准备好茶点,把马车置办好,还细心地加了几层软垫。那个笑得爽朗的少年,也不像他表面看上去那么单纯。   马车行走得很慢,雪泠被司空清揽在怀里,几乎感觉不到车厢的振动。   许久,车停了。司空清从手边的抽屉里拿出一件披风,披在雪泠身上,细细地拢好,才将她抱下车。   本以为玄沁提到一年一度的景致,余阳亭许是挤满了人。不想,只有一人独坐在亭中,似在对余阳河独酌。   感觉到司空清的脚步一顿,而后迈开步子,走向亭子。清冷的双眸冷冷地瞥了那人一眼,便望向河面,沉默不语。   雪泠笑着朝那人点点头,算是打了招呼。   那人看起来四十上下,一袭青衣,袖边绣了金丝,华贵高雅。保养得极好,脸上只有眼角淡淡的细纹。剑眉之下,双目炯炯有神,深邃而难掩锋芒。不难看出,他年轻时也是一位翩翩美男子。   “小姑娘,你们也是来观赏那凤翔九天的奇景么?”那人轻啜了一口茶,勾起一抹浅笑,问道。双目望向司空清,待看清雪泠的面容,眼底闪过一丝诧异。   捕捉到那人眼里的光亮,雪泠点点头,轻拍司空清,示意他放下自己。谁知,司空清非但没有放下她的意思,似乎还搂得更紧。   抬首,只见司空清神色有异,她不由担忧地伸手覆上他的脸。   “小姑娘,你知道来余阳亭看这凤翔九天的意义吗?”不待雪泠回答,那人抬头看向河面,双眸更显幽邃,似陷入回忆中。   “传说,来此的男女,能得到凤凰的祝福,因而许多眷侣不远千里来余阳亭观赏……”淡淡的叹息传来,“我已经将近二十年没再来这里,毕竟,物是人非。”   “小姑娘,如果是你,你会为了顾全大局,放弃你身边的男子吗?”忽然,他锐利的视线直视着雪泠,淡淡问道。   不等雪泠回答,司空清漠然开口道。“那是你的事情,与我们何干!”   他低低地一笑,“懂得舍下,才有今日的我。舍与不舍,不过在一念之间。小姑娘,你说是吗?”   冰冷的气息在亭中蔓延,雪泠瞥见司空清眸底一片寒意,甚至闪过一丝嗜血的残酷。不由一惊,伸手轻拍他的背脊,试图安抚他。   司空清的杀意渐渐散去,那人唇边上扬,转身离开。   “罢了,今日就此别过。小姑娘,我们会再见面的。”   远处传来他轻轻地叹气声,“……孽缘,果真是孽缘。”   雪泠抬起头,见司空清一直抿着唇,脸色不愉,伸手抱着他。   他脸色稍缓,用力搂着雪泠,生怕她消失一般。   直到玄墨提着食盒走近,他才放松了手臂,在雪泠额上印下一吻。   余阳亭的凤翔九天的景观真的很美,雪泠看着沐浴在金光中的亭子,以及四柱上犹如展翅高飞的凤凰,不由赞叹道。只是刚才那人说的到底是何意?司空清又为何听后如此不悦?   她与司空清两人相当默契,一路都未曾提起那人。   是夜,司空清和衣背对着雪泠躺下时,低沉的声线传来。“雪泠,舍与不舍,你会如何选择?”   雪泠翻身坐起,手执起他的手掌,在掌心写到。   只要你不放开我的手,我便一直与你相随。   “无论发生何事么?”司空清转身望向雪泠,继续问道。   雪泠虽有疑惑,还是用力地点了点头。   司空清笑得云淡风清,“雪泠,我会记得你今晚所说的话。”   长臂一伸,揽着雪泠躺下,紧握着她的手掌,十指交缠。司空清在她耳边轻声道,“睡吧。”   雪泠顺从地靠向他,合上眸,沉沉睡去。   清冷的双目盯着怀里的睡颜,许久……      “宫主,六皇子来了,在门外候了一阵了,要见么?”玄沁立于房外,恭敬地道。   “不见。”司空清淡淡地回答,手下未停,细致地整理起雪泠的衣裳。   雪泠前几日见司空清将轩辕昱送来的珍贵药材随手扔出去了,玄沁可怜兮兮地瞅着,又不敢去拣。最后只能一边叹息一边摇头,跌跌撞撞地回药房去了。   今天特地来报,怕也是看到少见的药材,玄沁才如此上心的。雪泠掩嘴一笑,扯了扯司空清的衣角,在桌面写到:   你留在此处,我与玄沁会会六皇子。   司空清伸手牵起她,走向门外。玄沁一愣,会意地看向雪泠,走在前面带路。   远远地便瞧见一袭紫衣坐于前厅中,从容自在地品着茶。   见三人走入,放下茶杯,瞥了一眼司空清与雪泠交握的手,微微一笑。“雪姑娘,你的伤还好么?”   玄沁上前行礼,答道。“夫人的伤无碍,多谢殿下关心。”   听见“夫人”二字,轩辕昱脸色一变,瞬间恢复。“那就好,当晚由于本王的关系,牵扯到雪姑娘,而让雪姑娘受伤。为表歉意,特地带来宫中的伤药,千年人参等给补补身子。”   雪泠礼貌地一笑,司空清冷漠的声音在一旁响起。“不必,这里不缺这些。”   狂妄的语气,让轩辕昱眼神一凛,脸上显出淡淡的不悦。   雪泠着急地看向玄沁,却见他痴痴地盯着那千年人参,完全感觉不到她求救的目光。   眼见两人对峙良久,空气似是凝结住了。   她叹息着,抬手抚额,敢情这两人八字不合? 第三十一章   轩辕昱每隔几天便亲自送来珍贵的补品和药材,玄沁每次见他,都乐呵呵的。只可惜,司空清每每面色冷若冰霜,两人相见,虽甚少交谈,气氛却极为紧张。让雪泠头疼不已,既不能将辰国的六皇子挡在门外,又不能阻止司空清跟着她来见客。   好在,半月后,冷云卓与玄依两人风尘仆仆回到了居所。   “见过六殿下。”刚步入客厅,见轩辕昱端坐在桌旁,司空清则脸色不愉地撇开脸,冷云卓温和一笑,上前与轩辕昱寒暄道。   “冷大少爷,不,现在该称呼冷庄主了。”轩辕昱点点头当作回礼,唇边勾起一抹浅笑。   “殿下的消息果然灵通。”冷云卓笑容如昔,道。   轩辕昱展开玉扇,轻描淡写地问道。“听说庄主的父亲得了急病,需要本王派几位德高望重的老御医去看看吗?毕竟他与父皇也算是旧识。”   “多谢殿下对家父的关心。”冷云卓似是踌躇了一下,道。“实不相瞒,家父并不是得了急病。”   “本王几年前见冷庄主还很硬朗,的确不像是会突然得重病之人。”轩辕昱瞥了冷云卓一眼,眼神高深莫测。   “其实家父是……走火入魔了,”冷云卓微微皱起眉头,垂眸说道。“他近年潜心练武,不想,却在最紧要的关头,竟走火入魔了。因而,家父只好把流云山庄交给在下,闭关修炼,以便尽快调适好身子。”   轩辕昱听罢,一脸遗憾。“没想到冷庄主发生了这样的事情,好在并无大碍,只是流云山庄的事务都压在冷公子身上,冷公子要好生保重啊。”   “谢殿下,”冷云卓抬起头,眸底幽深而恬静,“只是,这事能否请殿下保密?毕竟家父仍是现任的武林盟主,此事如果传出,必会造成诸多不便。”   “当然,”轩辕昱笑得开怀,“冷庄主可是江湖的泰山北斗,朝廷还需流云山庄的多方协助,压制宵小之辈,巩固我辰国江山。此等不利于流云山庄的消息,本王必会不遗余力地遏制住的,请冷公子放心。”   “那冷云卓在此谢过六殿下了,”他有礼地朝轩辕昱作辑,轩辕昱立刻伸手虚扶了一把。   “冷公子不必多礼,这是本王应该做的。”   两人相视一笑,又寒暄了几句。   大少爷做了流云山庄的庄主了?冷相耀练功练得走火入魔?前段时日,他才出钱让血影楼刺杀她,又怎会突然就闭关了?   一下子好几个突然而来的消息,让雪泠心下一惊,表面却仍不动声色。手背一热,雪泠抬头,见司空清看向她,清冷的眼眸里只有了然。   他事前就清楚冷云卓忽然回山庄,要做什么事情了么。   不待雪泠细想,只听轩辕昱的声音响起。   “冷公子与诸位也是应邀参加父皇的大寿,既然同路,不如一同前往中京?”   雪泠一愣,神色微变。   冷云卓余光瞥见雪泠的神情,扬起一抹谦和的浅笑。“小雪的伤刚好,不宜连日赶路。殿下与我们同行,怕是会耽搁不少时间。皇上大寿,身为人子,殿下晚去,怕是会落人口实,甚是不妥。”   轩辕昱定定地看向冷云卓,沉默片刻,唇角微扬,道。“也好,那我们在宫里再见了。”转头望着雪泠,“雪姑娘,就此别过。”   说罢,手执玉扇,抬步离开。   “他,如何?”待轩辕昱走远,司空清沉声问道。   冷云卓眯起眼,漾起欢快的笑容。“死不了,不过也不好受就是了。”   “其他?”司空清淡淡一问。   “碍事的都除掉了,冷云霁不成气候。”   “他在何处?”   “在凤魅楼,他欠我娘的,我要他十倍奉还!让他一刀毙命,实在太便宜他了。”冷云卓冷冷地笑道。   雪泠身子一颤,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目。   一向温和谦逊的冷云卓,竟然露出如此残酷的笑容,眼底甚至闪过一丝嗜血的兴奋。   似是看见雪泠诧异的神情,冷云卓转眼恢复为谦谦君子,温润如玉。   雪泠收回视线,低下头。刚才那才是冷云卓真实的性情罢,他毕竟还是灵霄宫的左护法,又怎可能是个温和无害的善良君子!   “耽搁了不少时日,今晚好好休息,明天我们也启程去中京。”冷云卓言罢,与玄依、玄沁着手准备起来。   第二日一早,睡得迷迷糊糊的雪泠醒来已在缓慢移动的马车上。枕着司空清的肩膀,他一只手还圈着她。   她急忙爬起来,低头却发现自己穿戴整齐,头发也被梳理得服服帖帖。抬眼瞅了瞅坐在对面的冷云卓和玄依,尴尬地笑着垂下头。   玄依仍旧面无表情,冷云卓则眉一挑,似笑非笑地看着雪泠。   “能让宫主亲手服侍的人,除了前任宫主,小雪怕是第一个了。”   前任宫主?   雪泠疑惑地眨眨眼,望向身旁的司空清。   司空清微微颔首,伸手拨开雪泠额上的碎发。“前任宫主是我娘。”   “正是她一手创建了灵霄宫,收留了我们这些无家可归,流连街头的孩童。”冷云卓接着说道。   她正想问问司空清,关于他娘亲的情况,却见他眸底闪过一丝黯然,冷云卓也蹙起了眉,只好打消了这个念头。如果她的好奇心建筑在别人的痛苦上,她宁愿不要。   车厢的气氛一时有些沉重。   片刻后,冷云卓抬起头,浅淡一笑。“经过玄樱的调查,萧宛如的女儿最后出现的地方在迷雾森林附近。所以,你应该是她失踪多年的女儿。”   雪泠点点头。   她借尸还魂,在这个陌生的空间里重生,这个身子的一切便与她无关。她只希望,能够用新的身体,开展新的人生。   见雪泠并不在意,冷云卓也不多说,点到为止。   只是,雪泠想起那个与自己的面容有四、五分相似的女子,疯狂而脆弱的眼神,每日痴痴地徘徊在花园中,等待她心里的那个人。她,也只是为情所困的可怜女子罢了。不知冷云卓是否为难她了?   望向对面的冷云卓,他垂下眸,掩去眼底的暴戾,淡淡道。“萧宛如毫发无伤,我只是将她软禁起来,避免她与他人碰面。她既然是小雪的亲身母亲,我又怎会为难她。即使她才是一切事情的源头,没有她,我的娘亲不会被迫离开流云山庄,也不会遭遇到之后的事……罢了,她已是疯疯癫癫的,我也没必要跟一个疯子计较。”   他收起一贯的笑脸,话语中隐含着淡淡的落寂与苦楚。雪泠的心不由一紧,握住司空清的手掌。   不忍冷云卓继续消沉,雪泠试图转移话题,不停比划着。的   ‘冷云卓是灵霄宫的左护法,那么有右护法吗?’   他抬起头,脸色渐缓。“是的,宫主座下两大护法。我四年前回到流云山庄,宫里的事务大多交与四使和右护法处理。”   ‘右护法是怎样的一个人?’雪泠不禁好奇地问。   由始至终冷冷淡淡的玄依身子明显一僵,冷云卓的嘴角竟有些抽搐。   “……小雪,你见到右护法时就知道了。   雪泠似懂非懂地点头,略有疑惑的眼神瞥向司空清,却见他清冷的眸底闪过一丝淡淡的笑意。   看来,灵霄宫的右护法是个很有意思的人。雪泠不由对其感兴趣起来…… 第三十二章   中京。辰国熙帝大寿当日。   四、五个丫鬟围着雪泠忙了大半日,终于将华贵繁重的衣饰穿戴好。顶着沉重的头饰,以及行走相当不便的衣裙,雪泠皱起眉头,叹了一口气。   想起今日一早,冷云卓便等候在门外,让丫鬟把她唤醒,急急地帮她净身洗梳。几只纤细的手在她身上摸来摸去,她惊恐地四处躲闪,最后扑到司空清的怀里,才摆脱了婢女们的纠缠。   不得已,婢女们请来冷云卓,暂时退了出去。   见雪泠衣衫不整,脸色发白,司空清则一脸不悦,冷云卓轻轻叹息道。   “小雪,我知道你不喜人近身。但是皇上寿筵非比寻常,衣饰代表礼节,马虎不得。我让婢女们尽量不要碰触到你,可好?”   雪泠双手搂着司空清的腰,撇起嘴。   她只是流云山庄的婢女,需要这样大费周章地盛装打扮吗?   冷云卓无奈地笑笑,眯起眼。“小雪,现在开始,你不再是我的贴身婢女,而是流云山庄的四小姐,明白么?”   “今晚,你将站在我身边,与我一同进宫,而不再是跟在我身后了。我要让所有人知道,流云山庄的四小姐是多么出色,不会逊色于今晚任何一位在座的小姐。”   雪泠双眼盯着他,从原先的诧异,渐渐变为感动。冷云卓在为她着想,让她不必再卑微地跟在身后,而是光明正大地与众人平起平坐。虽然被碰触,仍旧感觉不舒服,但她如果一味逃避,而不是迎面克服,最终只能躲在司空清怀里罢了。   想至此,她放开搂着司空清的手臂,站直身子,朝冷云卓点点头。冷云卓喜出望外,挥手示意那些婢女进来伺候她装扮。   司空清握住她的手,淡淡道。“不必勉强。” 雪泠抬起头,望着他微微一笑,轻轻摇头。   你身边的人如此为我着想,打从心里承认了我,我高兴还来不及,怎会勉强!   放开他的手,笑吟吟地朝婢女们走去。   长长地吁了一口气,雪泠苦着脸坐上精致的马车上。心里不禁后悔如此爽快答应了冷云卓,头饰压得她脖子快断了,走路时常常踩到裙摆,险些五体投地。望着对面安静的玄依,温和浅笑的冷云卓,瞅了瞅身边空空的座椅,心里有些失落。   今晚,司空清说什么也不愿意随他们进宫参加宴会。离开山庄后,她几乎每日都与司空清在一处,如今身边少了倚靠,手心缺了温热的触感,顿觉怅然若失。   “小雪,我们到了。”冷云卓出声提醒一直低头沉思的雪泠,笑道。   雪泠抬首望向窗外,夜晚的皇宫如白昼般明亮,高耸的宫墙,金壁辉煌的宫殿,却俨然一个华美而巨大的牢笼,让人透不过气来。   马车停在宫门口,几位侍从恭敬地立在门口,笑脸迎人,不卑不亢。   临时车夫玄墨回头,冷冽的眼眸瞥了他们一眼,扬长而去。毕竟,皇宫内院,高手如云,让玄墨跟随,只会引人怀疑,甚至被认为是刺客之流。   三人下车后,随着一名侍从缓缓走向御花园。一路风景如画,布局高雅肃穆,奇花异草,随处可见。雪泠只顾低头瞅着裙摆,担心摔倒,无视周围的美景。冷云卓见此,宠溺地微笑着,与玄依两人分别行至她两侧。   雪泠走到后来,脚如铅般沉重,麻木的双腿机械般地朝前挪步。皇宫里除了皇上与皇后,其他人均不能骑马、坐轿。雪泠认命地叹了口气,心里感叹皇宫为何建得如此宽大。见身旁的两人刻意地放慢了脚步,不由心中一暖。   终于来到张灯结彩的御花园,侍从引领三人落座,行礼后悄然退下。   雪泠抬起头,上首仍是空的,下首的长桌一路排向后方。坐在尾座的人,怕是只能看出皇帝衣裳的颜色罢了。流云山庄在辰国相当有名,也是少数邀请的没有官职的平民,座位在中间,显然可见辰国对流云山庄的重视。   “二皇子,四皇子驾到!”尖锐的声线响起,众人连忙起身恭迎两位殿下。   雪泠低着头,眼角偷偷瞥向来人。   为首的锦衣男子面容与轩辕昱有几分相似,如雕刻般的五官,较轩辕昱更为刚毅和冷俊。身后一人略矮,冰肌玉骨,长发如墨,安静地跟在锦衣男子身后,神情拘谨。   前面那人该是辰国的二皇子,后面的则是四皇子了,雪泠寻思着。   似是感觉到了视线,二皇子皱起眉,凛冽的双目冷冷地扫向雪泠的方向,雪泠连忙把头垂得更低。待那两人上了座,才敢抬起头来。   “六皇子驾到!”众人刚起身,轩辕昱一袭紫衣,擒着一抹浅笑,由远而近。   雪泠只得跟随着旁人,再次跪下行礼。   “各位免礼。”低沉的声音响起,在座的不少官员对轩辕昱好感增添了许多。   六皇子待人宽厚,谦和有礼,在皇子中的确十分少见。因而朝廷里处于中立的老臣,有几位已是偏向轩辕昱这一边。   “雪姑娘,好久不见。”轩辕昱来到雪泠这张桌子前,唇边轻扬,道。   今晚雪泠盛装打扮,原本清秀可人的模样,增添了几分妩媚动人,轩辕昱看着她,眼中不由闪过一丝赞叹。   雪泠矮身微微一福,算是回礼。由于轩辕昱突然停在他们桌前,引来众人的目光,猜测着是何人让六皇子特地顿住脚步,并亲自问好。   察觉到雪泠的不自在,冷云卓不着痕迹地挡在她身前,笑道。“冷云卓见过六殿下。”   轩辕昱的视线移到他脸上,点点头当作回礼。一甩衣袖,走向他的座位。   雪泠舒了口气,正想落座,门口的太监又扬声说道。   “皇上驾到!”   雪泠起身跪下,不由腹诽皇家一干人等为何不在同一个时间出现,省得他们的膝盖连续几次与冰冷的大地接吻。想归想,雪泠仍是垂着头,盯着地面,不敢擅自抬头了。   “平身!”低沉而威严的声音传来,众人扣叩谢后,起身落座。   一太监手执圣旨,扬声宣读。无非就是歌颂熙帝的丰功伟绩,辰国兴盛,今晚寿筵在座的尽兴而归云云,只是语句文绉绉的,听起来相当拗口。   雪泠待那太监念完,皇上与众人举杯敬酒后,便埋首吃喝起来。因为衣裳的腰身绑得紧,中午没吃几口饭菜,折腾了半日,雪泠确实饿了。   几道视线一直跟随着她,她抬首,见轩辕昱目光炯炯地望向她,笑着朝她举杯示意。她撇开脸,对面的二皇子则若有所思地看向她,不由一惊,往冷云卓身后缩了缩。   直到晚宴结束,犹坐针毡的雪泠立即跳起来,疾步就要离开御花园,回到司空清的身边。   冷云卓见她急匆匆的,笑而不语,与玄依跟在她身后。   三人刚出御花园,一位太监笑吟吟地上前,恭敬地说道。“雪泠姑娘,皇上有请。”   冷云卓认出这人是大内总管,算的上是熙帝的左右手。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,让皇上突然来请小雪?   他虽心存疑问,脸上仍不动声色地询问道。“敢问这位公公,皇上这么晚请在下的四妹,所为何事?”   来人不卑不亢地答道。“咱家不清楚,皇上的意思怎是奴才能猜度的。雪泠姑娘,这边请。”   雪泠见冷云卓为难,只好随着太监走开。   冷云卓正想跟上,两名侍卫挡下他们二人。“皇上只请雪泠姑娘一人,请两位见谅。”   思前想后,皇宫大院由不得他们硬闯。冷云卓只得与玄依在宫门等候,让驾车的玄墨先回去与司空清说明情况。   雪泠左拐右拐,在夜色中根本分不出方向,又摸不准辰国的皇帝为何突然找她,心下着急不已。   在一座小院前,前面的太监停下脚步,转身道。“雪泠姑娘,皇上吩咐旁人不得入内,您请进去罢。”   雪泠狐疑地瞅了他一眼,依言走入。院里很安静,几排交错的青竹傲然挺立,淡淡的竹香扑鼻而来,她深吸了一口,紧张的心情不由放松下来。穿过竹林,只见一硕长的身影,背对着雪泠的方向,身着明亮的金黄色外衫。雪泠立刻上前几步,正要跪下行礼。   尚未跪下,一股软力将她托起,雪泠不禁诧异地望向来人。   熟悉的脸庞,剑眉之下,双目炯炯有神,深邃而难掩锋芒。薄唇紧抿,锐利的视线停留在雪泠身上,不怒而威。   此人正是那日在余阳亭中遇到的中年男子!   “知道朕为何要见你?”片刻,他沉声问道,缓缓走近雪泠。   雪泠摇了摇头。   熙帝的双眼直直地看着雪泠,在她两步外停住,喃喃道。“……真像,你较萧宛如更相似几分。”抬手就要覆上雪泠的脸。   她身子一僵,惶恐地躲开他的手,退后两步。   这人认识萧宛如?   熙帝收回手,盯着面前的女子,有着自己记忆中相同的容貌,眼神不由迷离起来。   “……雪泠,朕复姓轩辕,单名一个瑞字。”   瑞?   雪泠吃惊地看向他,难道……   “是的,你是朕与萧宛如的孩子,朕的骨肉,我辰国的公主!” 第三十三章   冷云卓着急地在宫门来回踱步,玄依安静地立在一旁,双眉紧皱。   许久,雪泠浑浑噩噩地缓步走出宫门,两人连忙迎了上去。   “小雪,你……还好吧?”冷云卓望着她略微失神的脸庞,担忧地问道。   雪泠听罢,抬起头,微微一笑,示意她无碍。   “先回去罢,别让他等急了。”玄依上前提醒道。的   冷云卓扶着雪泠上了马车,玄依则在车前充当临时车夫,急速回到居所。   早已等候在外的司空清,伸出双手从车内抱起雪泠,往房间走去。   埋首在他肩窝里,雪泠想起今晚与皇帝的会面……   “明日,朕将广布天下,封你为公主。只是,这与萧宛如无关,你明白吗?”一袭明黄的人唇边勾起一抹浅笑,望向雪泠道。   雪泠皱起眉,这人是命令她不能对外人说出自己的身世,未免影响皇家的尊严吗?难道他以为她很想要这公主的头衔,对她来说,这不过是个麻烦罢了。谁又想囚禁在这华丽的牢笼里?   似是察觉雪泠眼中的不以为然,轩辕瑞似笑非笑地看着她。“……冷云卓是个人才,这招偷天换日做得不错,但要瞒天过海怕是不容易啊。”   雪泠袖中的手拽紧得发白,愤恨地盯着他。威胁,这人竟然威胁她!   轩辕瑞瞥了她一眼,无视她眼中的愤怒,淡淡道。“聪明如你,会十分愿意成为辰国的公主,是吗?”   不情不愿地微微颔首,雪泠矮身一福,转身离开。   轩辕瑞出神地望着她离去的背影,直到消失在竹林中……   “怎么了?”坐在躺椅中,抬手覆上雪泠稍显苍白的脸颊,司空清低声问道。   雪泠在他手心写到:他要封我为公主。   司空清静静地望着她,“你答应了?”   雪泠咬紧下唇,点点头。都威胁到这份上了,能不答应吗!   然,这个身子的生父,十五年对她不闻不问,现在为何突然要她回去做公主?   一旁的冷云卓吃惊地道,“小雪,你怎能答应他?难道……”   她看了冷云卓一眼,垂下头,司空清伸手抚摸着她如瀑的长发。“他知道了?”   雪泠没有回答,只是搂着他,脸紧贴着他的胸口,聆听着他有力的心跳。   轻轻的叹息声从头顶传来,司空清环着她的手收紧。   冷云卓仔细回想,不由脸色一变,“他竟以此威胁你!小雪,你其实不必如此。我大仇已报,对我来说,已经没有遗憾了。”   雪泠抬起头,朝冷云卓笑笑,比划到:当公主也没什么不好,锦衣玉食,饭来张口,衣来伸手,你不必自责。再说,你不在,他便失去一个得力助手,也失去一个兄弟。   “都怪我太过于急躁,让皇上的眼线察觉了。”冷云卓懊悔不已。   “事已至此,无需后悔。”司空清冷漠的声音响起,清冷的眼眸紧紧地锁住怀里的女子。   冷云卓见此,悄然退下,体贴地关上门。抬首望着夜幕,竟未有一丝星光。回头瞥向房门,他淡淡叹息着,小雪进宫后,两人相见怕是难了……   房内,司空清搂着雪泠的手臂越收越紧,似是要把她揉进自己体内。雪泠明显感觉到疼痛,依旧不发一言,眼神有些黯然。   “如果你不愿,我可以带你离开。”司空清淡淡道。   雪泠轻轻摇头。的   普天之下,莫非王土,能逃到哪里去呢。再说,冷云卓与你相识十多年,你忍心放弃他,使其被不知内情的世人唾弃吗……   这是最好的选择,清,我知道你心里明白,只是不愿放手罢了……   两人紧紧相拥,享受着这一刻的宁静,直到天刚亮。   “雪泠接旨——”尖锐的嗓音传来,雪泠整理了一下衣裳。雪泠轻轻握了握司空清的手,独自一人往门外走去。   昨晚曾见过一面的大内总管立在门口,见到雪泠走来,上前几步,打开手中明黄的圣旨,高声道。“民女雪泠,跪下接旨。”   雪泠依言缓缓跪下。   “奉天承运,皇帝召约。民女雪泠救六皇子有功,特封为若月公主,赐住辉夜殿。钦此!”   因救下六皇子而封为公主么,这样既不会有人提出异议,旁人也猜测不出她的身世。   雪泠垂首掩去眸底的嘲讽,伸出双手接过圣旨,站起身来。   “恭喜若月公主,公主请立即随咱家回宫,马车已在门外等候多时。”大内总管笑得灿烂,躬身做了个“请”的姿势。   雪泠依依不舍地回头望着房门,久久未有挪步。   “辉夜殿物什都已备齐,还是公主有贴身之物需要收拾收拾?”见雪泠不动,大内总管有礼地问道。   微微摇头,雪泠缓步走向马车。   “小雪,”转身见冷云卓疾步走来,大内总管体贴地退后几步,让他们两人道别。   “墨不能与你同去,小雪,你一切小心。”说罢,从袖中拿出一叠银票,递给她。“宫中各处都需要打点,这些你拿好,应该够用一段时日了。”   雪泠顺从地接过银票,收在怀里,朝他感激地笑笑。   “公主,时辰不早了,该回宫了。”大内总管恭敬地提醒道。   深深地看了紧闭的房门一眼,雪泠上了门外华丽的马车,扬长而去。   屋顶,一人白衣如雪,俊美无双。怔怔地望着远去的马车,身上似乎还残存着她的体温,以及指尖的微凉。   秋风渐起,她体质畏寒,晚上总是贴近他才睡得着。进宫后,她独自一人,怕会难以入眠罢。   宫中关系复杂,钩心斗角之事层出不穷。那人将她拖进这漩涡里,怕是不会伸手援助,她一人又怎么应付?   除了自己,她仍是不喜欢其他人的碰触。宫中伺候的人居心叵测,她日日与这些陌生人同处,接触到他们黑暗的内心,难免又会受到伤害了……   清冷的墨眸盯着马车变成黑点,而后消失在视野中,仍久久未收回视线。   风起,衣袂飘动,如墨的长发在风中乱舞。他低着头,任由发丝纠结,也遮掩住他眼底淡淡的惆怅,与若有所思。   他,到底想做什么…… 第三十四章   “主子,该回去更衣了。这个时辰,皇上该来了。”身穿青色衣裙的琴儿轻轻叫醒雪泠后,恭敬地立于一旁。   雪泠点点头,从躺椅里坐起身来。一件外衣随着她的动作滑了下来,想必是琴儿见院子风大,体贴地给她披上的。   拾起滑落的外衣,雪泠笑着递还给琴儿,起身朝里屋走去。   入住辉夜殿已有五日,琴儿是分配到这里的丫鬟。她喜静,虽然宫殿配有四名宫女和四名太监。最后,她只挑了两名宫女和一名太监,其他都散了。   琴儿是她的贴身婢女,年纪虽小,却处事沉着,细心且知进退。雪泠把殿里的事务大多交与她处理,她也打理得很是妥当。   辉夜殿后面有个白玉砌成的浴池,能容纳十多人。里面注满了从地底喷洒出来的温泉水。   琴儿利落地接过雪泠脱下的外衫,恭敬地行礼后,悄然退出浴池。雪泠不喜旁人伺候,沐浴时从不让婢女留守,总是独自泡澡,而后亲自穿衣。   “琴儿姐姐,你说主子为何总不让我们进去帮她擦背,穿衣呢?难道主子身上有伤疤什么的,不让人看见?”一身粉衣的婢女倩儿在浴室外探头探脑,疑惑地问道。   琴儿皱起眉,冷冷地扫了她一眼。“倩儿,休得胡说,下次再让我听见,自己去领罚罢。”   倩儿委屈地低着头,揪着衣角,喃喃说道。“是,琴儿姐姐。倩儿以后不会乱说话了。”   “去外厅守着,就小林子在,待会皇上来了,旁人又得说主子接待不周了。”琴儿吩咐着,倩儿点点头,拽起裙摆,一溜烟往外厅跑去。   琴儿无奈地苦笑,倩儿天真,性情直爽,这样的性格在宫中必是活不长的。主子当初选她,怕也是因为这个原因罢。f   眼角瞥见雪泠已经梳洗完毕,走出浴室,琴儿急忙上前给她披上一件外衣。   雪泠见琴儿如此紧张,有些无可奈何。她身子单薄,上次失血后愈加畏寒,夜风一吹,常常打起好几个喷嚏。于是,太阳一落山,琴儿便拿出外衣给她披上,生怕她的身子有一丁点不适。   “皇上驾到!”   那人又来了,雪泠抚额,他到底想做什么。   想起那日随大内总管进宫,在辉夜殿前,跪满了奴婢和太监。一袭明黄安然地坐在厅内,细细品茶。   雪泠上前微微一福,便起身望着他。   正伺候他品茶的公公见此,不由怒喝道。“大胆!皇上在此,为何不跪!未等皇上明示,竟擅自起身!该当何罪!”   她一愣,望向那名公公。这正主都还没出声,他倒是狐假虎威起来了。眼神幽幽地转向沉默的那抹明黄,还是说,这是给她一个下马威?   轩辕瑞懒懒地瞥了那公公一眼,又扫向雪泠身后的大内总管刘三。   刘三身子一颤,“来人,把这奴才拖出去,重责一百杖!”   一百杖,不死也会残废。她刚来,就演这么一出闹剧。雪泠不动声色地立于一边,静观其变。   “刘三,若月公主第一天入住宫中,见血可不是好兆头。”   “是,皇上英明。”刘三谄笑着,一边朝那公公喝道。“还不跪下谢恩!”   那名公公死里逃生,急忙跪下不停磕头,直磕到地上斑斑血迹。雪泠不由皱起眉头。   “好了,你们下去罢。”轩辕瑞才放下茶杯,屋内便只剩下他与雪泠两人,安静得诡异。   片刻,他打破平静,沉声道。“辉夜,吸收月之精华,在月明之夜才会绽放。今晚,一同在院里观赏罢。”   见雪泠一直警惕地瞅着他,轩辕瑞勾起唇角。“怎么,朕的脸像吃人的猛兽么,看你把眼睛瞪得够圆的。还是,你为萧宛如感到忿忿不平?”   雪泠气愤地双手并用,用力地比划着。   你现在封我为公主,却不愿让别人知道我是你跟萧宛如的女儿,不就是不愿意承认她的身份!   “泠儿,当初是萧宛如主动离开朕,并非朕逼她的。”轩辕瑞淡淡道,起身负手站在窗旁。   不可能!雪泠怒视着他,脑海里满是那个为爱痴狂的女子,她怎会舍得离开他。   “信不信由你,朕没必要说谎。朕最初与她相识,曾承诺,往后若她要离开朕,朕一定成全,但永远不会给她反悔的机会!”   残酷的话语,冰冷的语气。雪泠望向眼前的人,果真帝王无情。萧宛如她在心里,想必是一直在等着他的。   雪泠抿着唇。那么,他纵容流云山庄包揽辰国商业命脉,成就它富可敌国,是出于对萧宛如的补偿?怎么可能,此人的人生字典里,根本不可能有愧疚二字!   是夜,轩辕瑞如期而至,与她一同流连在院内。白天本是毫不起眼的白色花苞,在月色中悄然绽放。一时间,雪泠身处在白色的花海当中。淡淡的清香扑面而来,雪泠不由心旷神怡,唇边扬起一抹浅笑。   孰不知,这一幕落在轩辕瑞的眼中,是多么惊艳和震撼。   一袭雪白的衣裙,面白如玉,容光若水,巧笑倩兮,美目盼兮。月影婆娑,银光洒落在她身上,似真似幻。如绸缎般的长发随意用丝带,随风飘起。嘴角淡淡的浅笑,在月华的掩映之下,犹若误落凡间的天人,似乎转眼间便消失在眼前。   怔怔地望着那熟悉的身姿,熟悉的脸庞,以及脸上熟悉的笑容。轩辕瑞不敢迈步上前,生怕打破这幕宁静,生怕这不过又是一个熟悉而陌生的梦境罢了……   雪泠抬起头,见轩辕瑞眼中闪过点点光亮,深深地望着她。不,似乎是透过她,在看着另一人。是谁?萧宛如吗?难道他对萧宛如的情并不像表面那么浅薄?   用心注视着他,想从他的脸色中看出什么,却见轩辕瑞自嘲的一笑,转身离去。独留雪泠莫名地立于如雪的辉夜花海中。   之后连续几日,轩辕昱都会腾出一两个时辰到辉夜殿。大多数时间只是默然地坐在桌前,品茶沉思,或是带着复杂的神情把视线投注在雪泠身上。连续五日,皆是如此。皇上频繁驾临到辉夜殿的事,让后宫里里外外都议论纷纷,一时之间,刚封为若月公主的雪泠成为话题人物。   雪泠揣摩不出轩辕瑞的用意,尽管婉言劝说他不便经常来她的处所,他仍是一意孤行,每日必来辉夜殿报道,让雪泠头疼不已。   慢腾腾地挪到外厅,辰国的熙帝轩辕瑞早已落座,瞅着手中的瓷杯出神。   雪泠上前矮身一福,便寻了个位置坐下。自第一日开始,轩辕瑞就免了她的跪礼,两人相处相当随意。雪泠不懂宫中繁重的礼节,轩辕瑞似乎并没有怪罪的意思,甚至从未有请宫中的麽麽教她的念头。   “明日烈国使者来访,晚上设宴,你也该出去让大家见见了。”轩辕瑞不紧不慢地说道,漫不经心地轻扣着桌面。慵懒的语气,却透露出不容拒绝的气势。   雪泠点点头表示明白,这几日未曾离开辉夜殿。皇上曾下禁令,未得允许,任何人不得随意进入辉夜殿。因而,辉夜殿一直是皇宫的禁地。不想,雪泠刚封为公主,便立即赐住辉夜殿,引起众人的关注。   但话题的主角却不曾露面,甚至不出殿门,向后宫之首的皇后以及两位皇贵妃请安,这分明是不把长辈放在眼里。皇上又频频去辉夜殿,后宫几日之间,流言四起。足不出户的雪泠是完全不知情,轩辕瑞又未出面阻止,霎时流言助长得更为厉害。   轩辕瑞轻轻拍掌,几名婢女端着衣饰恭敬地立于一旁。   “这是朕为你准备的,明晚就穿这套衣裙去晚宴罢。”   雪泠扫了衣裙一眼,奇怪地望了轩辕瑞一眼。晚宴就算不穿得大红大紫,也该稍微鲜艳一些。他却给她准备了一身白衣,在宴会中必然显得相当突兀。   “……泠儿,白衣比较适合你。”   白衣……雪泠唇边不由自主地漾起一抹笑意。思起那人白衣如雪,不染轻尘,俊美非凡的脸上,清冷的眼眸。温暖的手心,宽厚的胸膛,有力的臂弯。   短短五日,度日如年,不知他现在可好? 第三十五章   “主子,听说御花园的曦莲开花了,满池芳香,甚是宜人。”晚上待轩辕瑞走后,倩儿边帮雪泠梳理头发,边兴奋地说道。   雪泠抬手点了点她的鼻子,说这么多,其实是她自己想去看罢。   比辉夜还要美吗?   她笑着比划到,却见倩儿眼神一黯。   “主子,除了皇上和主子,其他人是不能进去观赏辉夜的。何况是倩儿这样身份低微的奴婢,更是连接近花园的资格都没有的。”   轻轻抚摸倩儿的头顶,雪泠歉意地朝她笑笑。   难怪每次与轩辕瑞入花园观赏辉夜,跟在他身后的一行人远远地守在远处,不敢接近。难为辉夜晚晚盛开,却只有轩辕瑞一人有所谓的“资格”欣赏,现在加上她,不过两人。   微微叹息着,倩儿扑闪着大大的双眼,期待地瞅着雪泠。雪泠不禁随手披上外衣,与倩儿两人离开辉夜殿,走向御花园。   本想先跟琴儿说一声,在殿内转了一圈,却不见人影,只好让小林子跑一趟,免得琴儿担心。   上次皇上大寿在御花园摆宴,见识了不少奇花异草。未想花园里有这么一处幽静的莲池,夜色朦胧,朵朵白玉般的曦莲,犹如隔着面纱的绝色女子,有种飘渺虚幻之感。雪泠立在池边,不由在心下赞叹不已。   可惜夜已深,若是白天,便能在池中泛舟,穿梭在精致的曦莲里,想必别有一番风情。远远地望着月夜下如雪的曦莲,雪泠浮想联翩。   倩儿兴奋地在池边来回晃悠,双眼放光,盯着难得一见的曦莲,不停说道。   “主子,曦莲可是辰国才有的独特品种。其它的莲花,夏天结束便凋谢了,只有这曦莲秋天才绽开。每朵曦莲的其中一片花瓣上有一处犹如眼泪的红印,听说是莲花仙子伤心欲绝而落下的血泪,滴落在曦莲中。所以,也有人叫它泪莲。这里面还有一个凄美动人的故事,倩儿给主子说说。”   雪泠摇摇头,拒绝了倩儿的好意。人们喜欢在美丽的事物上,添加虚无的故事,使它们更富有传奇动人的色彩。雪泠反而觉得,用先入为主的眼光看待眼前的曦莲,却是一种亵渎。   倩儿见雪泠对传说不感兴趣,擦擦鼻子,抿唇不语。主子因为救六皇子有功,而被皇上封为若月公主。从民间女子一步登天,成为人上人。虽然口不能言,每日嘴边总是擒着浅笑,对待他们这些下人关怀备至,完全没有主子的架子。倩儿不只几次庆幸,自己在宫里的第一位主子,竟是如此平易近人。同一时期入宫的宫女偶尔会聚在一起闲聊,每人多多少少都曾被主子打骂或惩罚过,性情都有所变化。只有倩儿仍保持着原有的爽直和天真,甚至较以前开朗了许多,宫女们对她是又羡又妒。   雪泠好笑地见一旁的倩儿时不时偷偷地瞄向她,双眼亮晶晶的。转头看向接天连叶的曦莲,习惯地看了身侧一眼,如果能与他一同观赏这难得的美景,该有多好。   瞅见雪泠眼底掠过的黯然,倩儿急急地指向不远处,大声说道。“主子,那边的曦莲更美,我们过去看看罢。”   雪泠轻轻点头,倩儿舒了一口气。主子偶尔会露出刚才那般寂寞的神情,幽幽地望着一处发呆。多少人挤破脑袋要进这皇宫,得到皇上的恩宠。主子现在不知让多少旁人眼红,却丝毫不见她愉悦,对待皇上也是有礼而疏远。倩儿歪着头,有些不明白主子到底是怎么想的。   雪泠随着倩儿在池边漫步,缕缕清香飘来,她不由闭上双眼,作了个深呼吸,微微笑了起来。   “雪姑娘,”一声低唤,雪泠睁眼望向来人。那人一袭紫衣,唇边漾起一抹清浅的微笑,在月下,俊逸的脸庞如玉般温润,风姿惑人。   她矮身一福,倩儿则跪在地上。“奴婢见过六殿下。”   轩辕昱的视线由始至终都停在雪泠身上,淡淡道,“起来罢。”   “谢殿下,”倩儿垂首恭顺地回答后,乖巧地退后几步。   “今夜月色宜人,雪姑娘是在赏莲么?”轩辕昱温和地问道。   雪泠微微颔首,淡淡地笑着。的   “伤都好了吗?”瞥向雪泠的左肩,轩辕昱略有担忧地道。   手掌覆上左肩,那里只剩下一条粉红浅淡的痕迹,过几日便能够完全消失,一丝伤疤都不会留下。想起玄沁上次不分昼夜把膏药制出来,看着他那些珍贵的药材心疼的模样,唇角不禁扬起较大的弧度。   轩辕昱见她突然笑得愉悦,报以一笑。望着站在身旁的女子,白衣如雪,长发如墨,许是沐浴后不及,淡淡的清香随风而至。单薄的肩上披着外衣,双眸看向他时,明亮动人,让人移不开视线。他身边的任何一个女子的容貌都要比雪泠美丽,可她让人想要靠近,在她身边的感觉很舒服。轩辕昱说不清对雪泠的感觉,只是想让她留在他身边。他从小只要喜欢的,总会第一时间去争取回来,不让自己后悔。这次父皇突然封雪泠为公主,赐住宫中,让她与那平凡的江湖莽夫分开,不就是一个难得的机会?   他暗暗下了决心,眸底霎时流光异彩,神情似是势在必得。   一大片乌云忽然将明亮的月隐藏起来,四周逐渐昏暗。雪泠停住脚步,让双眸适应突如其来的黑暗。轩辕昱见此,伸手揽过她的细腰,道,“小心脚边。”   揶揄的语气犹在耳边,雪泠身子一僵,抬手推了推,身侧的人却越贴越近,脸不由发烫。却苦于有口不能言,挣扎了几下,睁不脱,只好伸手抵着他的胸膛,以免他更靠近。   猛地“扑通”一声,雪泠诧异地急走几步,借着微弱的月光,抬头向前不住张望。   发现失足跌落在池中的倩儿,她着急地一把推开轩辕昱,丢开外衣,跳下莲池。池底堆满淤泥,不习水性的人,只会越陷越深。时间拖得愈久,倩儿的危险愈高。   轩辕昱尚未反应过来,雪泠已没入水中。辰国的人甚少习得水性,轩辕昱咬咬牙,派人砍下一根竹竿,心急如焚地在池边来回踱步。   雪泠潜入水中,不久便抓住不断下沉的倩儿。她的水性虽好,可长长的衣裙碍脚,倩儿又死死地揪住她,让她动弹不得,只能略略将倩儿扯上来一些。   费尽地撕开碍事的衣裙,雪泠托着倩儿,使她仰头浮上水面。   轩辕昱一见两人上来,将长竹伸了过去。雪泠拽着竹竿,缓缓上了岸,把倩儿平放在池边。倩儿脸色苍白,伸手一探,竟然没了鼻息。不顾身上的狼藉,雪泠用力地按压着倩儿的胸口,试图把吸入肺部的水弄出来。   “……她死了,雪,停下来罢。”轩辕昱好不容易把雪泠她们拉上来,见雪泠全身滴着水,不断地使劲按那婢女的胸口,似乎想救活她。不禁出声唤道,把外衣披在她身上,抱住她。   雪泠心里默默地数着,祈祷着。刚才把倩儿推上岸,身子的力气已用了大半,此刻不过是凭着意志,坚持着。寻着自己心跳的节奏,一下又一下的按压着,无视轩辕昱的劝说。   好在,片刻后,倩儿剧烈地咳嗽起来,顺带吐了好几口水。雪泠松了口气,全身虚软下来,倒在轩辕昱的怀里。   轩辕昱紧张地搂着她,见她唇色发白,脸上满是疲惫,全身虚脱。第一次如此痛恨自己不懂水性,埋首在她肩窝里。   “雪……不要再让自己受伤,好吗?上次那剑刺向你,我感同身受,日日担忧。这次你又如此,雪,别让我担心了,好么?”   朦胧着听见轩辕昱的话语,雪泠伸手轻拍他的后背,安抚他。   他抬起头,凤眸诗意流转,璀璨夺目。轻柔地裹紧雪泠的外衣,“随我到晨岚殿,得赶紧让御医瞧瞧,不然……”   “不劳六殿下费心,”一道突兀的声音打断了轩辕昱。   轻轻推开轩辕昱,琴儿扶起雪泠,淡淡道。“麻烦殿下派人送倩儿回辉夜殿好吗?”   轩辕昱眼神一凛,这婢女看似轻易地推开自己,其实手上用了几成内力。而且,竟然能在他未察觉之前,就能如此靠近他。若有所思地望向名为琴儿的婢女,轩辕昱站起身来,看着两人离去的身影,未加阻止。   “展,”轩辕昱沉声道,“遣人查一下这叫琴儿的婢女。”顿了顿,“派人送这婢女回去辉夜殿。”瞥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倩儿,他挥袖离开。   雪泠挪着步子往前走,大半身子靠向琴儿,气息已有所不稳。几次脚下踉跄,好在琴儿眼明手快扶住了她,才未摔倒。   待走到辉夜殿门前,小林子瞪圆双目,瞅着满身湿透的雪泠,愣住了。   “还不快去请御医,小林子!”琴儿大喝一声,小林子连忙回神,撒开步子使劲往外跑去。   忽而身子腾空,雪泠怔怔地任由琴儿打横抱起她,往内殿走去。琴儿竟然臂力如此惊人!昏沉中的雪泠瞥了她几眼,明显大吃一惊。   琴儿直接将她送入浴池,把干净的衣物放在池边,便退了出去。   泡入浴池中,冰冷的身子渐渐暖和起来。雪泠待身子转暖,穿上衣裙,直接回房倒在床上。全身无力,昏昏欲睡,雪泠不由苦笑,看来这身子不过在莲池里秋泳了片刻,这么快就感冒了。   “主子,你先睡会,御医待会就来。我去看看倩儿情况如何。”体贴地给雪泠掖好被子,琴儿轻声说道。   迷糊地点点头,雪泠恍惚中蜷起身子,沉沉睡去…… 第三十六章 “主子,皇后娘娘正在外厅等候。”琴儿见雪泠醒来,急忙上前说道。“听说主子落水,皇上特地允许她来探视。”   雪泠点点头,坐起身来。   “……还有,倩儿醒后一直跪在门外。主子,这……”琴儿欲言又止。   雪泠随意披上外衣,打开房门。倩儿依旧穿着昨晚的衣裙,身染露水,垂首颓然地跪在地上。听到开门的声响,惊惶地抬起头,望着雪泠,眼底满是愧疚和痛苦。“主子,奴婢倩儿对不住你。”说罢,不停用力地磕头。   雪泠将外衣仔细披在她身上,伸手扶起她,笑着摇了摇头。顿了顿,她握住倩儿的手,温和地望着她。   豆大的泪珠滴落在雪泠的手背上,一阵灼热。看着倩儿额头磕破的伤口仍流着血,湿透的衣衫被风吹干,又沾湿了露水。无声地牵着她,走入内室。   琴儿连忙扶过倩儿,道。“主子,皇后还在等,倩儿就由奴婢照顾罢。”   雪泠伸手抚了一下倩儿脸上凌乱的发丝,让琴儿领着她回去。这才迅速换了一身衣裙,随手绑好长发,抬步走向外厅。   掌心似乎还残留着温暖,倩儿呆愣地望着雪泠远去的身影,喃喃道。“主子,主子她握住我的手了……”从不轻易让旁人碰触的主子,竟然主动牵起她。倩儿顿住的泪又蜂拥而至,哽咽起来。她如此待主子,她这是原谅倩儿了么……   雪泠走入外厅,只见一位身着鹅黄色宫装,雍容华贵的妇人坐在上首,沉默地品茶。急走几步,上前矮身一福,便起身垂首恭敬地站好。   “你来了,让本宫好等啊,”轻轻搁下茶杯,皇后眯起眼,淡淡道。   “听说昨晚你落水了,今天身子可好?”   雪泠微微颔首,依旧低着头。   皇后见她乖巧,等候许久的怒气稍平,扯出一抹浅笑。“那就好,今晚的宴会,御赐的若月公主如果不能出席,烈国的使者可要遗憾了。”顿了顿,她又道。“既然无碍,那本宫就不久留了。天色不早,若月还是尽快沐浴更衣,皇家的宴会可是怠慢不得,不比民间的普通晚宴。”   皇后起身,身旁的太监连忙起身扶着她。缓缓走向殿门,却突然停住脚步,回头道。“若月,昱儿不过一时新鲜罢,你可别都当真了。到最后,受伤的只会是若月你,还不如趁早抽身。”   说完,不等雪泠回答,转身离去。   待她走远,雪泠才抬起头来,望着空无一人的大厅,低低叹了口气。   轩辕昱虽排名第六,却是皇后唯一的儿子,从小深受皇上和皇后的宠爱。但他并未因此恃宠而骄,反而谦和有礼,文韬武略样样比其他皇子优秀,是太子的不二人选。皇后如此紧张她与轩辕昱的交往,想必也是认为她的出身配不起他罢。   皇后特地过来看她,不过是想知道她落水后的情况。思起在水中,拉住倩儿时,从她身上涌入雪泠脑海中的绝望和无奈,雪泠握紧双拳。   为了除掉她,竟不顾一条无辜的性命!如果当时不是倩儿最后放开了拽紧的双臂,她们两人必会沉入池中。此刻,她也不能安然地站在此处了。   看着发白的双拳,雪泠不由叹息着,这就是皇宫,看似美丽的牢笼,里面却满是算计与阴谋。无论多么金壁辉煌、华丽肃穆,仍藏不住赤裸裸的鲜血和黑暗。   是夜,月如勾,夜幕深沉。   雪泠缓步走向晚宴的大殿,时不时抬首望着夜空,悠闲自在。跟在身后的琴儿默然地在几步外不紧不慢地走着,小林子眼见晚宴就要开始,着急地搓着双掌。   见琴儿毫不在意,小林子只好急急地催促道。“主子,晚宴就要开始了,迟到的话皇上会怪罪的。再说,烈国的使臣也在,晚去会落人口实。主子,主子……”   轻唤了几声,雪泠才回过头来,安抚地笑笑。仍旧踏着迟缓的步子,挪向宴厅。   烈国素与辰国不和,近十年大战倒是没有,边境的小打小战却是不少。这次突然派使者来访,到底是何意?未想烈国竟然派遣第一将军南宫溯来辰国,更让人匪夷所思。皇后有意让她来晚宴,难道……   “主子,到了。”一路沉默的琴儿忽然出声提醒道。   雪泠朝她点点头,迈入宴厅。   “若月公主驾到!”门口的太监刺耳的喊声立刻响起,雪泠不禁微微皱起眉,仍是不习惯他们尖锐的声线。   一袭月牙白的衣裙,如瀑的长发只用白色的丝带随意地绑好,淡妆素雅,唇边擒着一抹浅笑。雪泠一走入,便引来无数的视线关注着她。她坦然地上前,垂首恭敬地向上首的皇上、皇后以及两位皇贵妃行礼,而后旁若无人地走回她的位置。   众人从未见过这位近日御赐的若月公主,见她一身纯白的衣衫,与晚宴格格不入。向上首之人行礼,不过微微一福,不等回应便走回座位,皇上竟然丝毫不在意她的任意妄为,可见皇上对这位若月公主甚是宠爱。难道正如最近传闻那般,皇上频频摆驾到辉夜殿,其实是……一时间,辰国大臣们交头接耳,议论纷纷。   一道炽热的视线由始至终投注在雪泠身上,她不得不抬起头,望向那人。待看清后,微微一愣,便朝他投以一笑。   那日与玄墨在郊外遇到的烈国第一将军,刮了胡子,梳洗之后,不过三十五、六岁的模样。剑眉大眼,高挺的鼻梁,黝黑皮肤,健壮的身躯,犹若蓄势待发的黑豹,敏锐而矫健。   见雪泠礼貌地微笑,南宫溯双目瞬间光芒四射,严肃的脸庞随着嘴角扬起的淡笑,霎时柔和起来。举杯向对面的雪泠一敬,仰头饮尽。雪泠也拿起桌上的一杯酒,端起就要回敬。   手上猛地一热,坐在身旁不远的轩辕昱抬手按住雪泠的杯子,瞥了南宫溯一眼,温柔地道。“你身子不好,不宜喝酒。这杯我替你喝了罢,也不枉南宫将军的一番心意。”的3def184ad8   抢过雪泠手中的杯子,一口饮下。反手将杯子的口朝下,轩辕昱朝南宫溯淡淡一笑。南宫溯不过看了他一眼,双眼仍停留在雪泠身上。   轩辕昱不悦的神色一闪而过,这时,不少大臣走近,争相恐后地向他敬酒。他只得回到座位上,笑着与大臣们寒暄,相互敬酒。晚宴毕竟是笼络的最佳时机,尤其是皇上并不喜热闹,宫中宴会极少。轩辕昱又怎会错过这难得的机会?   “皇上,”南宫溯突然起身,扬声道。“我烈国与辰国边境大小纷争不断,长此以往,国民难以安居。此次皇上派本将军来辰国,便是有意与陛下商讨此事。”   “哦?的确,此事困扰两国多年,急需解决。不知烈国皇帝的意思如何?”轩辕瑞淡淡问道,心里却诧异不已。   烈国与辰国的边境有一处无人管理的地带,两国为争得此地的归属权,才引起纷争。烈国的前任皇帝曾派人多次来商谈,但两国基于本国的利益,一直未有谈妥。新皇登基后,未曾再提起此事,现在忽然说起……轩辕瑞不动声色地看着南宫溯,却听见他大声说道。   “我烈国愿意将此地拱手让与辰国,不再与辰国争夺,也请辰国陛下与烈国签订和平条约。陛下在位之时,绝不侵略烈国!”   他的话语刚落,在座一片哗然。   轩辕瑞明显一愣,手指轻扣桌面,道。“烈国除了要求辰国签订条约,想必还有其它条件罢。南宫将军不妨说出来,让朕斟酌斟酌。”   南宫溯漾起一丝淡笑,“陛下英明,烈国还想向陛下索要一人。”   “是么?”轩辕瑞不免大笑道,“不知何人有如此魅力,竟让烈国愿意以大片土地,只索要一人?”   南宫溯高深莫测地笑了起来,道。“这人确实有这个价值,只是不知陛下能否割爱?”   闻言,轩辕瑞收起笑容,直视着南宫溯。“是谁?”   南宫溯一字一句地说道,“正是陛下近日御封的若月公主——雪泠!” 第三十七章   闻言,轩辕瑞收起笑容,直视着南宫溯。“是谁?”   南宫溯一字一句地说道,“正是陛下近日御封的若月公主——雪泠!”   话音落下,宴厅霎时安静下来。有人惊讶地目瞪口呆,或是若有所思地垂着头,或是将目光幽幽地飘向一旁的雪泠,审视着这女子怎会有如此大的价值……   上首的轩辕瑞沉默不语,气氛一时紧张不已。   轩辕昱见他沉思,眼底似有些犹豫,不由紧张地低唤道。“父皇……”   皇后的视线淡淡扫向下首一直沉静的雪泠,转而望向轩辕昱,眼神示意他少安毋躁。   轩辕昱收到皇后的警告,蹙着眉悄然坐下。   南宫溯见此,淡然一笑,道。“事关重大,陛下想必需要时间斟酌,南宫在此等候陛下的佳音。”   轩辕瑞锐利的双眼一眯,笑道。“几日后,朕会给将军一个答复。今晚特地为烈国使臣们设宴,南宫将军不必客气。”   “谢陛下,”南宫溯一抱拳,从容坐下,朝对面的雪泠笑笑。   雪泠心下暗暗叹息,难道又是这相貌惹得麻烦?为何连烈国要如此费劲周章地带走她?   正皱眉思索,一群衣着鲜艳的舞姬如鱼贯入,娇艳的面容,动人的舞姿,一下子将众人的注意吸引过来。为首的是一名红衣女子,肤如凝脂,美眸波光潋滟,引人遐思无数。她扭动着柔弱无骨的腰肢,随着舞动的衣袖不经意地滑落,白玉般的肌肤微微裸露出来。精致的锁骨在轻纱的衣衫下,半遮半掩,墨发轻扬,邪魅的笑容微微荡起。在场的男子只觉呼吸一紧,视线专注在妩媚的红衣女子身上,对她身旁的其他美艳的舞姬视若无睹。   一曲终,众人仍沉浸在红衣女子高超的舞技与魅惑众生的身姿中,不能自拔。   许久,轩辕瑞沉声道。“好舞技!你的名字?”   红衣女子上前几步,优雅地跪在地上,清脆的声音响起。“奴婢洛儿谢皇上夸奖。”   “来人,看赏!”   洛儿淡淡一笑,再次跪谢,而后退在一旁。   “皇上,若月公主如此得圣宠,想必也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。如此盛宴,不如请若月弹奏一曲,让远道而来的烈国使臣鉴赏一番?”皇后忽然轻声提议,笑着询问轩辕瑞,美目闪过一丝光亮。   轩辕瑞不由皱眉,正想开口拒绝,却见雪泠默默地从座位上站起身,走向场中。只好抬手命人拿来宫中最好的古琴,置于她身前。   雪泠静静地望着眼前的古琴,双手抬起,指尖抚上琴弦。见众人一脸期待地望着她,雪泠荡起一抹浅笑,手舞动起来。   杂乱无章的琴音猛地响起,四周的人明显愣住了,皇后冷冷地笑着,眼里满是讥讽。南宫溯绕有兴致地看向她,完全无视那突如而来刺耳的噪音。   琴音忽而停下,雪泠抬头瞥向南宫溯,重新抚上琴。众人皆是摇头,惋惜如此上等的古琴,让人糟蹋至此。   猛地,琴音如在竹林中吹拂而过的清风,清澈优雅,古朴恬静。淡淡的琴声在厅中回荡,众人不由慢慢沉浸其中。似有一股若有若无的思念与忧伤蔓延其中,闻者之心不禁揪紧。   琴声渐渐高昂起来,雪泠的指尖飞快地在琴弦上跳跃。犹若四面八方涌来的金石之音,惊心动魄,激荡人心。   逐渐的,琴声缓慢起来,壮烈肃穆,空灵透明,绵绵悠远。似是低低的呜咽,又似长长的叹息,轰轰烈烈后的静谧与安然……   直到最后一个音消失,雪泠起身回到座位,在场的众人仍旧未从刚才绝妙的琴音中回神过来。   “好!”南宫溯首先起身大声赞叹道,“若月公主竟能将战时士兵的心情完整的展现出来,果真巾帼不让须眉!”   雪泠有礼地朝他微微颔首。余光瞥见轩辕瑞赞赏的笑意,以及他身旁的皇后愤恨的目光,她撇开脸,却看见刚才那名为洛儿的舞技正笑脸吟吟地望着她。   “不知此曲何人所作?为臣从未听过如此精妙的琴曲。”一人上前询问道,正是辰国的宫廷乐师。   雪泠垂眸不语。这个曲子不过是她以前独自在家时,有感而发,将看到的琴曲组合起来,胡乱编制的。今晚不过随心而弹,不知他们知道真相后,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?   望着桌上琴儿准备好的文房四宝,雪泠写下几字,递与乐师。   “若月公主好记性,曾听人弹过此曲,便能演奏得如此绝妙。为臣深表佩服,不知公主认得作曲之人吗?”乐师一脸期待地瞅着雪泠,急切想知道作曲的高人。   雪泠望见他狂热的眼神,不由退后一步,轻轻摇了摇头。   乐师行礼后,满脸失望地回到座位上。   在场的人接连不断地称赞和奉承,雪泠笑得脸有些僵硬,皇后的神色则愈来愈糟糕。南宫溯望着雪泠,眸里闪现一丝赞叹,唇边的笑意更深了。   “皇上,奴婢斗胆,想让若月公主再奏一曲,洛儿愿为公主伴舞。”退居一角的洛儿突然上前,恭敬地跪下问道。   “准!”轩辕瑞淡淡一笑,爽快地答应道。不知绝妙的琴音配上精妙的舞姿,是如何动人?   雪泠无奈地重新坐在琴前,飞快地在脑海中搜索记忆中的琴曲,随后手指抚上琴弦。切切然的琴声,浅浅似流,清净醒人,涓涓泉之细流,闻之心静如月,肌骨清凉,不知斯世何世也,万念俱寂。   红色的舞衣随着琴音飘动,缠绵的舞姿,深情的目光。洛儿将琴曲表现的淋漓尽致,似是凝视着思念之人,玉臂一伸,似要牵起对方的手。   长发垂落在胸前,雪泠垂眸专心地抚着琴。眼前浮现出月下,那不染轻尘的白衣如雪的男子,俊美无双的脸庞,清冷的双眸。   紧紧闭上眼,压下眼底淡淡的湿意。手中的琴声戛然而止,洛儿身形一滞,停了下来,转身望向雪泠。   “皇上,洛儿有个不情之请。”半晌,洛儿跪倒在地上,面容楚楚可怜,欲言又止。   “讲!”慵懒地问一句,轩辕瑞眯着眼,望向下首的雪泠。   “洛儿仰慕公主的琴艺,想让若月公主指点一二。”   “放肆!”皇后听后,大声叱喝道。“你是什么身份,竟然要求留在宫中,辉夜殿是你这种卑微之人能住进去的么!”本想让雪泠在大殿之上出丑,不想却让她大出风头,皇后憋了一肚子的气,此时不由迁怒在洛儿身上。   洛儿掩袖低声啜泣,众人见此,不禁心生怜悯。雪泠却见洛儿在无人看见的死角,朝她调皮地眨眼。   雪泠会意一笑,朝轩辕瑞比划起来。   “泠儿,她并没有资格入住辉夜殿……你说要搬出辉夜殿?”轩辕瑞不悦地沉下脸,“你竟为了一个舞姬要离开辉夜殿!”   雪泠心下叹息,既然洛儿不能搬入辉夜殿,那只能让她搬出来了。还有其他法子么?   轩辕瑞沉思片刻,沉声回答道。“好,洛儿今日起入住辉夜殿,陪伴若月公主,但不得接近辉夜园半步。洛儿,可记清楚了?”   “谢皇上!”洛儿喜悦地跪下谢恩,侧过头朝雪泠抛了个魅眼。      “洛儿姑娘,这是你的房间。”琴儿瞥了一眼身旁艳丽的舞姬,不知主子为何要让她住进辉夜殿。   “若月公主的房间离这远吗?”洛儿四处张望了一下,问道。   琴儿警惕地望着她,“辉夜殿的房间很多,如果洛儿姑娘觉得住得不适,请告知琴儿。”   “叫我洛儿就好,”抬手把玩着肩上的发丝,洛儿妖媚地笑道。“待会我能见见公主吗?我有些事情想跟她说。”   “夜深了,请不要打扰主子休息。洛儿请便,琴儿告退了。”冷冷地丢下一句,琴儿转身就要离开。   “琴儿,呵呵,还是说我该叫你玲珑?”洛儿低低地说道,嘴角漾起一丝嘲讽。   琴儿身子一僵,默然回头,冷然地望向她。“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……再说,你是谁?”   “我是谁并不重要,只要我与你一样,绝对不会伤害她!” 洛儿妩媚一笑,月下绝色面容朦胧缥缈,魅惑众生。   “哼!你这样说,我就会相信么?”不屑地斜眼看着她,琴儿不以为然。   洛儿眯起眼,勾起一抹冷笑。下一刻,琴儿只觉眼前红影一闪,红衣人依旧立在不远处。正欲开口讽刺,望见洛儿手中的银光,下意识地伸手摸向头发,琴儿脸色剧变。   她的武艺与六皇子不相上下,此人竟能在她眼皮底下拿走头上的银钗,却未能使其发觉。如果那人的目标是她的性命,此刻她必定身首异处了。   不甘地咬紧下唇,却见眼前之人笑得愈加妩媚。   “现在,能带我去见若月公主了么?” 第三十八章 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   轻轻的敲门声响起,雪泠迅速地将玉佩藏在里衣内,贴身放好,才起身开门。   洛儿一袭红衣立于门外,脸上荡着一抹得意的笑容。琴儿跟随在她身后,愤恨地咬紧下唇,不时抬眼瞪向不远处的洛儿。   雪泠有些好笑地看着琴儿难得露出如此孩子气的表情,毕竟她一直以来,处事沉着镇定,神色鲜少表露出内心真实的想法。   许是刚沐浴完的缘故,浅淡的幽香随风飘散,似有似无。雪泠一身雪白的里衣,如墨的长发随意地披散开来。明亮的双眸,唇边淡淡的笑意,在月色下,缥缈圣洁。   洛儿望着她,一时有些呆愣。转而想到来此处的原因,勾起一抹邪魅的笑意,低声道。“洛儿对公主今晚弹奏的琴曲相当有兴趣,所以特地请琴儿姑娘带洛儿来此。夜深来访,望公主见谅,不吝赐教。”   雪泠爽快地点点头,侧身让洛儿进屋。   琴儿站在门外,皱眉不语。随后见夜风寒凉,才不情不愿地瞥了洛儿一眼,体贴地关上房门。   洛儿往屋内不着痕迹地转了一圈,唇边的笑意愈发灿烂。望着雪泠微微一福,轻声道。“公主的房间华丽而不失典雅,屋内的饰品不多,却都是世间少有的珍品。看来陛下对公主甚是宠爱,远盛宫外民间所传。”   雪泠抬头见洛儿眼底满是狡黠,走向桌旁,执笔写下。   ‘你来是为了找我开玩笑的么?’   洛儿在房里扫视了一眼,笑道。“公主今晚的琴曲洛儿从未听闻,第一首曲子把将士离别亲人,奋勇杀敌,最后马革裹尸,壮烈殉国表现的淋漓尽致。还有最后一首……公主是在想念什么人吗?”   雪泠沉思了一下,低头写到:一将功成万骨枯。   “好一个‘一将功成万骨枯’,如果公主不是女子,洛儿都要以为公主曾经身赴战场,心有所感。”妖媚的神情一敛,眉宇间隐隐的英气,让洛儿原本艳丽的身姿霎时英挺起来。   “那么最后一首曲子,曲名是……”瞧见纸上的字,洛儿喃喃念道:“长相思……么。”说罢,突然握住雪泠袖中的手,雪泠一惊,正想甩开,洛儿却握得更紧。   狐疑地瞅着洛儿,她坦然地朝雪泠微笑。   “夜深了,洛儿不打扰公主歇息了,告辞。”矮身一福,洛儿利落地离开房间,独留雪泠呆愣许久。   “主子……”琴儿略微担忧地看向雪泠,虽在门外守候,洛儿的言谈之间未见不妥。但见雪泠楞在原地,不由轻声唤道。   雪泠头也不抬,摆摆手,示意琴儿退下。   琴儿疑惑,仍旧恭敬地行礼后,悄然离开……      “父皇,”烛光忽明忽暗地照映在一俊美的脸庞上,神色急切。   “昱儿,不必多言,朕绝不答应此事。”桌侧一人背对着来人,沉声回答道,语气略有不悦。   “可是,父皇,难道您真的要把雪泠送给南宫溯?烈国这次突然来访,已是蹊跷,现在竟然以两国之间长久争执的地盘来换雪泠,更是可疑。”轩辕昱敛下急躁,缓缓分析道。   “……即便如此,朕绝不允许你迎娶泠儿!”轩辕瑞未想最疼爱的六子,深夜来此,竟不惜娶雪泠为妻,来留住她。   “父皇……”   “此事不必再说了,朕自有考量,跪安吧。”轩辕瑞厉声打断他,轩辕昱只好退下。   “父皇,昱儿不会轻易放弃的。”势在必得的语气,转身离开。   望着紫衣渐渐融入夜色中,轩辕瑞叹了口气,昱儿最终还是陷下去了吗……      急促的敲门声,伴随着琴儿惊惶失措的声音传来,“主子,主子……”   雪泠才睁开眼,琴儿便推门而入,神色有异,双眼紧紧盯着雪泠,仿佛不知如何开口。   ‘怎么了?’见琴儿跪在床前沉默不语,雪泠坐起身,比划到。   “主子……倩儿,倩儿她……”   听琴儿吞吐半天,雪泠一惊,跳下床便跑向倩儿的住处。   一只手拦住了雪泠,“不必进去了,她没救了。”洛儿瞥见雪泠赤脚,衣裳凌乱,脱下外衣给她披上。“现在是寒秋,怎不穿衣鞋就跑来。琴儿,送公主回去吧。”   不待琴儿回神,雪泠已用力地甩开洛儿的手臂,径直推门走入。瞥见床上那单薄的身影,身子一颤,咬唇走近。   倩儿如睡着一般,静静地躺在床上。身上没有明显的伤痕,神色安详,唇边一抹释然的淡笑。身上穿得齐整,浅绿的衣裙,长发梳理得服服帖帖。稚幼的脸上浅淡的妆容,增添了成熟。   雪泠强忍着泪,伸手覆上她安然的脸。清脆的话语犹在耳边,单纯可爱的笑容历历在目。是谁断送了倩儿无辜的性命,是谁让倩儿不得不走上这条绝望的路!   拽紧了拳头,指甲插入掌心,也不能抵消心底的痛。雪泠最后深深地望了倩儿一眼,示意琴儿料理后事,转身离开。   ‘为什么不救她?’雪泠走到安静的一处,对身后的洛儿急急地比划到。   “她……是服毒自杀的,一个没有求生意念的人,为何要救?”洛儿直视着雪泠,轻描淡写地说道。   雪泠垂下头,这事其实与洛儿无关,清楚自己不过是在迁怒,心里更恨自己的无力。她的能力在深宫中发挥不出来,毕竟敌人都隐在暗处,伸手碰触不到的地方。现在她没有能力撼动背后的势力,可是,她暗暗发誓,终有一天,她会让他们付出代价的!   洛儿望着静静站在一隅的雪泠,柔和的晨光慢慢扫清灰暗的雾霭,如墨的长发在清风中飘扬。赤足而立,身披她殷红的外衣,脸色更显苍白,却挺直腰板,明亮的双眸迸发出坚毅的光芒。   “公主……”琴儿急匆匆地跑来,打破了两人的沉默。“除了皇家之人,不允许在宫中筹办丧礼,倩儿她不能久留辉夜殿中了,是不是……”   雪泠听罢,转身走向倩儿的房间。琴儿正想上前阻止,洛儿拦住了她。   “让公主再陪她一会吧……”   在倩儿的房里呆坐了两个时辰,晌午时分,宫中便派人来殓尸。雪泠没有动,没有问是谁派人来,表情木然地看着如沉睡般的倩儿被太监们抬走。   她很清楚,辉夜殿中除了浴池和她的卧室,均布满了暗卫,殿里的一举一动仍旧在轩辕瑞的掌控中。即便倩儿能够苟且偷生,他为了保住皇后,也必然痛下杀手。   丢卒保车,这就是宫廷啊。   “公主,六殿下来访,正在殿内大厅等候。”琴儿恭敬地立于门口,略微担忧地抬眸瞅了她一眼。   昨夜轩辕瑞允了洛儿入住辉夜殿,便是破了辉夜殿的禁令,除了辉夜园,宫中之人均可自由出入。   虽然知道倩儿的事与轩辕昱无关,但他是皇后之子,这当口是在不想见到他。雪泠摆了摆手,示意琴儿寻个理由把他打发掉。   琴儿无奈地瞥向她,皇子是一个宫女能随便打发的么。再者,他还是辰国皇帝最宠爱的六皇子。雪泠叹了口气,认命地起身回房梳洗更衣。   “雪,”远远见雪泠缓缓走来,依旧一袭紫衣的轩辕昱起身唤道。待两人坐下,他挥手遣了琴儿下去。凤眸直直地望向一旁白衣如雪的雪泠,寻思着如何开口。   许久,他打破沉默,低声说道。“雪,昨夜我去见父皇了。”   雪泠疑惑地看向他。   “我请父皇将你许配与我……”   不可思议地瞪大双眼,雪泠震惊地看着他。   “……但父皇拒绝了我。”雪泠提着的心这才落下稍许,“只是我不会放弃的,我绝不会让南宫溯带你去烈国。”   冰凉的物什突然被置于手心,雪泠正想拒绝,轩辕昱却用力地握住她的手,强行让她收下。“这是我对你的承诺。”   雪泠展开掌心,细细一看,立刻愣住了,手竟微微发抖。   轩辕昱见她诧异,温柔地解释道。“这是给皇妃的定情信物,收下它,你便是我的正妻。”   雪泠惘若未闻,痴痴盯着手心,眼里渐渐流露出不可置信。   轩辕昱见她惊吓到了,只是望着她手里的玉佩不搭理他,也不恼,笑笑起身悄然离去。   琴儿将轩辕昱送出辉夜殿,见他一直欢愉地勾起嘴角,眉宇间浓浓的喜色。正疑惑不解,回身却发现雪泠呆坐在大厅里,半晌仍毫无动静。忧虑地走近,诧异地瞥见雪泠眼底浓重的黯然与哀伤。   雪泠猛地起身,朝殿外跑去。琴儿一惊,连忙跟上,雪泠却停在殿门口。   ‘琴儿,请皇上过来,我有事想问他。’雪泠交待完,便颓然地走回房间。独留琴儿莫名地呆站着,眼中闪过复杂的神色。 第三十九章(微H) 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   “听闻你想见朕?”雪泠在大厅直等到夜幕降临,轩辕瑞才珊珊而来。   雪泠收起平时一贯的笑脸,默然地望着他。   甚少见到雪泠淡漠的一面,轩辕瑞一时有些不适应。毕竟她入宫这段时日,虽不喜他经常来辉夜殿,唇边却总是擒着一抹浅淡而疏远的微笑。此刻,雪泠幽幽的双眸不似往常般明亮清澈,深邃得让人看不出情绪。   琴儿早早便已退下,空旷的大厅只有雪泠与轩辕瑞,烛光忽明忽暗,两人长长的身影斜斜倒映在墙上。   半晌,雪泠缓缓将手中一物置于桌面上。轩辕瑞瞥了一眼,淡淡道。   “昱儿,还是没能沉住气。”   伸手从里衣内取出从不离身的玉佩,雪泠静静地望着眼前一身明黄之人。   桌上的玉佩在烛火微弱的光亮下散发荧荧白光,正面一龙一凤缠绕,犹若飞翔九天之中。玉佩的背面除了生辰八字,便是一个“昱”字。   轩辕瑞瞥见雪泠脖颈上挂着的龙凤玉佩,眸里精光一闪。   “没想到,他竟然把此物赠与你了……昱儿与他同时选择了你,果真是孽缘。”他勾起唇角,似笑非笑。   雪泠的手覆上胸口的玉佩,依旧定定地看向他。   “既然你发现了,朕不妨直说。”锐利的双眸扫向雪泠,轩辕瑞漠然地轻掀薄唇。“我要你离开司空清,不,该是轩辕清!”   雪泠握住玉佩的手轻轻一颤。   “辰国需要强大的帝王,清是最适合的人选。但他竟想抛弃一切,与你在一起,朕绝不允许!”   “他是辰国预定的下一届储君人选,朕将你带入宫,是为了牵制他,让他留下。”   “雪泠,你在他身边,只会毁了他!试问,如果让人知道辰国的储君与他的亲妹妹相恋,世人会如何看待他!”   “你忍心让清被世人唾弃?忍心让他放弃大好的前程,只为了区区一个你!”   “还记得朕在余阳亭所言么?舍与不舍,只在一念之间。舍下,成全他,使他成就大业;不舍,他只会是一个不被江湖容下的魔教之徒,终日生活在杀人与被杀之中!”   一句又一句,一下一下,重重地敲击雪泠的心。她抿着唇,安静地听着轩辕瑞沉声的劝说,思绪纷乱。   眼底深深的惆怅,心不由揪紧。她,不过是闯入异世的一抹幽魂,她的存在,改变了清么。他原本要成为辰国未来的君王,座下能人无数,现在却甘心放下,留在她身边。   犹如前世的那个家,因为她变得四分五裂。从她得到异能的那一刻开始,她便不该苟延残喘的存活下去,或许那个家便不会变得如此。   如今清遇见她后突然罢手,他多年来精心经营的一切必将付之一炬;而她,此时成了轩辕瑞留住清的筹码,她最终还是清的累赘……   而且,这个身子与清竟然是同父异母的兄妹。他或许早就清楚此事,也不曾介意,但周围的人又如何看他?有朝一日,他荣登皇位之际,世人又如何看待他?她怎能如此自私,束缚住他的拳脚……   雪泠紧紧用双臂环住逐渐冰冷的身体,垂眸掩去眼底的脆弱与无助。除了清,她无论何时都不愿让他人察觉到她的思绪。   轩辕瑞眯起双眼,瞥向眼前蜷成一团的瘦弱女子。表情淡淡的,看不出一丁点的变化。紧抿的唇和微颤的指尖却出卖了她的心绪,真是个倔强的女子。   “泠儿,你好好想清楚……”轩辕瑞顿了顿,起身走向厅门。“如果你不愿放手,朕只好将你交给南宫溯了……”   望着那袭明黄在黯淡的夜色中渐渐消失,雪泠自嘲地一笑,如若她不妥协,便要将她送与烈国,强行把她与清分离么。   看着几乎没有动过的膳食,琴儿皱着眉,重重地叹息一声。   “公主仍独自在房间呆坐吗?”洛儿倚着门,望向琴儿手中的膳食,问道。   琴儿点点头,“两天了,自从与皇上见面之后,主子就一直把自己锁在房间里。膳食只吃下几口便停了手,晚上才睡一、两个时辰。主子的身子本来就不太好,长此以往……那晚,皇上到底跟主子说了什么?”   洛儿深深地看了她一眼,“琴儿,那晚你在附近真没听出什么端倪?”   琴儿一惊,竖耳倾听四周,压低声线责怪道。“你以为这里是什么地方,小心隔墙有耳!”   洛儿一挑眉,眼里满是狡黠。“以玲珑的身手和才智,怎会不清楚?”   琴儿思索片刻,才道。“你还记得倩儿去了不久,六殿下来寻主子吗?”   洛儿含笑点头。   “那日,我亲眼见六殿下将龙凤玉佩送与主子了。”   “什么!”洛儿诧异地惊呼一声,“她收下了?”   琴儿微微颔首,“主子看到玉佩,明显惊异万分,连六殿下离去都不曾察觉。而后,主子突然冲出殿外,说是要见皇上。”   “……我大概能猜出他们两人那日晚上谈些什么了。”洛儿喃喃低语,一甩衣袖,就要离去。   琴儿身手揪住她的长袖,恼怒地问道。“大白天的你要去哪里?”   “出宫,”洛儿朝她眨眨眼,低声说道。“解铃还需系铃人……”   不待琴儿回神,红衣已翩然而去,独留满院寂静。      靠着床沿,望向手中一摸一样的两块如雪般的玉佩,雪泠只觉脑中混乱无比。   轩辕昱的玉佩得早些还给他,免得他误会。记得他那日所说,得到这玉佩,便是他正妻的人选。   至于清的玉佩……抬手轻轻抚额,要还给他吗?   从最初的相遇,到相知、相偎,她真的能全部舍下?   将清的玉佩贴在心口,一股凉意隔着薄衣传递到她的肌肤。雪泠闭上眼,清温暖的气息仿佛仍在她身边萦绕……   突然身上一暖,一双有力的臂膀拥着她。她惊恐地睁开眼,入目的是那双刻在心头的清冷美眸。雪泠用力地咬了一下唇,刺痛感传来,告诉她这不是梦!   司空清伸手救下雪泠自虐的唇,指腹轻轻磨娑几下,滑向她略微消瘦的脸庞以及眼下淡淡的黯青。   见雪泠仍是一脸茫然,司空清俯身吻上她的双唇。柔软而酥麻的感觉从唇上传来,思及怀中之人已有十日未见,不禁霸道地撬开雪泠的齿贝,长驱直入,肆意掠夺甜美的甘露,追逐她小巧的舌,纠缠,吮吸。   半晌,才恋恋不舍地离开,双臂仍旧揽紧她。雪泠微微张着嫣红的唇,轻声低喘着,双眸紧紧盯着司空清。   迟疑地推开她熟悉的怀抱,雪泠将玉佩轻轻放在他手心里。垂下眸,正想收回手臂,手上猛地一痛。抬头见司空清一向清冷的眸中闪烁着难以抑制的怒气。   “他跟你说了什么?”   忽然发现雪泠另一手中相似的玉佩,他深深地看着她。“……还是说,你要选择他?”   雪泠拼命地摇头,司空清一把取下那玉佩,手掌用力收紧。雪泠一惊,伸手覆上他的手,阻止他毁掉轩辕昱的玉佩。   “你就如此舍不得他?”   雪泠听罢哭笑不得,如果毁了玉佩,如何还给轩辕昱?而且玉佩没了,不就变相的让他有理由说,她已是收下玉佩了么。难得一向清冷的司空清也有如此意气用事的时候。   正想拿回玉佩,却见司空清随身一扔,玉佩在空中划过一丝弧度,“叮”的一声脆响落在地上。雪泠慌忙探出头,发现玉佩完好无缺,才轻轻地松了口气。   下一刻,司空清突然倾身压下她的唇,狂热的吻纠缠而来。环在雪泠腰际的手缓缓探入她单薄的衣内,来回轻抚着她光滑的肌肤。略微粗糙的掌心不断游移,引得雪泠身体一阵酥软。   咬上雪泠娇小的耳垂,沿着耳廓厮磨舔咬,低沉的声音蛊惑般道。“泠,你是我的,只能看着我……”   湿热的唇轻移,在额际,在眉间,在唇畔,在侧颈,又滑向雪泠玲珑的锁骨,留下一串串属于他的焰色印记。   雪泠突觉身上一凉,司空清已单手挑开雪泠的里衣,衣衫未褪尽,却是半遮半掩。脑海中忽然响起轩辕瑞的话:你会毁了清,你会毁了他!   用尽全力推开覆在她身上的司空清,惊恐地看着他,急急地比划着。   ‘我是你亲妹妹!’   俊美无双的脸上勾起一抹睥睨众生的笑容,“你以为,我司空清会在乎?”   ‘……你是辰国下一任皇帝,他要立你为储君!’   司空清轻“哼“一声,“我想要的自会亲手取得,不需要他的认同和施舍!”   正说着,手上的动作却未停。迅速脱去两人身上碍事的衣衫,一手抚上雪泠的酥胸,一手摩擦起她娇嫩的大腿内侧,雪泠不由轻颤起来,明亮的双眸渐渐迷离,脸颊显出淡淡的红晕。   司空清欺上她娇艳的殷唇,手间调弄着她的下体。雪泠只觉他的手所到之处,似是点燃了簇簇火焰,阵阵酥麻之感让她沉醉。双手不自觉地环上司空清的颈项,低喘着埋首在他的颈间。   感觉到司空清轻柔地分开她的双腿,猛地一阵钝痛让雪泠僵直了身躯。疼痛让雪泠不由得拧紧了修眉,她咬紧下唇,死死抓住司空清流墨般的发丝。   司空清伸手温柔地抚摸她光洁的后背,待她适应后,才慢慢在雪泠体内律动起来。被炙热紧密的甬道牢牢吸附,强烈的快感铺天盖地般袭来,他揽着她的腰,剧烈肆动着,渴求着她的身体。   巨大的快感充实着她,雪泠不由自主紧紧地贴着他的身体,灼热的体温似要将两人融化。   “泠,泠,泠……”轻轻地低喃在耳畔不断回响,心里溢满了幸福和欢愉,雪泠动情地拉下司空清,主动将贴上他的唇。抛开心中所有的顾忌,她眼里,只剩下那双灿如星辰的眼眸,以及眸中倒映出她动情的身姿…… 第四十章 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   “让开!”忽然察觉到辉夜殿内一直以来浅淡的气息相继消失,琴儿急急飞掠而来,却被洛儿挡在雪泠的房门前。   一袭鲜艳的殷红,洛儿轻抬玉臂,低低地一笑。   “琴儿,打扰人家小两口,可是会被牛踩死的。”   “是被马踢死……”琴儿只觉青筋突起,“废话少说,你们想对主子做什么?辉夜殿里暗卫的气息怎会突然消失?”   忽闻房内低沉的男声响起,琴儿紧握双拳,将轻功发挥到极至,急欲闯入房间。   洛儿把玩着垂下的秀发,任由琴儿与她擦身而过,未出手阻止。琴儿见她不出手,心中一喜,跃至房前数步之外,却生生顿住了身影。   一把墨剑直指她的脖颈,不过毫厘,皮肤甚至能感觉到剑身的冰冷。望着眼前瞬间出现的墨衣男子,琴儿眯起眼眸,深邃的眼中闪过一丝诧异。   “小墨墨,你还是这么不懂怜香惜玉啊。”洛儿霎时展开一抹邪魅慵懒的笑容,莲步轻移,贴近他。   玄墨冷冷地扫了洛儿一眼,不着痕迹地退开一步,剑却未动丝毫。   见玄墨避开自己,洛儿也不恼。“剩下的解决好了?”   玄墨淡淡地瞥了她一眼,沉声道。“你认为,他们快的过我的剑么?”   “也是,”洛儿罗袖一挥,琴儿身影一滞,愤恨地瞪向她。“夜深了,琴儿还是早些休息。今晚,你主子该不会让你伺候了。”   说罢,拎起已然僵直的琴儿衣领,提着她往殿后的厢房掠去。半途,还回首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。   “小墨墨,偷听可不是君子之为哦……”   闻言,玄墨默然地垂首,打了个手势。房顶上几条黑影立即分散在殿的外围,迅速融入夜色中。   回头看了房间一眼,阵阵似有似无的喘息声传来,玄墨垂下眸,转身隐入暮色里……      指尖轻轻地描画着臂弯中沉睡人儿的轮廓,司空清浮起一抹淡淡的浅笑,眸里闪过一丝心疼。昨晚,他太过于放纵了,没想到一向清冷的自己也会有如此疯狂的时候。   满十五岁后,灵霄宫里便为他准备了数十名侍妾。然,不喜人近身的他从未召她们侍寝。只因在他心里,除了复仇,别无他想。   低头见雪泠的睫毛一颤,那双明亮的双眸缓缓睁开,从起初的迷蒙逐渐清明。入目的是司空清绝美俊颜,眸底流淌着丝丝柔情。两人如墨的青丝缠绕,犹如昨晚两人纠缠的身影,雪泠小脸蒙上一层绯色,翻身就要埋进被子里。不想刚动,腰下阵阵酸痛传来,身子不由一僵。   略微粗糙的掌心从她脖颈后,顺着背脊滑下,停在腰间,轻柔地按摩起来。雪泠舒服地眯起眼,司空清调整了卧姿,让她倚靠得更舒适。   许久,两人未发一言,静静地享受着这难得的宁静与温存。   “泠,”司空清低低地唤了一声,雪泠侧头望向他,却见他似是沉浸在思绪中。   半晌,他紧拥着雪泠,低沉的声线才再次响起。   “泠,我娘亲是灵霄宫的前任宫主。灵霄宫其实在百年起便已被先人所创,但一直以来只是在僻静山林中的无名门派。二十一年前,十六岁的娘亲接了宫主之位。娘亲不满灵霄宫默默无名,下定决心要将它发扬光大,可惜宫内数十人,武艺平平,无人擅长行商,生活贫苦,人力物力皆无,让娘亲灰心丧气。   正想放弃之际,娘亲却偶然在山中救起一家人。未曾想,所救的竟是辰国南方首富任冰。得到任冰的慷慨解囊,娘亲才得以展开拳脚,灵霄宫在短时间之内逐渐崛起。   不久,轩辕瑞南巡,娘亲与他一见倾心。   两月后,轩辕瑞回宫前,对娘亲承诺,他会回来接她以及她腹中的婴儿。”   顿了顿,司空清仔细地将玉佩在雪泠脖颈上系好。“这是他留给娘亲唯一的东西,也是我身份唯一的证明。”   “……他再没有回来。”   雪泠握住他微凉的手,放在脸颊上蹭了蹭。司空清的神色未变,但她感觉的到,他并不是全不介意。   司空清搂紧她,两人的气息近在咫尺。   雪泠执起他的掌心,写到:你恨他抛弃你娘亲?   “不,”司空清淡淡地应道,“娘亲自小在江湖中,不拘小节,她进了宫,也不一定幸福。”   “自我出生后,娘亲每年出外游历,边提高医术,边找寻适合的人教导我的武艺。沿途遇见穷苦却筋骨佳的孩童,便带回宫中,加以培养。”   “我三岁那年,娘亲机缘巧合,救了身中奇毒的剑圣。剑圣为报救命之恩,留在灵霄宫,教导我剑术,成为我师父。”   “师父身上的毒,以娘亲的医术,也只能暂时压制住。好在他内力深厚,虽不能根治,仍与之前无异,只是不能离了娘亲的药。”   “师父将平生绝学都传授给我,十二岁时,我剑术大成,甚至能与师父连过百招而不败。”   雪泠疑惑地望向他,不知他为何突然从他娘亲谈到他的师父。   “在那之后不久,娘亲病倒了。终年四处奔波,再加上日日黯然神伤,积郁过深,药石无医。”   雪泠心疼地伸手抱紧他,温柔地抚摸着他的后背。   “……娘亲死后,师父拒绝吃药,身体一日一日衰弱,毒发越来越频密。临终之时,将一切告知于我。”   司空清冷冷一笑,“泠,你问我为何如此恨轩辕瑞。那是因为,原来所有的都只是一场骗局!”   骗局?   雪泠瞪大双眼,诧异地看着他。   “从一开始,与娘亲相遇,遇到首富任冰,生下我,甚至于师父中毒,均是他一手刻意策划!”司空清眸中涌起浓浓的哀伤,“为了他的一己之欲,却毁了娘亲的一生。”   雪泠惊异地在他手中写到:他如何得知,难道他也拥有异能?   “辰国二十五年前,曾有一名国师。国师拥有天眼,能知过去与未来。但在二十年前,他突然暴毙,从此辰国再无国师一职。想必是国师擅自逆天改命,才突然身亡。”   “国师的暴毙与轩辕瑞和娘亲的相遇,两事相隔的时间太近,我从来没将它们联系起来。如果不是师父最后的坦白,毒是轩辕瑞所下,要求师父接近娘亲,并传授我剑术。我想我永远都不会知道真相。”   “你说,我怎能不恨!杀他,实在太便宜轩辕瑞了。我不断扩大灵霄宫的势力,让冷云卓接收流云山庄,控制辰国三分之一的财力。建立凤魅阁,收集朝廷大臣的把柄。让暗阁刺杀他的心腹,派玄依的人易容取代他们。”   ‘你想毁了辰国?’雪泠不可思议地盯着他,起初以为司空清想取代轩辕瑞为帝,现在看来,他在一步步侵蚀辰国的根基。他是想要轩辕瑞成为亡国之君?这对于一个帝王来说,的确是致命的打击!   但,如果他提早传位给轩辕昱的话……0   知雪泠所忧虑的,司空清嘲讽地笑道。“泠,皇后是国师的女儿……”   雪泠一怔,难道轩辕瑞对六皇子与皇后的宠爱,是出于对国师的愧疚?的854d6fae5e   抚上雪泠的脸庞,司空清喃喃道。“计划尚未结束,我还没有能力公然反抗他,你仍在他的掌握之中……我能舍下所有,但你……”我又怎能舍下……   温柔的吻轻轻落下,不带一丝晴色,似在膜拜着这世间最美好的珍品。雪泠深深地望着司空清的双眸,犹如天边孤星般清冷的眼里,宝石般摧残夺目的美眸中,只有她的身影。   如此足以,她也能安心的离开了……   “主子,六殿下来了。”琴儿立在房间十步以外,用内力将声音传至房内。   司空清眼神一凛,神色不悦,低头看着在怀里轻喘的雪泠。   雪泠微微一笑,在他手心写到:我把玉佩还给他。   闻言,司空清才松开手臂,起身随意披上里衣。在衣橱里挑出一件雪白高领的衣裙,细心地帮雪泠穿戴起来。   琴儿在房外等得着急,不停往房内张望,却慑于虎视眈眈的玄墨守在一旁,不敢贸然上前。   半晌,房门缓缓打开,雪泠走了出来,身后跟着一白衣如雪的男子。衣裳略有凌乱,如墨的长发披散在侧,俊美无双的面容上淡淡的浅笑,慵懒邪魅,让人移不开视线。   琴儿许久才回过神来,不可置信地失声喊道。“司空幽若?”不可能,司空幽若六年前便离世了,难道是……   “灵霄宫宫主司空清?”陈述的语气,诧异的神色。司空清微微皱眉,冷冷地扫向琴儿。   “……南宫溯座下第一暗卫玲珑?”清冷的声线刚落,琴儿惊恐地看向雪泠。   “主子,我……”   “玲珑,公主已经知道了。”洛儿邪魅一笑,身影闪动,瞬间立于玲珑几步之外。“洛儿第一晚求见公主时,已经告知她此事。”   “不可能!”玲珑揪紧双拳,道。“那晚我在门外,根本没听到你曾提起此事。”   洛儿笑而不答。   雪泠眼神一黯,自己选的三人。倩儿受皇后之命取她性命,琴儿则是南宫溯的手下,不知小林子又是……   “若月公主,殿下等候多时了,请您移驾。”   气氛正僵直着,轩辕昱派来的太监尴尬地望着雪泠,恭敬地询问道。   雪泠点头,回头见司空清早已在太监来前闪入房内,这才跟着来人抬步离开。   “雪,你来了。”轩辕昱展颜一笑,似是毫不介意雪泠姗姗来迟。   雪泠点头,取出玉佩,递给他。见他一愣,也不接,径直把玉佩放在他身前的桌上。拿起桌上准备好的笔墨,弯腰写了起来。   只见纸上赫然三个字——对不起!   轩辕昱霎时心里不是滋味,苦涩渐渐涌起,唇边勾起一抹苦笑。她,最终还是如此直接地拒绝他吗?   雪泠见轩辕昱一副深受打击的模样,心中略有些不忍,弯腰在纸上飞快地写下安慰的语句。   这几日雪泠独自锁在房里,茶饭不思,明显消瘦了许多,衣衫有些松动。   轩辕昱无意瞥见她的颈侧,身子一僵,猛地上前几步,一把扯开雪泠的衣襟。颈侧、肩上、锁骨或浅或深的点点殷红,刺眼得让他倒吸一口气。   “谁?是谁?”他激动地用力抓紧雪泠的双臂,双眼通红。 第四十一章 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   轩辕昱无意瞥见她的颈侧,身子一僵,猛地上前几步,一把扯开雪泠的衣襟。颈侧、肩上、锁骨或浅或深的点点殷红,刺眼得让他倒吸一口气。   “谁?是谁?”他激动地用力抓紧雪泠的双臂,双眼通红。   雪泠默然地望着他,任轩辕昱用力抓紧她的双臂,愤恨地盯着她敞开的衣襟下点点红印。神色淡漠,既不在意,也不辩解。   身后不远的玲珑见雪泠一动不动,心下着急,不顾被轩辕昱看破身份的危险,身影一闪,伸手就要推开他。   展却突然现身,轻易地化解了玲珑的攻击,退居到轩辕昱身旁,眼神凛冽。   玲珑在琴儿被雪泠选后,便使计顶替了原本的琴儿。未免泄漏身份,服用少许的化功散,身上如今只有不到六成的功力。深知此时的她不是展的对手,不由咬牙切齿地瞪着眼前的墨衣男子。   忽见展眸底闪过一丝惊恐,飞身扑向轩辕昱,险险地化解了白衣男子凌厉的一掌。   雪泠只觉眼前白光一闪,腰上一紧,熟悉的气息便萦绕着她。抬起头,司空清不悦地盯着她敞开的衣襟,下一刻仔细地帮她整理好衣衫,将雪泠密密地锁在怀里。   轩辕昱还未从雪泠身上的痕迹中回神,展已使劲推开他,接下雪衣男子突如其来的一掌。瞥见展脸色渐变,可知那一掌伤其极重。抬首看去,两人正紧紧地依偎在一起,轩辕昱神色剧变,猜出这男子必然就是玷污雪泠之人,不禁怒火丛生。又见此人容貌俊美,身姿不凡,清冷的双眸看向他时,满是淡淡的嘲讽,不由恼怒地大声喊道。的   “来人,将此人拿下!”   五条黑影应声落下,如箭般掠向司空清与雪泠两人!   雪泠大惊失色,司空清现身,让轩辕昱发现了。如今轩辕瑞尚未承认司空清是皇子,贸然出现在皇宫可是大罪。如果引起骚动,引来成千上万的侍卫……这如何是好?   寒光一闪,五条黑影被剑气生生止住了脚步,愕然地望着突然出现的玄衣男子。只闻其中一人诧异地惊呼,“暗阁阁主玄墨……”   展立刻挡在轩辕昱身前,全身紧绷,蓄势待发。暗阁的阁主在此,那么后面的白衣男子不就是……他霎时如临大敌,眼观八方,脑海不断寻思着逃脱之法。   轩辕昱冷冷地望着司空清,淡淡道。“只要本王大声呼喊,你认为单凭你们几人,就算武功盖世,双拳能敌的过数千守卫?皇宫重地岂是你们这些凡夫俗子能擅闯的,哼,本王要让你们知道,进来容易,出去难!”   雪泠的心渐渐揪紧,担忧地看向身侧的司空清。司空清抬手轻拍她的后背,无声地安慰着雪泠,眸里未见一丝惧意。   见此,轩辕昱咬牙正要大呼,一袭红衣飞快地跃至他几步以外,来人笑道。   “哟,这里可真热闹啊,怎么都不叫上洛儿?”   洛儿一见亭里的情形,眼珠一转,便知发生了何事,勾起一抹魅惑众生的笑容。   “六殿下的脸色这么不好,是谁惹恼您了?洛儿这就给您来个袖舞,让您消气,如何?”   不待轩辕昱回答,洛儿挥着殷红的长袖,柔媚地舞动起来。柔弱无骨的身子,时快时慢甩动的红袖,娇艳的容颜,让人渐渐沉醉其中,轩辕昱与一干人等片刻便被这动人的舞姿吸引住,视线都死死地胶在洛儿身上,不曾移开一瞬。的df263d996281d984952c07998dc54358   雪泠见洛儿莫名地跳起舞来,愣了一会,司空清已蒙上她的双眼。玄墨收了剑,扫了洛儿一眼,纵身隐去身影。玲珑也立刻转过身去,背对着洛儿。的   轩辕昱断断续续地声音响起,“媚青之术,你竟是……殷洛……”   灵霄宫右护法殷洛,从未有人见过她后能记清楚她的相貌,原来都被她消除了记忆……   “殿下,您就别再垂死挣扎了,这样会很伤身子的。殿下龙体可要好好保重……不过能在洛儿的舞下,支撑这么久的,除了宫主就是您了,洛儿可是佩服得很。”低低地轻笑着,洛儿的舞仍旧没有停下。展与身后的五人,眼里的清明正渐渐散去,迷蒙茫然,却仍然痴痴地望着洛儿。   待轩辕昱最后一丝清明渐淡,洛儿才停下舞步,蛊惑的声线响起。   “乖孩儿,你们今日来辉夜殿,除了记得若月公主将玉佩还与六殿下,其他事再也不许记起……好,你们现在回晨岚殿……走……”   雪泠眼睁睁地看见轩辕昱与他的一众手下,神情恍惚地慢慢走出辉夜殿。   那晚洛儿前来房间见她,握住她的手那刻,将身份告知了她。虽知洛儿身为右护法,必不是普通人,未想竟然能用舞蹈施展精神控制,连轩辕昱意念如此坚强的人都能催眠,确实不凡。   眼见洛儿在轩辕昱等人走后,身子摇摇欲坠,雪泠连忙挣开司空清的怀抱,上前扶住她。洛儿顺势靠向雪泠,虚弱地笑道。   “不碍事的,夫人。每次施术后,都会如此,休息几日就好。那轩辕昱的精神过于强大,耗费了我不少心力,这次怕是要躺个十天半月才行了。”   “墨。”   司空清不愉的声音传来,面无表情玄墨闻声闪现,粗鲁地扯过殷洛,让她靠在他身上。而后,雪泠又回到司空清的怀里。   “小墨墨竟然主动让洛儿投怀送抱,洛儿好感动啊……”殷洛一脸陶醉,之前虚弱无力的神色似是一扫而空。   玄墨微微皱眉,瞥见她眉宇间的疲惫,才忍住丢开她的念头,打横抱起脸色苍白的洛儿掠向厢房。   “宫主……此地不能久留……”   远处传来洛儿的轻声细语,司空清垂下眼眸。   辉夜殿的暗卫不多,且均不是皇宫的一流好手。想必是轩辕瑞自负地认为手无寸铁的雪泠无需防备,也不可能有人如此大胆,擅闯皇宫禁地。暗卫之间每半日传递一次信息,晌午之前,如不离开,辉夜殿暗卫均消失无踪的消息必将传遍宫内,到时要全身而退可就难了。可是……   司空清望向怀里的女子,清冷的眸里流淌着淡淡的眷念和不舍。   雪泠笑着握紧他的手,而后看向一旁的玲珑。   白日想要悄然离去而不被发现,如他和玄墨这样的高手,仍存在一定的危险……   玲珑瞅了他们两人一眼,道。“……主子,琴儿,呃,玲珑知晓辉夜殿里有一处秘道,公子他们可从那里离开皇宫。可是,玲珑曾去秘道,里面机关重重。但对于灵霄宫的宫主,该不是难事。”   瞥见司空清眸底闪过一丝诧异,连他都不清楚有此秘道,玲珑又是如何得知?雪泠疑惑到。   “主子,这秘道如今只有南宫将军,玲珑和辰国国君知晓。只是之前并未清楚里面有机关,不然……”玲珑早就带主子离开这皇宫了。   “带路。”司空清冷漠地吐出两字,玲珑正要发火,见雪泠朝她微微点头,才不情不愿地往前走去。玄墨安顿好殷洛,也沉默地跟随在众人的身后。   讶异地跟着玲珑走入辉夜园,秘道的入口竟就在花园不起眼的角落。只有国君才有资格入园赏花,难怪至今从未有人知道这花园中隐藏着出入皇宫的秘道!   玲珑在角落的墙上摸索了片刻,只听一声轻响,一个半人高的入口呈现在众人面前。   “走入秘道后,起初的暗器很多,越接近出口,不断减少。玲珑猜想秘道解除机关的把手应该是在出口不远处。”   言下之意,是让司空清关掉机关,让她和雪泠晚些能从秘道离开皇宫。   “不行!”司空清听罢立刻拒绝道。“你只是猜想罢了,如果关掉机关,仍有丝毫的暗器未去掉。如今你只剩下一半功力,就凭你一人,能护泠周全?”   玲珑一时语塞,她是心急了。秘道的状况未明,贸然将雪泠带入,如若有一丝损伤,她要如何与南宫将军和皇上交待?   她微微颔首,“玲珑明白,是我过于急躁了。事不宜迟,两位赶快入秘道。”   玄墨不发一言,率先走入秘道之中。司空清牵着雪泠的手,立在入口前,一动不动。   雪泠无奈地笑笑,在他手心写到:我等你!   司空清见罢,嘴边扬起淡淡的笑意,俯身在雪泠唇上印下一吻,转身走入秘道。   玲珑立刻关掉入口,掩去痕迹,急忙拽着雪泠的衣角,走出辉夜园。   雪泠三步一回头,依依不舍地望着辉夜园……   “公主,公主……”小林子气喘吁吁地跑过来,手里举着一封红色的拜帖。   “发生什么事了,小林子?”玲珑皱眉看着那殷红的拜帖,心里有着不好的预感。   “二,二皇子请若月公主傍晚到他的曦仁殿一同用膳,送帖的人还在殿外等候,公主意下如何?”   玲珑咬唇不语,二皇子是皇贵妃所出,地位、势力与六皇子相当。只是自公主受封后,两人从未有过接触。现在突然邀请主子,究竟有何意?玲珑一时抓不住主意,烦恼不已。   雪泠沉默了片刻,朝小林子点点头。   小林子会意,连忙撒开双腿,跑向殿外。   “主子,这二皇子忽然要求一同用膳,怕是……”来者不善……   雪泠转身回房,在桌面的纸上写到。   ‘意欲何为,今晚便知。不入虎穴,焉得虎子?’ 第四十二章 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   “这是玄沁配的迷药,没色没味,只要捏碎,五丈之内的活物瞬间倒地。”半躺在床上的洛儿递给雪泠一颗黑色的药丸,低声嘱咐道。“红色的是解药,到时含在口中便可。二皇子为人阴狠狡诈,夫人要多多堤防。”   望着殷洛担忧的神色,以及略微发白的脸,雪泠抿着唇,伸手扶着她躺下。   “洛儿的身子一时半会好不了,让夫人单独前往,实在是……”   “什么独自,还有我玲珑在,你就少操心了!”一直在旁边听着殷洛细声细气地叮嘱,玲珑憋着一肚子火。现在又说主子单独去,根本不把她放在眼里,不由气得出声申辩道。   殷洛斜眼瞥了她一下,继续道。“皇宫的暗卫编制非常严格,主子尝试了几次,都不能将暗阁的人插入其中。昨晚来闯辉夜殿,只带了玄墨来,洛儿再提前接应,所以……夫人,万事小心。”   雪泠笑着颔首,端起药碗,殷洛盯着碗中黑里带青的药,咽了咽口水,为难地皱起眉头。“……夫人,洛儿能不能不喝这个药……”   将手中的碗往前一伸,殷洛见雪泠坚持,只好拿起碗一口气喝下。   好恶心的味道……玄沁肯定是故意的,每次给她研制的恢复体力的药,总是特别的苦涩难咽。殷洛愤恨地瞪着碗,回头一定给他好看!   雪泠微微一笑,玄墨临走前将药留下。殷洛耗费心力,短时间内恢复不了,借助药物,许是能减少恢复的时间。不过,以往玄沁给她喝的药味道都带着淡淡的清香,容易下咽。可是殷洛的药,单是闻到,便知相当的难喝。玄沁怕是难得找到机会整治殷洛,对洛儿可能是积怨过深了……   “主子,是时候梳洗打扮了。”玲珑望了望天,恭敬地提醒道。   雪泠点点头,今晚得拿出十二分精神来应付了……      “二皇子已经在殿内等候多时了,奴婢恭请公主移步。”才来到曦仁殿,几位婢女恭敬地立在殿外,似是等待许久。   曦仁殿离辉夜殿很远,宫内又不能坐轿,雪泠与玲珑走了半个时辰才到达。昨夜的疯狂,让雪泠的身子较以往更为虚弱,如今不禁轻喘着,待呼吸回缓,才抬步走入。   “若月,你来了。”   步入内殿,只见二皇子一人独坐品茶,身边没有任何伺候的人。见雪泠走近,只是抬头淡淡地唤道。   望见雪泠一身月牙白的衣裙,领口、袖边浅淡的金丝刺绣,简单、华贵而出尘。二皇子眼眸一闪,唇角勾起一丝兴味的笑意。   “你们下去罢。”待雪泠行礼后坐在对面,二皇子挥手让婢女退下,双眸直直地盯着雪泠。   余光瞥见玲珑仍站在远处,冷冷地扫了她一眼。“退下!”   玲珑不卑不亢地矮身一福,垂首答道。“回殿下,琴儿是公主的贴身婢女。主子一向需要奴婢在身边笔墨伺候,奴婢未得主子命令,不能擅自离开。”   二皇子冷哼一声,“好一个忠实的奴婢,还是说,小小一个低贱的婢女,不把本殿下放在眼里!”   雪泠眼见二皇子眸里的暴戾一闪而过,连忙朝玲珑使了个眼色,让她先退下。   玲珑这才行礼缓缓退出内殿,脸上隐隐带着担忧。   桌上已经准备好笔墨,雪泠提笔写到:   ‘不知二殿下今晚请若月,所为何事?’   二皇子深邃的双眸紧盯着雪泠,浅笑道。“那日宴会上,若月的弹奏的曲子,果真‘此曲只应天上有,人间能得几回闻’。”   雪泠礼貌地一笑,垂首写下:   ‘多谢殿下盛赞,殿下有事不妨直说。’   “若月的确是个爽快之人,难怪父皇如此宠爱你。”   听到他话中有话,雪泠微微皱眉,抬头直视着他,等待下文。   “听闻六弟向父皇请旨迎娶你,可惜父皇拒绝了。将贴身玉佩赠与若月,若月第二日也退还给六弟……本殿下真不明白,若月为何会拒绝六弟。辰国想嫁与六弟的人多不胜数,六弟一个都瞧不上,现在唯独对若月另眼相看。本殿下可是好奇的很。”似笑非笑地望着雪泠,二皇子状似遗憾地询问道。   雪泠看着他,片刻在纸上写下两句。   “喜爱的不一定是最好的,最好的不一定是我所喜爱的……”唇边扬起的弧度向上了几分,二皇子目光炯炯。“若月果然不是一般的女子,我真想知道若月钟爱的会是怎样的一个人。”   “不过若月没选择六弟,也是情有可原。听说前几日,辉夜殿一位婢女在房内自尽?”   雪泠紧紧拽着袖中的拳头,面上仍不动声色。   “……以若月的才智,怕是已经知道是何人所为。但是那人的地位只在皇上之下,想要报仇,以若月现在的力量,只能是一卵击石。”二皇子眉头一挑,循循善诱。   ‘殿下到底想说什么?’雪泠脸色一敛,略有不悦地写到。   “……若月,有没想过与本殿下联手?我借你力量,助你报仇,如何?”顿了顿,见雪泠沉思,他不紧不慢地说道。“那个叫倩儿的婢女死得可真冤枉,不止如此,她的家人也无一幸免啊……”   无一幸免……雪泠诧异地站起身来,二皇子瞥见她眼底闪过一丝悲痛与狠意,眼看事情就要如他所愿,不由笑得更欢。   雪泠却突然笑了,不似之前的疏远冷淡的浅笑,而是发自内心的灿烂笑容,犹如冰雪融化般,摧残夺目。   二皇子一愣,瞬间恢复面容,不解地紧盯着雪泠。   ‘不劳二殿下费心了,就算若月要报仇,也不急在一时。’   雪泠自嘲一笑,她还没有傻到卷入皇权争夺的中心,也不想做他人的棋子。谁做皇帝,根本与她无关。如果司空清想要这位置,她就不惜所有帮他得到。既然他们现在仍不知道司空清是皇子,没有作出对他不利的事,她为何要插手?   二皇子冷漠地看着眼前毫无惧色的雪泠,本想一个从民间来的平凡女子,只要给点甜头,还不乖乖俯首称臣,谁知竟然如此不识时务!敬酒不吃,吃罚酒!   “砰”地一声,二皇子手中的玉杯应声碎裂,脸若冰霜,气氛一时僵住。   “呵呵……”许久,二皇子怒极反笑,问道。“若月,你知道皇后为何如此容不下你,父皇又为何如此宠爱你,将最爱的辉夜殿赐给你,甚至恩准你进入辉夜园。能够观赏辉夜盛放,可是连皇后也从未有过的恩宠?”   ‘因为我象一个人?’雪泠思索一会,写到。   “不错,”二皇子赞赏地点点头,眸里闪过一丝精光。“若月可知,父皇的书房密室里珍藏着一幅画像?”   密室?画像?   雪泠看向二皇子,未想他连皇上的书房都敢擅闯。   “若月可是误会了,那是十多年前,我与六弟贪玩误闯的……若月就不好奇,画像里面的人是谁?”二皇子若有所思地望着雪泠,面上带着浅笑,笑意却未达眼底。   ‘如果殿下愿意告知若月,若月感激不尽。’   言下之意,即使你不说,对她来讲,也无损失。   二皇子的视线紧紧锁住雪泠,以退为进,这女子还有点意思!   “画像里是一名白衣女子,正值妙龄,面容……”二皇子停顿片刻,扫向雪泠,淡淡道。“与若月有近八分相似!”   雪泠暗自沉思,那人不可能是萧宛如,究竟是何人?   “过了几年,我寻着这相貌的女子,只查到流云山庄的三夫人萧宛如,再往前线索就断了。不过可以肯定,这女子必是父皇珍视之人,不然不会将她的画像藏于密室之中。”   ‘殿下想说,皇后是出于嫉妒,转嫁在若月身上,才要置若月于死地?皇上也是因为这个原因,对若月另眼相看?’雪泠挥笔写下。   二皇子微微颔首。   ‘那与若月何干,不过是前尘旧事罢了。若月与画像中人只是相貌神似,怕是毫无关系的两人。’   见雪泠完全不在意,二皇子有些惊讶。一直以为这个瘦弱的女子,常常带着浅淡的微笑,对待下人相当关爱,必是良善之人。婢女自尽,肯定会恼怒而附和他来报仇,听到画像之事,许是感到失望或者好奇。但她什么都没表现出来,不过冷漠地置身事外。   这就是六弟钟情的女子,比传闻中更为有趣!   “若月是因为有父皇的宠爱,才如此胆大地来曦仁殿么?还是说,若月觉得在拒绝本殿下之后,有把握安然离开?”   雪泠闻言,垂下眸,手里捏着那颗迷药,后背渗出丝丝冷汗。   忽然,雪泠灵光一动,快速地写到。   二皇子眯着眼,扫向纸上的字,心下一惊。   “不可能!你如何得知此事?”   雪泠抬眸瞅了他一眼,‘信不信由你!’转身便走出曦仁殿。   二皇子拿起那纸,细细再看了一遍,用桌上的烛火慢慢点燃。低沉地笑声响起,“有意思,果真有意思!” 第四十三章   “主子,”玲珑忧心仲仲地在殿外来回踱步,一见雪泠出来,连忙迎了上去。“他没为难你吧?”   雪泠惬意地笑着,摇了摇头。   如果不是最后写下的几字,怕是难以脱身,这皇宫的牢笼越早离开越好。   才走入辉夜殿,小林子哭丧着脸守在殿外。   “主子,皇上来了,坐了快半个时辰。”   雪泠点点头,抬步走了进去。   “公主,你可回来了,皇上在此等候多时了。”那袭明黄身边一位公公垂首哈腰地说道。   轩辕瑞转身望向雪泠,淡淡问道。“去哪了?”   “回皇上,二皇子邀请主子到曦仁殿一聚。”身后的玲珑闻言,乖巧伶俐地回答道。   “哦?朕怎不知道泠儿与他有交情?”似笑非笑地道,轩辕瑞随意地坐在桌旁,锐利的双眸扫向雪泠。   雪泠抬首坦然地望着他,两人视线交汇了片刻,轩辕瑞勾起一抹浅笑。   “坐下吧,一直站着脚不累么。”   雪泠矮身一福,在轩辕瑞对面坐下。抬头见下人已经退得干干净净,殿内霎时变得空旷,只余若有所思的两人。   “今早朕收到消息,辉夜殿的暗卫一夜之间全数消失,连一根头发都找不到。泠儿不给朕解释一番?”深邃的眼眸一沉,轩辕瑞轻叩着桌面,问道。   ‘皇上不是已经猜出来了吗?’雪泠低头写到。   轩辕瑞轻笑着,眼神渐冷。   “没想到为了你,清儿竟然破了誓言。他曾立誓,大仇未报之前,绝不踏入皇宫半步……泠儿,你对他的影响比朕预想得还要大。”   望向对面月白色的纤细身影,轩辕瑞有瞬间的恍惚,而后垂下眼眸,继续说道。“泠儿似乎忘记了朕几日前所说的话了……南宫溯今日又向朕提起将你带回烈国的事宜,朕答应他,三日之后给予答复。”顿了顿,他苦笑道。“把你送给南宫溯,清儿怕是会更恨朕吧。如此,也好……”   淡淡的叹息声响起,雪泠望着眼前的帝王,身影似乎较以往更为孤寂。   不对,实在太奇怪了。   待轩辕瑞走后,雪泠咬着唇苦苦思索。   轩辕瑞清楚流云山庄易主,以此威胁她做公主。流云山庄历年来掌控辰国大部分的商业命脉,他清楚落入冷云卓之手,便是掌握在司空清手中。虽说他曾提及,有意立司空清为储君,但轩辕瑞尚未退位,经济命脉落进他人手里,是帝王的大忌。   他又为何要立司空清为储君?明知当年抛弃了司空幽若,让她独守空房十多年,司空清必然记恨他。难道是出于对清的愧疚?可据清所言,这一切皆是轩辕瑞一手策划,从一开始轩辕瑞便知道会有如此结果,又怎会有愧疚可言?   再者,他从未对世人提及司空清这个皇子。独宠皇后与六皇子轩辕昱,也不理会二皇子与六皇子之间争权夺位的暗涌。隔岸观火,让他们两人相斗,冷眼看着他们的势力逐渐浮出台面。难道是想来个“螳螂捕蝉,黄雀在后”,为清扫除登基的障碍?   昨晚清擅闯皇宫,杀了辉夜殿所有的暗卫。轩辕瑞来此,似乎只是确定来的人,却没有丝毫怪罪的意思。难道他不担心,清闯皇宫,有可能是来刺杀他的吗?又有哪个帝王会容许恨自己的人,在皇宫内自由出入?   雪泠甩了甩了头,皱紧眉头。事情很不对,如此看来,轩辕瑞完全明白清在做什么,却未加以阻止。而且将她变相囚禁在皇宫中,似是在刺激清,增加清对他的仇恨。   他到底想做什么?     “主子,”伺候雪泠梳洗整理后,玲珑立在一旁,欲言又止。   雪泠见她垂着头,眼珠不停转,四处瞄着,便知辉夜殿新的暗卫已经到位,她怕是有什么紧急的事想告知她,却碍于暗卫,不能开口。   起身走向玲珑,握住她的手,瞬间一愣,雪泠放开她,抿着唇。在桌前写下,‘可行吗?’   玲珑尚未从雪泠突然地碰触中反应过来,怔了怔,用力点头。   而后才回过神来,主子只是碰了她一下,就知道事情了。诧异地望着自己的双手,玲珑不禁了然,难怪那晚殷洛明明没有说,主子却明白了她的身份……   敛了敛神,玲珑犹豫了一会,向雪泠伸出手。   雪泠一怔,唇边扬起一抹欢愉的笑意。本以为玲珑知道后,再也不敢碰她了,不想她这么快就适应过来,甚至向她主动伸出手。   再次两手相握,雪泠点点头,玲珑舒心地笑了。   ‘殷洛怎么办?’雪泠担忧地望着玲珑,洛儿的体力仍未恢复,辉夜殿的暗卫又较之前增加了一倍。   “主子,”玲珑眨了眨眼,道。“洛儿姑娘身体不适,不如送她出宫,让她好好修养。毕竟她是舞姬,长时间住在辉夜殿,于礼不合。主子意下如何?”   雪泠微笑着颔首。   第二日,暂居在辉夜殿,感染风寒的舞姬洛儿出宫。当日,南宫溯邀请若月公主两日后泛舟游湖,轩辕瑞欣然同意,并以保护若月公主为名,派遣两百精兵一同前往。   “南宫溯见过若月公主,公主千岁。”   刚出辉夜殿,雪泠便见南宫溯恭敬地行礼,也微笑着矮身一福回礼。   “公主,一切都准备好了。”   雪泠垂下眸,掩去眼底的犹豫。她不能继续留在皇宫中,成为清的累赘,只是,跟随南宫溯离开,真是最好的选择吗?   虽能感觉到玲珑的善意,但烈国不惜用两国长年相争的地域换取她,其意未明,雪泠不禁有些惴惴不安。   可是,她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。皇宫守备严谨,清一人混入仍有可能,但是要带走毫无武功的她,却是天方夜谭。要离开,只能用冠冕堂皇的理由,光明正大的走出皇宫。   南宫溯公然向轩辕瑞要她,必然筹划周全。如今,也只能相信他了。   雪泠定定神,抬步缓缓走出皇宫。宫门外,两百精兵已整装待发,一辆华丽的马车停候多时。   玲珑扶着雪泠上了马车,随后坐在她身边。   南宫溯上了马,一声令下,两百精兵以及南宫溯的亲兵三十人浩浩荡荡地出发了。   望着窗外逐渐远去的皇城,她终于离开了那华丽的金色笼子,只是不知往后会不会比在皇宫中的生活更难度过……   连玲珑也不知南宫溯为何要带她回烈国,只是清楚这是烈国皇帝的密令。雪泠倚着软枕,闭目假寐。她一出皇宫,清那边该是收到消息了。但轩辕瑞的两百精兵,却不易摆脱……   现在,也只能静观其变了……   “主子,我们到了。”玲珑低声提醒道,雪泠睁开眼,整理了一下衣衫,提裙走下马车。   南宫溯选的是辰国有名的东湖,三面环山,青山碧水,景色宜人。辰国不少文人常流连在此,吟诗作对,留下许多佳作。   雪泠望着眼前的湖光山色,深深吸了一口,清新的空气充盈心肺。唇角不由漾起愉悦的笑容。   岸边停泊着一艘船舫,两名美貌的女子恭敬地跪下,恭迎若月公主的到来。   船有两层,外表看来如普通船只无异。走入船舱,顿觉别出心裁。里面不但有前厅、更衣处与卧室,摆设、装饰井井有条,雍容华贵,皆非凡品。   两百精兵有五十人上了船,仔细地检查了各处角落,无异常后,只留二十人在船上。南宫溯的三十亲兵均守在岸边,按兵不动。南宫溯见辰国的士兵未得他同意,随意搜查他的船舱,似是毫不介意。待他们检查完毕,才笑着恭请雪泠上船。   “公主对南宫的安排还满意吗?”   站在船舱外的栏杆旁,船开动后,微风徐徐。雪泠迎着风,感受着风轻抚她的衣衫,长发随风飘散,发带轻扬。   闻言,雪泠转身望了一眼不远处的精兵,无声地询问着南宫溯:你要如何不动声息地摆脱他们?   他眼眸一闪,笑道。“公主,起风了,还是入船舱歇息罢。也是用午膳的时候了,请。”   雪泠见南宫溯自信的笑容,淡淡颔首,走入船舱之中。   两位婢女已经准备好膳食,见雪泠走入,忙上前行礼,而后恭敬地立在一旁。   玲珑帮雪泠布好菜,垂首立在她身后不语。   雪泠慢条斯理地用完午膳,在船舱内与南宫溯下了两盘棋,有些困倦地打了几个哈欠。   “听闻公主有午睡的习惯,南宫特地命人在船舱内置好床铺,公主可小睡片刻。”南宫收好棋子,体贴地说道。   雪泠点头,两位婢女连忙带头引路。一名侍卫上前,恭敬地说道。   “公主,船舱简陋,不如回宫歇息。皇上有令,让公主早些回宫。”   “你这是在命令公主吗?”玲珑不悦地回问道。   “小人不敢,只是……”   “不必多说了,公主难得出宫玩耍,怎能不让她尽兴而归。公主只需午睡半个时辰,你们不得喧哗吵闹,知道了?”   侍卫沉默片刻,无奈地退下。雪泠虽说是民间女子,受封为公主,如今却是宫中最受宠之人。他心知雪泠性情温和,但仍不敢造次。   雪泠一行人缓缓走入上层的船舱卧室中,南宫溯则独自一人坐在前厅,边品茶边独自研究棋谱,悠然自得。   众侍卫见公主在上层,船又在湖中心,南宫溯的亲兵都在岸边,船内除了南宫溯皆是辰国士兵。遂安心地在一层船内等候,但不放过一丝声响,以防意外发生。   半个多时辰后,公主果然起身来到前厅。又与南宫下了几盘棋,在那名侍卫的催促下,才依依不舍地坐上马车,扬长而去。   南宫溯骑上马,回头望了一眼,带着亲兵,跟随前方大队人马朝皇宫奔去。   船上两名婢女恭送若月公主,待众人离开,一人扶着另一人起身后,也匆匆离去。 第四十四章 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   “主子,这边。”一妙龄少女扶着另一美貌女子,往人烟稀少的小巷匆匆走去。   推开一间酒肆的后门,妙龄少女凝神静听了半晌,才示意她身后的女子随她走入。等候在内的一名小厮,无声地把他们两人引上二楼一间包房,轻轻转动墙上挂着的画后面的机关,墙应声打开一小门。两人迅速走进去,小门在身后快速关上。   小门里面是一小房间,中间一张书桌,围绕着桌子的是三个又高又大的书柜,里面摆满了各类资料和书籍。书页有新有旧,不难看出,这些资料和书籍并非短时间内搜集而来,有些已是年代久远。   妙龄女子一把撕开脸上的人皮面具,露出一张平凡无奇的脸。而后同样取掉另一女子的面具,那美貌女子赫然是正在回宫路上的雪泠!   雪泠直直望着玲珑平凡的脸庞,没想到玲珑的真面目是如此平凡。   玲珑微微一笑,抚上她的脸。“主子,奇怪玲珑的脸为何如此么?其实,暗卫从小都服食一种药物,逐渐淡化五官,让人对这张面孔过目则忘,才能更好的保全我们。”   见雪泠流露出一丝不忍,她无所谓地笑道。“主子不必难过,玲珑对自己原本的脸已经没有印象了。也正因为这张脸孔,玲珑才能在各种任务下幸存下来。”   随着三声轻叩,一阵轻响,一人从刚才的小门走入小房间。   雪泠转身望去,看到的竟是刚才随侍卫回宫的南宫溯!   南宫溯沧桑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,柔和了他刚毅的五官,眉宇间的肃杀之气也随之变淡起来。   “见过南宫将军,”玲珑利落地单跪在地上,恭敬地说道。   “起来吧,玲珑,你这次做得很好。”南宫溯沉声说着,而后撩开衣袍,跪在雪泠身前。   “南宫溯参见公主,公主千岁!”   雪泠退后一步,不解地望向他。一个烈国的将军有必要对辰国的公主行这么大的礼么,而且她已经离开皇宫了。   “公主,”南宫溯仍跪在地上,身旁的玲珑也垂首跪下。“具体的事宜,回到烈国,皇上会亲自告知于您。现在,南宫只能告诉公主,您是我烈国皇室的血脉!”   烈国皇室的血脉?   雪泠直视着南宫溯的双眸,里面除了真挚,没有一丝犹豫和闪烁。   半信半疑中,雪泠先让两人起身。   犹记得轩辕瑞在她耳边斩钉截铁地说,雪泠是他和萧宛如的亲骨肉,是辰国的公主。如今南宫溯却说,她是烈国皇家的血脉。   到底是谁说谎?   南宫溯完全没有理由欺骗他,那么,说谎的就是轩辕瑞了?他为何要这样做?但是除了将她留在皇宫,借以牵制司空清外,轩辕瑞对她很好,甚至破例让她入住禁地,观赏世间难得的辉夜盛开的奇景。   纵使心里有千般疑惑,南宫溯不愿说,玲珑却是不知。如今,除了问烈国的皇帝,或者轩辕瑞,别无他法。   这时,门上一个小孔里突然塞入一张纸条。南宫溯拿起一看,眼色一凛,随手将纸条化成碎片。   “公主,司空清与四使玄墨、玄依拦截回宫的车队,企图带走车内的若月公主。”   雪泠一惊,司空清去找她了?但是当初刚出宫时,已经嘱咐玲珑先去凤魅楼通知他,难道……   双眸幽幽地瞥向玲珑,她惊惶地跪下,抿着唇,沉默不语。   南宫溯连忙上前解释道。“公主息怒,是我不让玲珑去报信。毕竟如果司空清知道了,我们能如此顺利地带走公主吗?”   他顿了顿,面容一整,道。“公主,无论如何,司空清终是辰国人,请您不该再与他有所牵扯了。”   雪泠一怔,这是要她和司空清撇清关系?   冷冷地扫向南宫溯,她愿意按照他们的意思偷梁换柱,异容出宫,只是不想再继续成为司空清的包袱。但不代表她会乖乖地接受他们的安排,遵循他们的意思。   南宫溯眼见雪泠不过淡淡的一瞥,全身散发着凛然的气势便将玲珑镇住,心道公主果真是烈国皇家血脉。即使身在民间,与身俱来的皇族气息犹在,不禁感慨万分。   雪泠隔着衣衫覆上胸口的玉佩,暗暗担心。清他应该能分辨出马车里的替身不是她,希望他没事……   不等雪泠回神过来,玲珑已经起身迅速将一颗黑色的药丸塞入她口中。   “主子,这是异容丹,一刻钟后便能起效。”   “公主,此地不宜久留。待会玲珑会带公主从秘道出去,马车细软都已准备好。”说完,南宫溯看向玲珑。   “玲珑,你一定要护公主周全。两个时辰后在辰国边境会合,清楚了么?”   玲珑慎重地点头,南宫溯朝她使了个眼色。“务必要把公主带到指定地点,不容许任何的差错!”   “玲珑领命!”   雪泠看着跪在地上的女子,南宫溯这样说,言下之意,无论玲珑用什么手段,无论她是自愿还是被迫,都得随他们离开……   她不由揪紧拳头……   一刻钟,尚未觉得身体有异样,镜子里便已完全转变了容貌。蜡黄的皮肤,苍白的脸色,除了那双明眸,从上至下与原本的容貌没有任何相似之处。雪泠不由赞叹起这方便快捷的异容丹,毕竟在脸上贴人皮面具,透气不好,遇水甚至会脱落,很不方便。如果能把几颗带在身上,摆脱他们怕是……   “主子,异容丹十分难得,玲珑只有一颗。”见雪泠对着镜子狡黠地笑着,玲珑无奈地回答道。   随着玲珑走入另一扇小门,淡淡的烛光只能照亮一步的距离,雪泠微微皱眉,小心地跟随着玲珑的步伐。   两人走了将近半个时辰,才离开了秘道。   雪泠张望四周,这是中京不远的一处普通的民宅。低矮的围墙,略微斑驳的灰墙,角落长短不齐的杂草,可见这里久无人居住,破败而不起眼。   瞅了瞅身上灰布衣,和脚上略脏的普通鞋子,两人看起来,只是辰国常见的平民。雪泠不由有些担忧,玲珑的武艺已经恢复,现在又异容得让她自己都认不出来,她如何能逃脱?怎么才能让清发现自己?      一个时辰前——   “宫主,”玄墨见长长的车队由远而近,沉声询问道。   轩辕瑞竟然派了两百精兵跟随,怕是早就知道宫主会来劫走夫人。宫主独自前来,好在他和玄依两人紧紧跟随,毕竟双拳难敌百手,此次要带回夫人,只怕不易。玄墨暗暗运功,握紧手中的剑,蓄势待发。   玄依默然地立在司空清身后,淡漠的脸上未有一丝情绪的涟漪。“南宫溯与他的亲兵刚才离开众多侍卫,回去他居住的驿站了。”   “哼,他该不是知道宫主要来,避免嫌疑,才赶忙逃开的罢。”玄墨不屑地道。   玄依淡淡地瞥了玄墨一眼,南宫溯在宴会上公然向轩辕瑞要夫人,如果预先清楚宫主来劫走夫人,更应该会多加防范,怎会让他们轻易得手?   “宫主,小心有诈。”   玄墨勾起一抹嗜血的笑容,“玄依,你想太多了。有宫主和我们两人在,他们有能力伤宫主么?”   玄依低头不语,心里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。   清晰地看见马车中娇小的身影,如雪的身影足下一点,飞快地向前掠去,玄墨与玄依立刻紧跟其后。   “什么人!”为首侍卫统领大声喝道,两百精兵立即进入守备状态,将马车团团围住。   玄墨提剑一挥,层层包围在车外的侍卫马上出现一个缺口。司空清提气跃过众多侍卫的头顶,轻易地接近那华丽的马车。   “拦住他,赶快拦住他。保护公主!”   玄依与玄墨两人联手,阻挡着蜂拥而上的侍卫们。顾忌着车内的若月公主,侍卫不敢放箭,只能持剑拼死阻挡,却不敌一黑一白的两人,惨叫声不断响起。   司空清站在马车旁,打开车门,温柔地抱下背对他的女子。   不对!   熟悉的幽香没有传来,一股陌生感油然升起。司空清尚未反应过来,一把尖锐的匕首便用力地刺向他!   一掌挥开那女子,匕首划开了司空清的衣襟,在胸前留下一道浅淡的血痕。   “宫主!”玄墨惊呼一声,气红了双眼,寒光一闪,已倒地的女子立时气息全无。   玄依眼见司空清胸前的伤口逐渐变得灰黑,心下暗叫不好。上前揭开女子脸上的人皮面具,长长地吁了一口气。转眼又凝重起来,此人不是夫人,那真正的夫人又在何处?   南宫溯!   司空清双眸眯了起来,竟敢在我们面前耍把戏。我灵霄宫定不会放过你!   玄墨扶着司空清,暗暗心惊。宫主的内息纷乱,分明是中了毒。可是这世间已经没多少毒能毒倒宫主了,除非是……   与玄依交换了一个眼神,玄依加快了动作,一时间侍卫难以上前。玄墨趁机携着司空清飞快地离开…… 第四十五章 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   “皇儿,她说得事情可信么?”   一身华贵的锦衣,白皙妖媚的脸庞上不见一丝皱纹,青葱慢条斯理地端着白玉杯,细细品茶。皇贵妃余艳入宫二十载,保养极好,身材相貌与当年有过而无不及,只是更显成熟妩媚。她从小小的宫女成为如今皇后之下的皇贵妃,二十年仍受皇上宠爱,可见她的手段不比美貌逊色多少。   二皇子淡淡地一笑,“母妃觉得,她有骗人的必要吗?”   “她不过是皇上一时兴起,在民间封的小公主罢了,如此重要的大事,她又如何得知?”皇贵妃微微皱眉,谨慎地问道。   二皇子轻笑出声,唇边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。“母妃,你忘记了,这小小的民间公主,被父皇赐住禁地辉夜殿,甚至让她一同入园观赏辉夜。这可是连皇后都没有的恩赐,母妃还认为她只是个无足轻重的公主?”   想到此,余艳不由咬牙切齿。她使劲浑身解数,这么多年都不能让皇上带她入辉夜园。没想到,一个小小的民间女子,才进皇宫就得到这天大的恩宠,她怎能不嫉恨?   转眼一想,皇上几乎每日都要到辉夜殿寻这丫头,听下人汇报,两人坐在一起却不怎么说话。但是大多数时候皇上会让下人都退离,独留两人在辉夜殿中。兴许那丫头片子真是从皇上的口中知道不少重要的事,只是……   二皇子见她眼珠骨碌骨碌地转,母子连心,怎会不清楚她心里想什么。不由眉头一挑,淡淡道。   “母妃不必担心,此事孩儿心里有数。”   余艳心知她的皇儿自小便学会了审时度势,心思紧密,微微颔首。忽而想到什么,抬起头,凤眼幽幽地飘向他。   “皇儿,听说那烈国的南宫溯指名索要她,皇上到底有没答应?”   如果皇上肯拿那丫头换两国之间相争多年的地盘,说明皇上对她的兴头该是过了,是好事;但如果皇上拒绝了呢?那地盘几代人死伤无数,如今烈国双手奉上他都不心动,那么,这丫头对皇上来说,就不是普通消遣的玩具了。   余艳咬了咬下唇。后宫的嫔妃很少,当年皇上守诺迎娶皇后,另一皇贵妃是太后赐的婚,而她则是趁皇上酒醉后……其他的妃子几乎没得皇上宠幸,诞下子嗣的妃子,除去皇后和两位皇贵妃,只有五皇子的生母。那女子命薄,生下五皇子,便难产去世了。这后宫的嫔妃人数算是历代皇帝中,最为少的了。   皇后虽为一国之母,皇上对她的关注却是不多。名义上对皇后甚是宠幸,得到什么珍宝首饰、奇珍异草,都先让皇后挑选。每月去皇后那的次数也是最多,连带对六皇子也是百般宠爱,让最好的先生教导他,几乎满足他所有的要求。六皇子如今文武双全,且性情和蔼,待人亲切,倍受各大臣的喜爱,不难看出,这都是皇上偏颇的结果。   但是,她看得出来,其实皇上对她们三人都只是淡淡的,以礼相待,却不甚亲近。这也是他们三人都只生养一位皇子的原因,可见皇上并不喜多子多孙。皇上已经许久不曾与他们肌肤相亲,甚至在她贴近的时候,不着痕迹地避开。   皇上对这丫头如此关注,难道对她起了心?   余艳暗暗捉摸着,略有不安地瞥向她引以骄傲的宝贝儿子。   “母妃,你想太多了罢。”二皇子有些无奈地望着他胡思乱想的母妃,出声提醒道。“父皇虽经常去辉夜殿见她,但并未有什么逾越之举。许是她口不能言,安静乖巧,父皇才去那小坐一会。再说,以前她没在时,父皇不是也偶尔会去辉夜殿独坐?”   “嗯,”余艳低低应了一声,希望是她多想了。   二皇子垂下眸,想起那晚,安坐在对面的恬静女子。明亮的双眸直视着他,毫无畏惧之色,沉静的神色,且应答自如。确实,面对这样的一个女子,心绪渐渐变得祥和,似乎平时惯用的心机和手段都不愿使在她身上。   扬起浅淡的笑意,父皇爱到她那里,怕也是喜欢上这在皇宫里难得的宁静罢。   “殿下,”一抹黑影从殿内的角落闪现,低声唤道。   “何事?”敛下笑意,二皇子沉声问道。   黑影跃至他面前,在他耳边低声耳语。   二皇子惊讶神色一闪而过。“属实么?”   “是。”   余艳见他先是诧异,而后欢愉地大笑起来,震惊异常。她的孩儿情绪一向不外露,从来都没看见他如此开怀大笑,不由吓呆了。   “母妃,”仰头大笑片刻,二皇子目光炯炯,看向她。“机会终于来了,不枉我等了十年。”   “皇儿,你……”余艳讶异地瞪大双眼。   二皇子但笑不语,整理好衣衫,朝殿外走去。   “孩儿是时候去父皇那里请安了。”      仔细地捧着手心里的玉佩反覆打量,轩辕昱皱起眉。那日从辉夜殿回来,感觉浑浑噩噩的,似是有什么相当重要的事情,却怎么都想不起来。仿佛要呼之欲出,却又说不出来。询问同去的展等人,皆是一脸茫然。   她把玉佩还给自己,跟他说,“对不起”, 然后呢?为何脑海里一片空白……   轩辕昱放下玉佩,抬手揉了揉额角,这事有些蹊跷,却又抓不住头绪。   “昱儿,”一身华衣的贵妇缓缓走入,轩辕昱连忙起身。   “母后,怎么来了都不让下人说一声。”   “无碍,母后随处走走,经过此处便来瞧瞧你。”瞥见桌上的玉佩,贵妇眸底寒光一闪,道。“皇儿,听说你竟然把贴身的龙凤玉佩送给她了。母后说了多少次,不要接近她,不要与她有牵扯。你这是不把母后放在眼里了?”   “母后,”轩辕昱皱眉唤了一声,皇后冷冷地瞪了他一眼。   “丞相的孙女莫筱,兵部尚书的女儿崔苒,薛将军的妹妹如玥都是百里挑一的知书达理、相貌一等一的好女子,昱儿你为何执意要这么个普通女子!”   “母后,孩儿已经让朝廷上半数的大臣倒戈在我这边,没必要再来个政治联姻!我只想跟喜欢的女子一起相伴生活。从小母后什么事情都依我,为什么在这件事上如此决断?母后!”   “啪”地一响,皇后随手将桌上的物什甩在地上。   “为什么!不为什么!反正她就是不行!”说完,皇后瘫坐在椅子上,象个无助的孩童,低低地啜泣起来。   轩辕昱摆摆手,婢女太监们迅速退下。   “母后,你擅自让那个叫倩儿的婢女下手对付她,露出马脚,让二哥抓住不放。幸亏我及时把线索都切断了,不然二哥拿到证据,还不知在父皇面前如何折腾。”   又劝慰了几句,见皇后仍垂首哭泣着,轩辕昱头痛地抚额。   “主子,”展突然现身,恭敬地跪在轩辕昱面前。“属下收到消息,若月公主一行人回宫路上遭遇三名来路不明的江湖人士拦截,若月公主为保清白,被其中一人一刀毙命。”   轩辕昱吃惊地倒退一步,“怎么可能,出宫之时,父皇还派了两百精兵跟着。那些侍卫都是中京禁军里,最优秀的精英,区区三人怎可能对付不了?不可能,不可能的……”   展见他一时难以接受,身形不稳,一直喃喃自语。心下有些担忧,仍继续说道。“皇上接到消息后,怒气攻心,吐血晕倒了。二皇子正赶往皇上的寝宫,主子,我们也必须要动身了。”   轩辕昱定了定神,微微颔首。“的确,去父皇那晚了,又得给二哥落下把柄。”   回头看了看蜷着身子缩在椅子一角的母后,他淡淡叹息着。“展,找人守着皇后,别让生人看见她这模样了。”   母后在人前总是端庄贤淑,但偶尔想起以往,在他面前便象个孩童,伤心哭泣。她是真心爱着父皇,只是……   他摇了摇头,抬步往父皇的寝宫走去。   “展,那些江湖人是什么来头?为何要拦截雪的马车?”   展一脸凝重,“主子,此事来的突然也奇怪。之前未收到任何的消息,且若月公主不像与人结仇,该说不会得罪什么人。”   “没有其他的发现了?”一边往前走,轩辕昱边回头问道。   “主子,属下多方打探,都打听不到其他消息。本想从那两百禁军下手,谁知……”展顿了顿,才慢吞吞地说道。“两百禁军一回宫,便让皇上以保护公主不力的理由,全部就地正法了。”   “什么!”轩辕昱惊得顿住脚步,父皇竟然尚未审问便杀了侍卫,难道他心知是谁去截车?   “那……她的尸首呢?”犹豫了片刻,他才问道。   “尸身抬入宫,一直用布严严实实地盖着。布上有斑斑血迹,只能看见露出的首饰和衣角,的确是公主离开宫时穿戴的衣饰。皇上只是揭布看了一眼,就让礼官立刻收棺,三日后下葬。”   “三日下葬……”父皇如此似在包庇那个行凶之人,不但不让侍卫当面对质,如今又仓促地将尸身下葬。   父皇明明那么喜爱雪泠,听闻她被杀,甚至气极吐血。又怎会舍得看了一眼,然后不追查凶手,而是迅速下葬。难道那人不是雪泠本人?   “展,尽全力查那个拦截的江湖中人。然后,在中京郊外秘密寻找与雪泠身形相似的女子。有消息立刻来回报。”   “是。”虽不明白主子为何仍要追寻与公主相似体形的女子,但主子自有他的打算,展身影一动,迅速离开。 第四十六章 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   “二哥,”父皇的寝宫外,二皇子早已等候多时。轩辕昱见此,微笑上前行礼。   “六弟也来了。”二皇子微微点头,应道。   “听闻父皇吐血晕倒,皇弟担心得很,二哥也是如此才早早来父皇这里的吧。”轩辕昱皮笑肉不笑道,从小善于察言观色的二哥又岂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,在父皇面前好好表现呢?   二皇子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,“六弟不也是如此么?”   两人相视而笑,心照不宣。   “皇上宣两位殿下入殿,”刘三恭敬地来到殿外,脸上挂着谦卑的笑容。“两位殿下请。”   “有老刘公公了,”轩辕昱笑道,随着二皇子一同走入内殿。   “皇儿叩见父皇,”两人跪在地上,齐声说道。   床榻前,轩辕瑞仔细端详着一幅画像,对跪在他面前的两人视若无睹。平常锐利冷漠的双眸里,闪烁着温柔、眷恋和悔恨。   许久,他似是突然惊醒过来,目光淡淡地扫向他们,道。“起来吧。”   “谢父皇,”两人回礼后,默然起身。   轩辕瑞默默收起画像,小心地放入一华丽的盒子,轻柔地抚摸着盒身,才依依不舍地合上盖子。   虽然只是一闪而过,二皇子认出那是当年他在父皇密室里看到的那幅女子的画像,里面的人与雪泠有七八分相似。父皇如今在他们面前拿出画像,究竟是何意?   轩辕昱当初年纪尚小,对当年的画像记忆并未有二皇子深刻,只是隐约记得这件事。匆匆一瞥,面上仍不动声色,心下却不由一惊。难怪当时遇见雪泠时,感觉她的面容似曾相识,原来如此……   一时内殿一片沉静,三人皆是若有所思。   片刻后,轩辕昱首先打破寂静,朗声问道。“听闻父皇身体不适,特此前来问候,御医怎么说?”   他目光关切,神情担忧。二皇子冷冷地瞥了他一眼,心里冷哼,似真似假,他表露的关怀又有几分是真?   轩辕瑞微微颔首,沉声道。“朕只是一时极怒攻心,御医开了几服药,并无大碍。难得昱儿和容儿有心,特别前来探望。”   二皇子轩辕容一怔,父皇何时注意到他了?从来两人一起出现,父皇的注意力总在六弟身上。六弟伶俐,能言善辩,很得父皇欢心。每每三人同坐,父皇与六弟相谈甚欢,他仿佛是多余的一人,独饮独食……   想到此,轩辕容的眼神不由有些黯淡。   “容儿,今年满二十了吧?”轩辕瑞低沉的声音响起,轩辕容立刻回过神来,答道。   “是的,父皇,容儿今年初已是满二十了。”心里不禁纳闷,父皇突然提起他的年龄,是为何意?   “没想到,那么快就二十了……”轩辕瑞喃喃说道,而后抬起头,望着他。“二十,容儿该是在宫外建府了,是朕疏忽,拖延了几月才想起此事。容儿有中意的住所么?”   犹如晴天霹雳,轩辕容不可置信地抬起头,望着他的父皇。雪泠明明说……难道她是在唬弄我?不对,父皇到底想做什么?   “……父皇,容儿斗胆,有一事想问。”   “准。”轩辕瑞淡淡道。   “父皇是打算此时要立储君了吗?”轩辕容紧紧盯着座上的父皇,小心翼翼地问道。   轩辕昱诧异地看向他的二哥,二哥一向谨慎,如此敏感的问题,怎会在此刻询问。   轩辕瑞微微颔首,“嗯。”   两人一时呆愣住。轩辕昱不想父皇竟然如此坦然地回答,轩辕容则是震惊于他竟然就这样轻易地放弃自己,难道他身为辰国的二皇子,就没有任何地方比得过六弟吗?   “容儿,既然你没中意的住址,你的府邸由朕决定。跪安吧。”   见轩辕瑞疲惫地闭上双眸,两人悄然地退出内殿。   轩辕容仍未从刚才的打击中恢复过来,冷冷地看了身后的轩辕昱一眼,甩袖离去。轩辕昱则懊恼适才没有机会向父皇询问雪泠的事,完全被父皇牵着鼻子走,未察觉轩辕容的异样,也抬步离开。   殿内,轩辕瑞温柔地抚上身侧的锦盒,低声道。“……很快,我的愿望就要实现了……”      城门聚集了层层人群,侍卫一个一个地盘问进出的人,身形与雪泠相似的,无论男女老少,皆不给出城。一时间人心惶惶,不知发生了何事,却又无可奈何。   躲在巷口的人影一闪,消失在暗处。   “首领,城门任何与主子身影相似的人都不给出城,盘查得非常严,只怕今日不能离开中京了。”一瘦小的寻常男子闪入民宅,恭敬地低头回报道。   玲珑皱起眉,中京只有此门的侍卫最少,且盘查不严。如果此处都严加盘查,则其他城门更难出去了。没想到他们那么快就发现,难道是他们露出马脚了?   “首领,”见玲珑不解,男子在她耳边低语。   玲珑脸色霎时变了又变,瞥了一旁正垂首安静看书的雪泠,眉头皱得更紧。南宫将军竟然要司空清的命,如果让主子知道了,她又怎会愿意随他们回烈国。   摆摆手让男子迅速离开,玲珑转身对雪泠说道。   “主子,城门突然加强了戒备,今天怕是出不了中京。晚上得委屈主子在这简陋地居所歇息一晚,明日再离开。”   雪泠无所谓地点点头,见玲珑愧疚,想安抚地拍拍她的手。却见她惊慌地把手收在背后,挤出一丝苦笑。   “主子,玲珑身上还有些干粮,先凑合着吃,早点歇息。”   雪泠的手仍在半空顿住,有些惊讶玲珑的躲闪,然,只是笑笑便拿起包袱里的干粮,边啃着边继续看书。低着头,看不见她的神色。   玲珑心里一紧,无措地咬了咬唇,半晌才道。   “主子,晚上这里不能有烛光……玲珑先去整理床铺。”急急忙忙地收拾着脏乱的屋内,把干草铺上好几层。玲珑见这临时的床实在简陋,不禁发愁。   本没想在此过夜,如今这里又怎么好让主子睡一晚,可是他们不能去人多的客栈,中京的据点又较其他地方少的多……   这边雪泠放下书,拍拍身上沾的细屑。随手拿起一块小石,在地上写到:一起睡?   玲珑连忙摆手,“主子,玲珑在旁边守卫就好,主子一人睡吧。”   雪泠摇摇头,坐在干草上,拍拍旁边空出的位置,望着玲珑。   玲珑见她坚持,只好挪到一旁,盘腿坐下。   夕阳的余光渐渐消失,夜幕降临,月色如华。屋外阵阵虫鸣响起,宁静而祥和。   玲珑望着身侧的雪泠,咬着唇,挣扎着。   她看的出,司空清对主子来说,是非常重要的人。目光一直追随着那白衣如雪的男子,眸底迸发的流光异彩,有别于平常的冷淡和疏远。如果主子知道了,南宫将军为了她而要置司空清于死地……她根本不敢往下想。e   玲珑心里矛盾,不发一言。雪泠蜷着双腿,靠着墙,昏昏欲睡。   一夜无话。   第二日清晨,雪泠竟开始发起高烧。面色潮红,呼吸急促,紧皱双眉。   玲珑连忙拿出身上急用的药物,将近一日烧仍旧未降下来,急忙发暗号通知南宫将军。雪泠的身子一直不好,玲珑自责地望着她痛苦的脸庞,都是自己的疏忽才让主子如此。   傍晚,高烧稍微退了些。雪泠也从昏迷中转醒过来,玲珑这才暗暗舒了口气,清醒了起码说明有好转了。却见雪泠明亮的双眸幽幽地瞅着她,眼神如同穿透人心般,让人如坐针毡。   玲珑被看得心里发毛,怯怯地问。“主子,你的烧终于退了些……你还好么?”   雪泠挣扎着起身,玲珑惊呼道。   “主子,你要做什么,你的身子还没好,需要什么让玲珑去办就好。”玲珑不敢上前碰触雪泠,又担心她摔倒,只好在她身旁干着急。   雪泠踉跄了一下,玲珑伸手就要扶住她,却被雪泠一手挡开。   玲珑身子一颤,雪泠看向她的目光冷漠如同陌生人般,她认识的主子从来都是带着淡淡笑意,温柔谦和,怎么有如此冰冷的一面?   难道主子她知道了?这怎么可能……   “主子,”玲珑带着哭腔,跪在地上,揪住她的衣角。“主子,您身子还没好,先好好休息,有什么事情等您好了再说,好么?”   雪泠淡淡地扫了她一眼,从袖中拿出贴身的匕首,颤抖着一挥,连同袖角横刀切断。而后,收起匕首,扶着墙,缓缓移向屋外。   玲珑怔怔地望着手中的衣角,割袍断义,主子她真的知道了……的   刺眼的阳光让雪泠眯起双眼,头疼得愈加厉害了。咬牙拖着病体,一步一步地走出民宅。大街上,人来人往,满是欢声笑语。她在人群中跌跌撞撞地往前走,不清楚自己到底要往何处去,也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。心中只有一个念头,要到清的身边……   他受伤了,中毒了,都是因为她……   她本以为只要南宫溯将她带出皇宫,诈死骗过皇帝,她便能与清在一起。她还是太天真了,相信了那个一直默默在她身后的,叫做玲珑的忠心女子。   但是她忘了,即使她感觉到玲珑的善意,碰触玲珑后了解到他们对自己的保护。   然,玲珑的主子始终是南宫溯,而不是她。而南宫溯忠于的,是烈国。   南宫溯竟然对清出手,就为了让她对辰国再没有眷念,不能容忍辰国的人玷污烈国的公主……   眼前阵阵发黑,雪泠勉力望向前方。忽然看见一抹雪白的身影,强撑着身体,疾走几步,伸手拽住那如雪的衣衫。   清……   白衣男子忽见一陌生女子抓住自己的衣衫不放,尚未反应过来,女子已然倒向他怀里,他只好顺势接住。   “……夫人……”   白衣男子诧异地回头,“玄依,你确定?”   身旁的淡漠男子点头,眼里闪过一抹震惊。“异容丹。”   白衣男子了然,笑道。“不想我们寻寻觅觅,雪儿竟然主动找到我们,得来全不费功夫。”   打横抱起雪泠,两人匆匆避开行人,走出大街。   忽而寒光一闪,凌厉的剑气朝两人袭来。玄依上前几步,挥剑一挡,两剑相击,他却被迫退后一步。   一布衣女子立在前路,气势汹汹。“放下你们手中的女子!”   “好大的口气,让我会会她!”白衣男子将雪泠往玄依怀里一放,提剑上前。   女子眼光一直放在晕倒的雪泠身上,见来人笑脸吟吟地持剑而来,才扫了他一眼,却吃了一惊。   “流云山庄庄主冷云卓?” 第四十七章 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   忽而寒光一闪,凌厉的剑气朝两人袭来。玄依上前几步,挥剑一挡,两剑相击,他却被迫退后一步。   一布衣女子立在前路,气势汹汹。“放下你们手中的女子!”   “好大的口气,让我会会她!”白衣男子将雪泠往玄依怀里一放,提剑上前。   女子眼光一直放在晕倒的雪泠身上,见来人笑脸吟吟地持剑而来,才扫了他一眼,却吃了一惊。   “流云山庄庄主冷云卓?”   “正是在下,”冷云卓儒雅一笑,“能让南宫将军座下第一暗卫记得在下的名字,真是让冷某受宠若惊。”   玲珑撇撇嘴,心下只是着急雪泠的病情,冷声道。“废话少说,要么放下你们手中的姑娘,要么就打赢我!”   冷云卓有礼地抱拳,笑道。“在下虽不喜暴力,既然玲珑姑娘决心已下,冷某只好奉陪了。”   说罢,足下一点,如燕子般掠向玲珑。冷云卓心知两人的功力相当,然,玲珑学的是专门杀人的功夫,招式狠辣,时间拖得越长,对他越不利。只好加快出手的速度,以求速战速决。   再者,雪儿病情加重,本就身子孱弱,一般的药物对她无效,得尽快回去寻人医治。   见玲珑的视线不停飘向雪泠,眼底闪过一丝焦急。冷云卓淡淡一笑,这人虽效忠于南宫溯,对雪儿的关切倒是真心。思及此,手下的剑招不由减了不少杀气。   玲珑心系雪泠的病况,心不在焉,招数较往常,只发挥了七八成的功力。一时间,两人缠斗许久,难分胜负。   忽然阵阵幽远的琴声由远而近,冷云卓扬起一抹舒心的笑容,收了手,迅速退到玄依身前,微笑不语。   玲珑一愣,瞬间退后几步,屏息以待。   来人一袭翠绿的衣裙,身影轻盈地飘落在在屋顶上,如墨的长发随风扬起。十指纤纤,轻抚琴弦。面纱虽掩住了容颜,凤眸微微一挑,却是风情万种,魅惑众生。   “樱,你来了。”冷云卓儒雅一笑,抬头望向来人,道。   如诉如泣的琴音忽然顿住,女子清冷的嗓音传来。“不过一人,你却花这么长时间。哼,不要跟我说,好男不与女斗!虚伪!”   冷云卓听罢,无奈地笑着,也不反驳。   玄樱瞥了他一眼,径自从琴下的暗格内抽出一把半身长的大刀,目光冷冷地扫向玲珑,刀尖挑衅地指向她。   玲珑见此不禁吃了一惊,“早闻灵霄宫四使玄樱的九音琴从不离身,且琴艺超群。未想,琴身内有乾坤,竟然是刀鞘!”   冷云卓转身与玄依就要离开,玲珑急忙上前。一把雪亮的大刀横在她面前,阻隔在三人之间。   “你现在的对手是我,看清楚了!”玄樱淡淡道,紧紧盯着玲珑,转而扬声道。“你们两个还杵在那干嘛,还不快走!”   冷云卓似笑非笑地瞅了玄樱的背影一眼,才与玄依匆匆离开。   玲珑眼睁睁地看着两人抬步就要离去,急忙从怀中掏出一物,抽开那物什上的细线,用力扔向空中。   霎时,半空中传来巨大的爆裂声。火光则在白日中不甚显眼,巨响却引来周围所有人的注目。一时,因不知是何物,附近的居民惊慌起来,四处逃窜。哭喊声,叫骂声,纷杂的脚步声不断响起。   正要离开的两人被惊惶的人群阻挡在路中,前进不得。冷云卓挺身挡开蜂拥而来的平民,玄依则险险地避开拥挤过来的人,免得他们挤伤怀中的雪泠。   两人见人群不断增多,且慌不择路,只好飞身跃上屋顶。   猛然,数十道寒光从四方如箭般袭向他们。两人一惊,冷云卓连忙抽剑迎击,显是看出冷云卓的功力在玄依之上,过半数黑衣人迅速将冷云卓围住,猛烈攻击起来,不给他一丝分身的机会。   其余几人则截住玄依,避开怀中的雪泠,袭向他的背后以及身侧。玄依怀抱着一人,用尽全力,灵巧地躲闪着黑衣人四面八方而来的汹涌剑势。   “嘶——”一道血痕从玄依的左肩直到腰际,玄依背后的白衫立即染成血红。他不过微微皱眉,身影未有半点停顿。黑衣人渐渐贴近,玄依余光瞥见冷云卓以一敌十,虽不见凶险,却一时未能摆脱他们的纠缠。   片刻间,玄依的身侧、手臂和后背上布满深浅不一的伤痕。黑衣人见此,招式更狠,招招指向他的要害。   突然生变,围住玄依的一名黑衣人瞪大双目,不可置信地倒地气绝。其余的人尚未回神,也瞬间被击毙。他们的脖颈上皆有一道血痕,一招致命。   冷云卓双眼一眯,一条黑影飞速掠至他身后,两人背靠背,剑气如虹。黑衣人见两人联手,如虎添翼,让人难以招架。清楚此时不可能带走雪泠,为首一人仰头大啸,众人身影一动,飞快地往四处离去。   玲珑突闻啸声,身形一颤,心下矛盾是否离开。玄樱抓住她犹豫地一瞬,大刀冰冷的寒意已是贴近玲珑的颈侧。   “墨,幸好你来了。”冷云卓接过玄依怀中的雪泠,笑道。   玄墨看向脸色苍白,双目紧闭的雪泠,冷冷说道。“赶紧离开。”   “她怎么办?”点了玲珑的穴道,玄樱收起大刀,轻抚刀身,漫不经心地问道。   “先放在凤魅楼,樱,如何?”冷云卓朝玄樱点头,转身与玄依、玄墨迅速离去。   ‘不能去宫主那里……玄沁有影响……’   ‘清的毒仍未清除,情绪不能受影响……雪儿还是留在此处……’   ‘为何喂下几种以往有效的退烧药,她的病情依旧反复?’   断断续续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,雪泠皱起眉,缓缓睁开双眼。入目的是冷云卓担忧的脸,以及守在门口的玄依。   “雪儿,你醒了?”冷云卓欢喜的声音响起,玄依闻声走近,望着床榻上的雪泠。   ‘终于醒过来了,现在只是低烧,还好……不知清的毒解得如何了?’   雪泠眨眨眼,转头望着冷云卓,眼里满满的焦虑和不安。微微张口,仍旧未能发出声音。   玄依会意,立刻伸出手,展开袖子。   雪泠抬起手臂,指尖在袖子慢慢写着。   ‘清的毒解不了?’   冷云卓温和地笑道,“雪儿,等你身子好些了,我们再说好么?”   雪泠摇摇头,继续在玄依平摊好的袖子上不停写到。   “……雪儿,你是说,你发烧的时候,即使不用接触,也能听到对方的心声?”冷云卓诧异地望向雪泠,那么她已经知道了。   “夫人,玄沁正全力救治宫主,不用过于担忧。”玄依收回手臂,淡淡道。   雪泠揪住他的衣角,扫向他。玄依垂下头,声音仍然没有任何起伏。“夫人,玄依的伤无碍,不过皮外伤罢了。不必担心。”   冷云卓将雪泠冰凉的手纳入掌心,一股暖流从手心一直蔓延至全身,雪泠片刻后便觉得通体暖和了许多。   “既然如今雪儿不必触摸也清楚我们所思所想,我们也无需担心让你知道而避免碰你了。身子现在暖和多了么?”   雪泠微微一笑,感激地望着他。   前世身边的人都害怕碰到她,来到异世,他们却都是为了她着想才不愿触碰她。听到她的能力如今已不用接触他人就能知道他们的心思,眼前的人除了了然却无其他厌恶或惧怕的情绪……   “雪儿,你的能力提升了,还是?”冷云卓考虑了一会,认真地询问道。   雪泠摇头,在他手心写到:只有发烧的时候。   “你这次发烧……”冷云卓略感惊讶地问,无论用什么药物,她仍旧持续地发烧,不能不让人觉得怪异。   雪泠低下头,避开他们的目光。   前世有段时间,家人排斥她的时候,她吃了所有的药想要了结自己的生命。不想,吃完药,她只是持续发烧了几日。以后,相隔一段日子,她都会无端的发烧。而发烧时,又回到当初有能力的日子,即使不用碰触他人,也能听到他们的心声……   见雪泠不愿提及,冷云卓体贴地拍拍她的手背,抬手掖了掖被子。   ‘庄主抱了一女子回来,两人是什么关系?’   ‘庄主向来不尽女色,竟然温柔地抱回一个女子,还守在身边那么久……’   ‘……隔壁许大婶的儿媳妇,竟然在外面勾汉子……’   ‘……嫂子今晚回来,待会得好好准备,不然她又得说我了……’   ‘跟庄主一起回来的男子真俊,可惜冷冰冰的……’   ‘……这账本怎么查来查去都不对呢,庄主晚些得检查了,怎么办?’   见雪泠的脸色渐渐发白,冷云卓猛地想起,如今他们身处流云山庄在中京的别院,院里仆役过百。那么这些百多人的心里所想……   他立刻起身走到门口,扬声道。“管家,让院内所有的奴仆都回家休息。过几日再回来!”   管家大吃一惊,“庄主,这……奴仆都走了,别院里谁伺候您跟客人……”   “照我的话去做,”冷云卓淡淡地看了管家一眼,“让他们立刻离开。”   “是,”管家急忙让别院里的仆役放下手中的活计,立即回家。虽不明白庄主想做什么,但他不敢违抗他的命令。   半个时辰不到,所有的仆役相继离开,走时都一副莫名其妙的模样。管家本想留下,最后也被冷云卓打发了,一步三回头地离去。   雪泠的眼神飘向门外的一树,冷云卓叹了口气,道。   “出来吧。”   一条黑影默然地跪在他身前,抬头瞥见雪泠,有些不知所措。他身为暗阁的一员,虽功力远远不及阁主,但宫主夫人气息沉重,一听便知根本没有任何内力,却能在第一时间发现他的行踪。他惶恐地垂着首,暗道回去得再好好练功。   冷云卓心知雪泠发现他气息的事,让这人受到打击了,又不好明说,只得含糊地解释道。   “夫人五官异于常人的灵敏,所以……咳咳,有何事来报?”   “二皇子有异动,秘密调兵,私下制造武器。”   冷云卓听罢,神色不由凝重。转身看见雪泠一脸沉思,摆摆手让那人退下。   “雪儿,你在宫中与二皇子说了什么?”听闻她与二皇子曾在曦仁殿密谈,此次轩辕容突然有所动作,该是和那日他们两人所谈之事有关。   雪泠浅淡一笑,在他手心写到:   皇上将不会传位于六皇子轩辕昱! 第四十八章 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   “雪儿,你在宫中与二皇子说了什么?”听闻她与二皇子曾在曦仁殿密谈,此次轩辕容突然有所动作,该是和那日他们两人所谈之事有关。   雪泠浅淡一笑,在他手心写到:   皇上将不会传位于六皇子轩辕昱!   冷云卓若有所思地看着雪泠,嘴角缓缓上扬。   “不愧是雪儿,只是为何轩辕容突然有所行动?”   雪泠抬起头,明亮的双眸淡淡地扫向他。虽然明白雪泠因为发烧的缘故,才能不接触而窥视人心,但被这样透彻的眼睛直视着,即使是他,心里也不免一窒。   他暗暗收敛心思,苦笑道。   “密报提到,皇上有意让轩辕容封王,搬出皇宫。雪儿,关于储君……是皇上告诉你的?”   雪泠微微颔首,轩辕瑞的确说过,要立清为储君,只是她稍微误导了二皇子轩辕容。   冷云卓一怔,“雪儿,你是故意的?”   如此的雪儿让人觉得相当陌生,还是说,他们其实并不了解原本的她?   “你从皇宫出来,改变了许多……”   雪泠唇边勾起一抹苦涩的笑意,在他手心飞速地写到。   ‘他总是在身边保护我,我也想要尽能力守护他。’   “……夫人,无论你作出何种决定,我们都会站在你身边。”玄依坚定地看着雪泠,说道。   冷云卓笑着点头。   雪泠心头一股暖流涌起,出宫以来,第一次欢快地笑了。诗意流转的眼眸,唇角弯弯,如冰雪初融般温然绝世的浅笑。   两人不由愣住了,冷云卓回神,尴尬地咳嗽了一声,继续说道。   “皇上突然封王,是在逼轩辕容造反吗?”   雪泠摇摇头,他是给二皇子一个选择的机会。要不就安心做个逍遥的王爷,不再争夺帝位,要么只能是自寻死路了。看来轩辕容义无反顾地选了后者,即使牺牲一切,都要登上那个高高在上的位置了。   自古帝王之位的争夺,父子、兄弟之情皆不复存在。轩辕瑞一开始就偏向清,将富可敌国的流云山庄轻易地相让,全面封锁了消息,世人都不知辰国还有一位流落在民间的皇子。清能在灵霄宫自由长大,且一直未牵涉到二皇子与六皇子两势力相争的漩涡里,不得不说,这都是轩辕瑞的功劳。   “雪儿,若月公主已死的消息传遍辰国,并于近日下葬。当日那马车上之人,皇上似乎并不追究……”   冷云卓刚提起,便察觉到雪泠眼里熊熊的怒火,识趣地住了口。   雪泠断断续续地了解到那日的事情,从未想到南宫溯竟会让假扮她的人刺杀清。虽然清反应及时,匕首并未刺中要害,只是……   ‘清不是百毒不侵,为何此次连玄沁都难以短时间解毒?’   冷云卓叹了口气,“清是从小逐步喂食和浸泡各种毒物或毒液,绝大多数的毒对他都无效。可是有一个致命的缺点,就是平常对于普通人没有多少伤害的几种小毒,在清体内会变成剧毒。”   “不过这世间没有多少人清楚这件事情,我们也只是清楚有这么一件事情,对于是哪些毒物能有此种效果一无所知。南宫溯要调查此事,怕是花费了不少心血,下决心要致清于死地了。”   ‘他会没事的,是么?’雪泠听罢,心不由揪紧,急急地问道。   冷云卓握住她的手,安抚道。“有鬼医和玄沁在,不会有事的。待你的烧退了,我便让玄依和墨送你去灵霄宫。”   ‘不,现在出发。’雪泠反手握紧他,祈求到。   “可是……雪儿,你如今不适合去人多的地方,从这里去灵霄宫,中间必然要经过几个城镇,你会很难受。”冷云卓蹙着眉,犹豫道。   雪泠摇头,每次发烧的持续的时间不定,有时甚至长达半个月。如今清的状况不好,她恨不得立刻飞到他的身边去。要她提心吊胆地等候,还不如忍受一下,尽快到达灵霄宫。   “夫人陪在宫主身边,让宫主安心解毒,未尝不是个好办法。”一直默然的玄依突然开口说道,冷云卓见他同意,也只好勉强赞成。   “不过天色已晚,路上也得好好准备,明早再出发吧,雪儿。”   雪泠点头,冷云卓让她喝了点粥,她躺下不久便困倦地沉沉睡去了。   冷云卓待她睡沉了,才与玄依离开房间。   “墨,急召暗阁九宫十二幽,明日护送雪儿回灵霄宫。”   一条黑影瞬间立在他们面前,来人不悦地撇撇嘴。“你这是看不起我么?”暗阁的九宫十二幽在灵霄宫与四使不分上下,按实力排名,一共二十一人。他们从未一起出动,以他暗阁阁主的实力,难道不足以护送雪泠安全到灵霄宫。   “墨,”冷云卓敛了笑意,眸底闪过一丝冷意。“不要小看南宫溯,他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找到能对付清的毒药,可见他的暗卫不是吃素的。他身边高手如云,让九宫十二幽跟着你们,我比较放心。”   “以前的宫主或许是无敌的,但是从他这次受伤,你们应该清楚,雪泠是他的软肋。所以此次护送,不容许一丁点的失误。明白了么,墨?”   冷云卓话音刚落,身前只剩下沉默的玄依,他上前拍了拍玄依的肩膀。   “玄依,你的伤势还没好,今晚好好休息罢。”   玄依抬首望向他,“你在担心什么?”   “雪儿的身世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复杂,南宫溯用尽办法要将她带去烈国,你们路上怕是不得安生。”   “夫人就是夫人,无论她的身份如何,都不会改变。”   冷云卓笑道,“说的好,果然是玄依。可惜我暂时不能离开,你们一切小心。”   “嗯,”玄依低低应了一声。   两人相视而笑,眼里满满的信任和坚定。对于彼此来说,他们不单是兄弟,更是彼此不可取代的亲人……      马车在路上飞驰前进,雪泠躺在厚厚的垫子上,脸色愈加苍白。窗帘隔绝了车外一切喧嚣,但是众人或欢快,或龌龊,或悲伤的所思所想,如潮水般涌入她的脑海中。   她闭上眼,紧紧地咬住下唇,忍下不适。昏沉中,只觉额上布满冷汗。   感觉到对面关注的视线,雪泠睁开双眸,朝玄依淡淡一笑。出发不过一日,如果现在就忍受不了,后面的日子怎么办?   再说,是她坚持去灵霄宫的,如今又怎能因为不适而拖慢行程?   “夫人,几里外有一树林,人烟稀少。今晚不如在那里休息,明早再继续上路。”玄依见雪泠的神色痛苦,知道她忍受着莫大的痛苦,便提议道。   雪泠毫不犹豫地摇头。长痛不如短痛,日夜兼程,才能尽快见到清。   “玄墨,”玄依唤了一声,他立即闪身入了马车。   看向蜷在一角的雪泠,玄墨皱眉,道。“已经绕开人群聚集的地方,山林马车走不了,而且目标过于明显,容易被人发现。”   “这样下去夫人的身体会受不住的,”玄依担忧地望着雪泠,“夫人的易容丹的效力没那么快退下,待会到前面的树林,我帮她改变容颜,我们丢弃马车上路。”   “你的意思是……”玄墨眯起眼,斜靠着车内的座椅,问道。   玄依微微颔首,“只是我的伤还没好,左护法吩咐,除了你我两人,其他人不能靠近甚至接触夫人,所以……”   玄墨一怔,脸色立即黑了。   晚上,众人在树林中歇息。玄依在雪泠脸上摆弄了一刻,巧手迅速改变了她服下易容丹后的容颜,避免被南宫溯的人发现。   用膳,整理行装,讨论路线,不到半个时辰,众人又刻不容缓地朝灵霄宫进发。   雪泠被玄依用厚实的披肩裹得密不透风,而后被身体僵硬如石的玄墨抱着,飞快地穿梭在浓密的树枝上。   玄墨紧抱着雪泠,在树枝跃动的身影尽量平稳,只是不常与人接触,抱着她的手臂相当生硬,脸色尴尬。九宫十二幽何时见过暗阁的阁主如此神情,皆是偷偷抿唇掩着笑意,无视玄墨时不时扫向他们的冰冷眼神。   连续前进了三日,每天停下三次,休息半个时辰,用些干粮、喝水等补充,而后继续上路。中间几乎没有一丝停顿,众人内力充盈,几日下来依旧神清气爽。反倒是雪泠由于烧未退尽,身体虚弱,持续赶路,病情有所加重。   这夜,玄依提议在丛林歇息一晚,让雪泠稍稍好好睡一夜。雪泠也不坚持,毕竟她确实疲惫不堪,自己的身体她比谁都清楚。   她倚在玄墨身上,玄依坐在她身边。众人则以他们为中心,密密围了一圈,打坐调息之余,时刻警惕着四周的动静。   经过三日的相处,玄墨的身体习惯了雪泠的碰触,渐渐不似之前那般僵硬。他环在她腰上的手紧了紧,轻轻把她的头靠在他肩上,让她睡得舒服一些。雪泠浅浅的气息喷洒在玄墨的颈侧,眼下淡淡的青色,微微蹙着眉,似是睡得并不安稳。   连续奔波了三日,平常人怕已是累倒了,何况她还拖着病体。但是一路上,她连一丝抱怨都没有,一直坚持着。   怀里的雪泠往里缩了缩,玄墨立刻让内力在全身周转一圈,体温稍微提升,雪泠靠着他,睡得相对安稳了些。   “墨,让夫人过来我这里罢,你好好歇息一下。”一旁的玄依低声问道。   “不必,”玄墨也轻声回答,闭目养神。   玄依见他坚持,也不再言语。   雪泠突然惊醒过来,神色复杂,紧紧地揪住玄墨的衣襟。   “怎么了?”雪泠一动,玄墨便睁开双眼,清明的眼里没有一丝睡意。   她抓住玄墨的手,在他掌心飞快地写到。   ‘南宫溯的人来了——’   虽然为了隐藏身影,没有点燃任何火光,但练武之人的眼力在夜晚依旧明亮。玄墨皱着眉,玄依则诧异地道。   “他们发现我们了?但是……”   “不可能!我们至今未察觉到任何气息。”夫人没有内力,又是如何得知?九宫一人沉声说道。   雪泠沉默了一阵,才快速写着。玄依与玄墨两人越看越是心惊,   “夫人的意思是……他们在林中摆了阵?” 第四十九章 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   雪泠沉默了一阵,才快速写着。玄依与玄墨两人越看越是心惊,   “夫人的意思是……他们在林中摆了阵?”   九宫十二幽皆是灵霄宫数一数二的好手,忽然被告知,在他们未有一丝察觉之下,让人摆了一道,心里暗暗存疑。对第一次见面的宫主夫人,一个毫无武功的女子,更是对她说的话不置可否。   却见玄墨一脸凝重,认真地问雪泠那些人所处的详细方位。片刻后,玄依不由惊呼。   “这不就是……幻阵!”   众人听罢,大惊失色。   幻阵设阵简单,不过一刻便能在大范围内布阵,因而常在战场被使用。虽布阵容易,破阵的方法也是人人皆知,但真正全身而退的人却寥寥无几。   “夫人,困在此阵的人,都会把敌人看作心念之人。如若不能将对方杀之,便不能破阵,所以历来能够破幻阵的人极少。”玄依皱眉,仔细解释道。   雪泠点头,心念之人么……   四周忽而涌起淡淡的雾,玄依自知阵已被开启,担忧地望向雪泠,还欲说些什么,玄墨却淡淡地打断他。   “你该相信她。”   墨眸里没有一丝犹豫和怀疑,雪泠朝他扬起笑脸……   谢谢你相信我,玄墨……   雾浅浓,玄依和玄墨的身影逐步消失,九宫十二幽也不见人影。浓雾中,终于只剩下雪泠一人。   雪泠摸摸藏于袖中的匕首,屏息以待。   一人从雾中走近,一袭素衣底衫,浅浅微兰,风移影动,墨发轻扬。五官精致秀丽,容颜俊秀无双,论雅致似竹露清风,看风姿比明珠玉润。绝世容颜,清冷的墨眸看向雪泠,眼底闪过一丝惊喜与柔情。   雪泠痴痴地望着他,明知这只是幻觉,仍不能移开视线。   凝神几次,发现原本脑海中的声音在幻阵启动后,全都消失无踪。难道这阵势还能压制她的读心术?   “泠,”他浅淡一笑,轻声唤道。上前张开双臂,拥住她。“我很想你。”   雪泠安静地把脸贴在他胸前,双手缓缓搂着他的脖颈,紧紧地靠向他。   来人把下巴搁在她头顶,温柔地摩挲着,唇边漾起一抹得意的笑容。   却在下一刻,嘴角的笑容凝注,瞪大双眸,不可置信地看向雪泠手中的匕首。颈侧一条刀痕,血流如柱,他用力捂着伤口,缓缓倒下。   掏出手帕,随意擦拭着匕首上的血迹,淡淡地看着地上已然气绝的男子。浓雾浅浅散去,那人的容颜恢复成一平凡男子。曾记得玲珑所说,暗卫均会服食一种改变容貌的药物,相貌会变得平凡无比,不易引人注意,此人怕是玲珑的属下了。   收起匕首,环顾四周,随着浓雾逐步消散,九宫十二幽的身上或多或少都有几道血痕。玄依从容地立在一旁,淡漠的双眸冷冷地看着地上的黑衣人。   “阁主!”九宫十二幽诧异地望着他们引以为傲的暗阁阁主,全身布满深深浅浅的伤口,甚至不少伤接近要害。   玄墨身影有些不稳,低低喘了口气,倚着身后的树,淡淡道。“不碍事。”   “哈哈……没想到灵霄宫大名鼎鼎的暗阁阁主却是在幻阵里陷得最深的人,真是让人难以置信。”数十名黑衣人围在四周,领头之人正是几日未见的南宫溯!   “公主,如果您随我等回烈国,那么,我会交出司空清的解药。他们都受了伤,不会是我们的对手,公主不想他们死在您眼前罢。”南宫溯望向雪泠,恭敬地笑道,眼底闪过一丝精光。   清的解药?   雪泠有些心动,往前走了几步。突然手臂一紧,转头见玄墨拽着她,神色急切。   玄依也上前挡在雪泠身前,“不必蛊惑夫人了,南宫将军。无论如何,我们都不会把夫人交给你的。”   “你带公主回去,难道是想让她为司空清收尸么?”南宫溯冷笑着,漫不经心地说道。   雪泠身子一颤,收尸!   “南宫溯!”玄依咬牙切齿,他明知道……他果然是故意的!   “怎样,难道我说得不对吗。”冷冷地瞥了玄依一眼,南宫溯转向雪泠,垂首说道。“公主,请与末将速回烈国。”   “夫人,”瞥见雪泠眼底的犹豫,玄依叹息道。“夫人……宫主的毒……无解,所以……”   无解!   雪泠脸色一下刷白,踉跄着退后了两步。   “既然公主不愿合作,那么末将只好无礼了。”南宫溯有些不忍,盯着雪泠眸里的点点泪光,手一挥,身后的黑衣人箭一般跃向雪泠众人。   九宫十二幽立刻挡在雪泠面前,阻挡黑衣人靠近她。霎时,混战一片。   南宫溯这次派出的皆是身边一流的好手,与九宫十二幽的实力不分上下。可惜后者刚才在阵中消耗了不少,玄墨亦深受重伤。不久,南宫溯等人便轻易占了上风,九宫十二幽被连连击退。   雪泠用手背一抹,擦去眼泪。如今不是伤感的时候,再不想办法,除了她,其他人都要死在此地。   她咬着下唇,扶着伤重的玄墨,随着众人慢慢后退。   玄墨侧身看着雪泠,迅速擦干眼泪,衣衫沾满了他的血迹,神色沉着地带着他退出战圈,扶着他的手却微微发抖。伸手覆上她的手背,她抬头向他微微一笑,手渐渐停了抖动。   猛地,雪泠在他掌心飞快地写到:退后!   玄墨毫不犹豫地大喝道,“全部退后!”   九宫十二幽听令,立即退开数丈,南宫溯等人见他们忽然后退,也迅速退后。   “砰——”一声惊响,黑衣人那边忽然传出一阵惨叫声,南宫溯脸色一沉。   红衣人从天而降,为首的径自跃下扑向玄墨。   “小墨墨,我来了!”   玄墨身子一侧,来人扑了个空,一脸哀怨。   “这么久没看到小墨墨,怎么还……”殷洛突然惊叫一声,诧异地看到满身鲜血的玄墨,眼底涌起浓浓的怒气。   “他们竟然伤了你,不可原谅!”垂眸掩去眸里阴狠,殷洛妩媚一笑。   南宫溯暗叫不好,灵霄宫的右护法擅长摄魂之术,心狠手辣,尤其喜爱暗阁阁主玄墨。扫视了一眼,约莫估算两边的人数,皱起眉头。   “撤退!”   “你们伤了小墨墨,以为能全身而退么。”殷洛凤眸一闪,唇边的笑容更深了。   手上赫然多了一条鞭子,红衣一闪,南宫溯身前的黑衣人倒下一片,颈上一条血色鞭痕!   剩下的黑衣人连忙护在南宫溯身旁,几人殿后,其余人等与南宫溯足下一跃,迅速消失在树丛中。   殷洛眼色一凛,正要追去。忽听玄墨的声音响起,“不要追了。”立刻飞回他身边,倚着他。   雪泠待南宫溯他们离去后,紧绷的身子一松,疲倦一下子涌来,身子一软,倒在玄墨的怀里。   玄墨抱着她,见她只是累晕过去,松了一口气。把雪泠往殷洛怀里一塞,冷声道。“回去!”   殷洛深深看了他一眼,转身率先掠去。九宫十二幽连忙跟上,玄依拖着玄墨也紧随其后。   灵霄宫   雪泠猛然惊醒,坐起身,发现自己处在一陌生的房间里。低头见身上依旧是原来的衣衫,隐约感觉到门外有人。她跳下床,赤足奔向房门,打开后撒腿往门外跑去。   门边伺候的奴婢尚未回神,宫主夫人已跑远。本想等夫人醒后服侍她梳洗更衣,毕竟宫主有令,不得随意碰触夫人。   回过神来,她赶紧把夫人的鞋子带上,跟上不断奔跑的夫人。夫人第一次来灵霄宫,却毫不犹豫地往宫主的房间跑去,她不由吃了一惊。   雪泠寻着脑海中的声响,往一处不停地跑。不顾赤着的脚被路上的石子刮破了皮,身上的衣裙凌乱不堪,一心想到他的身边……   推开门,不理会房内众人惊讶的目光,双眼直直地瞅着床上的人。   如墨的长发披散在床榻之上,紧闭的双眸,苍白的脸色,略微发青的唇,安静地躺在那里。   雪泠一步一步走近,泪眼模糊,抚上清消瘦的脸庞。   “夫人,虽然暂时不能去除宫主身上的毒,现在已经压制下去了。我和师傅保证,宫主会没事的。”玄沁急急地解释道,“夫人的身体不好,先去休息。宫主服了‘沉眠’,不会这么快清醒过来的。”   雪泠摇摇头,明眸未从清身上移开一丝一毫。   鬼医拍拍玄沁的肩膀,两人遣了周围的人,一起离开。   雪泠躺在清身侧,感觉到他熟悉的气息,安心地闭上眼,靠着他沉沉睡去……   希望,他睁开眼时,第一个看到的人是她……      唇上覆上温热的感觉,唇被轻轻啮咬着,酥麻的感觉传遍全身。雪泠迷糊中,感觉一灵巧的物什撬开贝齿,探入口中,卷住小舌,纠缠起来。   雪泠睁眼,清的俊颜近在咫尺。一手搂着她的细腰,一手托住她的后脑,两唇紧贴。   许久,两人才依依不舍地分开。清望着怀中的雪泠,娇艳欲滴的唇,脸上染了淡淡的绯色,让原本的病容添了不少红润。   视线往下一扫,这才发现她衣衫满是血迹,清冷的眸底一冷。   “受伤了?”   雪泠摇头,清不语,三两下除去她身上的衣裙,仔细检查。   确实没有一丝伤痕,清吁了一口气,用被子细细裹着她,拥在怀里。   ‘你的毒真的没事么?’想起南宫溯的话,雪泠担忧地问。   “没事,不用担心。”轻抚着雪泠的光滑的后背,清淡淡说道。   ‘南宫溯说毒无解……’的   司空清抓住不停在他掌心写字的小手,放在唇边,轻轻落下一吻。   “泠,不会有事的。   雪泠望着他的眸里没有一丝迟疑,点点头,埋首在他的肩窝,紧紧地回抱着他。   感觉到她的不安,司空清细碎的吻落在她额头、眼角、鼻尖,而后印在唇上。温柔的接触,温暖的气息,雪泠的心渐渐安定下来。   “宫主!宫……咳,咳——打扰了……”   雪泠立刻脸红红的把头埋在被子里,司空清搂着她,不悦地扫向来人。   “何事?”   玄沁一脸着急,一股脑地不停说道。   “宫主,二皇子轩辕容起兵造反,被抓获后就地处斩了……”   雪泠眼神一黯,那人最后的下场竟是如此……   “辰国皇上突然病危……”   “六皇子以灵霄宫参与二皇子轩辕容造反,集结大军正往灵霄宫过来!” 番外(一)冷云卓 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   厚重的大门缓缓合上,小男孩歪着小脑袋,稚嫩的声音低低问道。   “娘,我们现在去哪?卓儿饿了。”   身边的华衣妇人弯下腰,抚摸着他的头发。   “我们回娘的家,好么?”   “为什么要去娘的家,这里不是我们的家吗?”白嫩的手指点点身后的山庄,男孩奇怪地问道。   妇人垂下眸,掩去眼底涌起的泪光,苦笑道。   “卓儿,”抬头望向门上的牌匾,龙飞凤舞的“流云山庄”四字,深深地印在脑海中,牵起男孩的小手,妇人缓缓往外走去。“这里,从此不再是我们的家了……”   男孩似懂非懂,却感觉到娘亲心情不好,便乖巧地紧握她的手,不发一言。      “弃妇,还敢踏入家门,你真丢光我们的脸面了。”   随着一声怒骂,“砰”的巨响,妇人与男孩被几名小厮用力地推出门外。   男孩脚步不稳,一下子摔倒在地上。妇人掩面低声啜泣起来,男孩不理会腿上的伤,爬起来窝进妇人的怀里,紧紧搂着她。   “娘不哭,卓儿抱抱,娘……”   妇人埋首在他小小的肩上,带着哭腔的声音响起。“好在还有你,卓儿,不然娘真不想继续苟且偷生了。卓儿,我的好卓儿……”   拭去眼角的泪珠,妇人淡淡地笑了。   “卓儿,我们走吧。”   男孩点点头,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大门,摸着空空的肚子,温顺地跟着妇人离开了……   在街上徘徊许久,妇人低声下气地一间一间铺子的询问,是否请短工。众人一见她的华丽衣裳,均嗤之以鼻,摆摆手,让她离开。   妇人进了一间成衣铺子,出来时两人身上的锦衣都换成了粗糙的布衣。口袋里拽着一点碎银,两人来到一间普通的客栈,要了两样便宜的小菜,吃了起来。   男孩饿了一日,囫囵吞枣地大吃一通,妇人爱怜地看着他,几乎没有动过碗筷。晚上,两人要了客栈的柴房,毕竟身上的钱银不多,只好将就。   平时住惯了软床,硬梆梆的干草铺的简陋床榻,男孩辗转许久,仍然睡不着。妇人只好搂着他,一遍又一遍地吟唱着简单的童谣,男孩才慢慢睡了过去。   妇人不由泪流满面,从小锦衣玉食的自己,竟然沦落到如此地步,连累她的卓儿也受苦了……   第二日,妇人买了一些便宜的干粮,两人走到郊外的破庙里住了一夜。   男孩瘦弱的身子在寒夜里受了凉,很快便发起烧来,急坏了妇人。她从小溪里沾湿手帕,一次又一次地擦拭男孩的身子,高烧却一直不退。   妇人咬咬牙,抱着男孩,冲出了破庙。   男孩从迷糊中醒来,入目的是红色的落纱轻帐,床边娘趴睡着,眼下淡淡的青影。   “娘……”男孩轻轻唤道,妇人立刻惊醒,拥着他。   “卓儿,你终于醒了,太好了,实在太好了……娘除了你,什么都没有了,卓儿,娘只有你了……”   男孩不知所措地任由妇人使劲地抱着自己,她放声哭泣,卓儿抬起手臂,尽力拍拍她的背,象以往娘安慰他一样安抚她。   突然传来一阵拍门声,妇人吓得跳了起来,几下抹干眼泪,开了门。   一浓妆艳抹的中年女子瞥了床上的男孩一眼,妩媚一笑,“都好了?”   妇人垂着头不语。   “那么该开始了,这里可没有白吃的人。”门外的女子勾起一抹冷笑,朝妇人努努嘴。   妇人瑟缩了一下,沉默片刻后,轻轻点了点头。   “卓儿,你呆在这里,不要出去,知道吗?”妇人转身跟男孩嘱咐道,才慢悠悠地随那女子离开。   男孩乖乖地呆在房里,裹紧被子,不一会又疲倦地睡去。   半夜,他迷迷糊糊地想要起来方便,却见娘还未回来。轻轻打开门,伸出小脑袋四处张望了一番,才偷偷溜了出去。他揉着困倦的双眼,一心只想找到娘亲,赤着脚,在走廊里慢慢走着。   支着耳朵,一路走着,听见两边的房里不时传出女子呻吟声,男子的低骂声以及笑声。男孩疑惑地皱着小脸,一直往前走着。   “不要,不要了,放开我,呜呜……”   男孩眼珠子一转,精神一振,这是娘的声音。他悄悄地挪了过去,从门上的细缝往里偷偷瞧去……      “你知道我看到了什么吗?”冷云卓冷冷地盯着全身赤裸,虚软无力地趴在床榻上的冷相耀,问道。   冷相耀不语,死死地瞪着他。   “……我看到一个陌生的男人骑在娘身上,淫笑着,在她之上驰骋着。娘求饶的声音,痛苦的呻吟着,哭喊着,一脸羞愤和痛苦……”冷云卓幽幽地说着,似在低语。   “每一晚,娘离开房间后,我都会跟着她,藏在阴暗的一角,记住所有陌生男人的脸。半年,足足一百多个日子。”冷云卓的双眼染上一抹猩红,“如今,你知道你为何在这里了,庄主?”   冷相耀冷哼一声,“当年她胆敢瞒着我偷汉子,只是把她赶出流云山庄已是仁慈之举,她这是咎由自取!”   “好一个咎由自取!”冷云卓握紧双拳,微微颤抖着。“你以为当年的事情,我真是一无所知么。即使掩盖得再严密,如要人不知,除非己莫为!”   “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,快放了我!”冷相耀眼眸一闪,冷然喝道。   “不知道?那么我不介意跟你说一遍……娘碰到发病疯癫的萧宛如,无意中知道了她未婚先孕,而她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你的!所以,你就任由二夫人用不入流的诬陷,将娘赶出流云山庄!”冷云卓咬牙切齿地说道,冰冷的目光射向榻上之人。“你任由那个女人将诬蔑之事到处宣扬,娘根本没有脸面过日子,她说的话也就没有人相信。你知道后没直接杀她,不过是因为你当时还不能失去娘家族的势力与财力,再者也让人对你的评价有所提升,以为你真是仁义之人,念及夫妻之情。可笑,实在太可笑了,哈哈……”   冷云卓仰头大笑,满眼哀伤。“娘真是瞎了眼,选了你这样的夫君,毁了她一生!”   “你想如何?”冷相耀蹙眉,冷眼看着他。   “放心,我不会杀你。娘临终前,让我发誓不会取你性命。但是……”上前朝冷相耀身上一按,冷相耀脸色剧变,额上布满冷汗。   他气红了双眸,五官扭曲,忍受着莫大的痛苦。却苦于身上被点了穴道,趴在床上,咬紧牙关,痛苦的呻吟死死地咽了回去。   “你……你竟然费了我的武功!冷云卓!”他嘶哑的声音大喊着。   “这只是开胃菜罢了,好戏还没开始呢。”无视他杀人的视线,冷云卓轻拍两下。一名小厮拿着一个小瓶,走向冷相耀。   从瓶里掏出一些软膏,指尖缓缓深入冷相耀的股间,细细涂抹。   “冷云卓,你想干什么?”他惊恐地看向冷云卓,试图避开那手指,却是徒然。半晌,股间的凉意渐渐散去,一股灼热从小腹一直蔓延至全身。   小厮涂完,恭敬地行礼退出房间。片刻后,一名高大壮实的男人走了进来,身上不着片缕。男人双眸空洞,一进房间,直直地盯着冷相耀,眼里涌起赤裸的欲念。   冷相耀用尽全力压制着体内的渴望,呻吟声却断断续续传了出来。“嗯,冷云卓……嗯嗯,我是你爹,嗯,你怎能这样对我……嗯嗯……”   冷云卓淡淡地看着他,唇边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。“爹?哼,你配么。再说,你又是如何对待我娘的。”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被媚药逐渐控制,脸色通红,神志不清地低吟着。   “那么爹,请你好好享受吧。你加诸在娘身上的痛苦,我会让你用余生来慢慢偿还!”解开冷相耀的穴道,朝那陌生男子打了个响指。   男子眼眸一闪,上前掰开冷相耀的臀,一个挺身,没有任何前戏,将一柱高的巨龙突然刺入洞口。冷相耀只觉后庭撕裂开来,痛得惊叫起来。那人又用力拍打着他的臀,挺进了几分,直至完全没入,便狠狠地抽撤起来!   冷相耀眼里逐渐迷乱,却仍强留一丝清明。   “呜……啊……啊啊……冷云卓……你就不怕人知道……嗯嗯……你囚禁并侮辱我……”   冷云卓听罢,冷笑道。“不用担心,这些人都是楼里的恩客,出了这里,他们只会记得他曾与这里最喜爱的小倌度过一夜,其它什么都不会记得。”瞥见他仍在清明与欲望中挣扎,冷云卓顿住离去的脚步,温和一笑。   “孩儿会给你留下最好的大夫和最有效的药膏,就算你咬断舌头,只剩下最后一口气,我都有办法让你继续活着,我、亲、爱、的、爹!”   关上身后的石门,阻隔密室里浓烈的淫糜气息,沉重的喘息和一声高过一声的呻吟。   门外刺眼的阳光,让冷云卓双眼一阵刺痛。右臂抬起,挡去温暖的光华,也掩下眼底的落寂。   娘,卓儿为你报仇了……你看到了,怕是要怪责卓儿的吧……   “卓……”的   抬眼见不远处一袭白衣,淡漠的眸里流淌着一丝担忧,冷云卓淡淡地笑了。   “没事,玄依,我没事。”   玄依轻轻点头,迟疑了一下,还是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。   “……我们回去吧,宫主该着急了。”   “嗯……”冷云卓应了一声,顿了顿,喃喃说道。“玄依,我是在此处遇见前任宫主的……”   永远不会忘记那一刻,如仙女般美丽温柔的宫主,将伤痕累累的他从妓院的打手中救了出来。而后买下这里,让娘和他离开地狱一样的生活……   清如寒泉,雅若白莲的身姿,以及温暖的掌心……   冷云卓轻轻地笑了,一扫刚才的阴沉。   “玄依,我们回去罢。听说轩辕昱日日上门,宫主怕是要发飙了……”   身侧的玄依难得的会心一笑,两人结伴缓缓离去…… 第五十章 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   “辰国皇上突然病危……”   “六皇子以灵霄宫参与二皇子轩辕容造反,集结大军正往灵霄宫过来!”   雪泠大惊失色,探出头,望向玄沁。的   “玄樱刚传来的消息,大军明日便可到达灵霄宫山下。”玄沁顿了顿,皱眉道。“右护法和玄墨不知道去了何处,属下刚才已经命人开启了山下的阵法抵挡大军。”   “你说他病危,消息确切么?”司空清沉默了片刻,突然问道。   “是的,他对外称病,一直在寝宫里。政务大多移交给凌丞相,以及其它亲信。”   司空清幽邃的眼眸越发深沉,“那些人怎么说?”   “从御医口中套出不少消息,八九不离十。”   “嗯,”司空清低低应了一声,“我还没开始,他就已经不行了么。”   “还有一事,宫主,”玄沁脸色凝重,“轩辕昱怕是已然破除了右护法的摄魂术。”   瞥见雪泠疑惑地双眸,司空清抚上她的秀发,淡淡解释道。   “殷洛当年习摄魂术之时,下了誓言,摄魂术对我无效。他与我有一半血缘,破除摄魂术只不过是时间的问题。”他勾起一丝浅笑,“他比我想象中要快,不愧是轩辕昱。”   “玄沁,让灵霄宫里普通部众沿着秘道分批离开。”   “不可,宫主,”玄沁急急说道,“本来宫里的部众与大军相比已是远远不及,现在遣散他们,我们要如何对付大军?”   司空清扫了他一眼,“他要对付的人是我,没必要让无辜的人受连累。再说,只剩下我们几人,要突围也要容易些。”   玄沁这才点点头,迅速去安排部众离开。   雪泠盯着司空清,如今他的身体,要突围怕是不易……   ‘他曾说,要传位于你。他定不会要置你于死地的,所以……’   司空清握紧她的手,“他默许轩辕昱领军铲除灵霄宫,意思已经很明显了。泠,你不必再说了。“   雪泠心疼地回握他微凉的指尖,一手拥着他。   “……泠,陪我去一个地方。”      灵霄宫的后山,青翠的绿地,不知名的白色小花漫山遍野。花丛中,一块孤独的石碑,在空旷的山中顿觉苍凉。   司空清牵着雪泠,立在石碑前,碑上只有六字:司空幽若之墓。   掌心轻抚着石碑,雪泠看见司空清眸底的温柔与哀伤。她,必定是清的母亲了……   感觉到手上愈来愈大的力度,雪泠似乎也能感受到清的苦痛。   半晌,手上的痛觉散去,司空清垂下眸,喃喃说道。   “……娘,为什么在清要放下仇恨的时候,他却一而再,再而三地苦苦相逼呢……”   雪泠强忍着泪光,紧紧地抱着他。司空清弯下腰,头倚向雪泠单薄的肩上。   “泠,恨得太久,我累了,真的太累了……”   两行清泪缓缓滑落,雪泠泪眼婆娑,只能用力地抱着清,仿佛如此便能给予他支持和温暖。   司空清也紧紧地贴近她,鼻尖满是她的气息,怀里瘦弱的身子,却给他从未有过的安心与祥和。靠近她,心底翻滚的暴戾和嗜血,都会在无声无息中淡淡消去……   无论她是谁,是卓或他同父异母的妹妹,还是烈国的公主,他不愿也不能放手了……      “墨,自从你被任命为暗阁阁主,我从来没见到你再受这么重的伤了。”殷洛收起平常的笑脸,望着榻上的玄墨,严肃地说道。   “在幻阵里,你究竟见到谁了?”   玄墨冷淡地瞥了殷洛一眼,“你太多管闲事了。”   殷洛眼底闪过一丝受伤,拽住他的手贴上自己的胸前,“墨,这么多年,你拒绝我。但是你一直没喜欢上其它人,所以我坚持,因为你的心还在。可是,如今你……”   “够了!”玄墨冷冷地打断殷洛,起身就要离开。   “墨,”殷洛缓缓退下上衣,恳切地说道,“你回头看着我。”   玄墨脚下一顿,停在门前。   “墨,为什么不看我……我的眼里只有你,你每一个眼神,每一个动作,都印在我心里。你以为我不知道么,她对你来说只是奢望,你们根本不可能。为什么?十年的时间我打动不了你,不过几月,她便入了你的眼,进了你的心。告诉我,墨,为什么?”殷洛从背后搂着墨,后背紧贴的肌肤让玄墨身子一僵,却依旧不言不语。   殷洛将额头抵着玄墨坚实的后背,无声地叹息着。   忽然感觉到墨的身子一颤,殷洛抬起头,望见半敞的门外,雪泠诧异地瞪大双眼。而后歉意地望了他们一眼,撒开双脚,飞快地跑开。   玄墨甩开殷洛的手,急步跟着雪泠跑开的方向掠去,殷洛看着他走远的背影,跪坐在地上,神情黯然……   雪泠抿着唇,想着刚才所看见的。相拥的两人,身后那人平坦光滑的前胸……虽然她并不排斥同性之间相恋,可是一直以为是姐妹的人,突然换了性别,不得不让她大吃一惊。   手臂一紧,雪泠回首,见玄墨看了她片刻,才蹙着眉道。“……不是那样的……”   难得见到一向冰冷的玄墨苦恼的模样,雪泠略微怔仲,笑着摇了摇头。这次清醒后,烧终于退下了,能力也恢复到往常。不解地看着眼前垂首不语的墨衣男子,雪泠似乎能感觉到他的挣扎和矛盾。   “不,没什么了……”墨眸微抬,一扫复杂的神色,语气平淡。   隔着衣衫,掌心下的手臂不似之前的滚烫。玄墨松开手,足下一点,隐去了身影。   雪泠怔怔地垂下眸,其实她感觉到了,但只能当作若无其事。未曾想到,原来殷洛心里的人会是玄墨……   一双有力的手臂环住雪泠,她安然地靠着身后的人,闭上双目。司空清低下头,只看到她修长的睫毛一颤一颤,犹若振翅的蝴蝶,不禁轻轻叹息道。   “泠,回去罢……”   缓缓睁开双眸,一如往常,明亮如昔,雪泠微微颔首。   司空清深深地看着她,两人携手离开……      “宫主,大部分的部众已经离开,有小部分人愿留下助宫主一臂之力。”玄沁恭敬地报告道,瞥向一旁沉默的殷洛,微微皱眉。他本来为了宫主的解药忙得昏头转向了,这事竟然由他接手。   殷洛跟玄墨回来后,反常得很。殷洛竟然连续几日没去纠缠玄墨,这是他们认识这么久以来,破天荒的第一次!   ‘解药的情况如何?’雪泠问到。   玄沁迟疑了一下,“夫人,解药已经完成了,只是尚未有人服用过,师傅担心有后遗症,所以……”   后遗症?   雪泠担忧地望向身侧的司空清。   “不过夫人不必担心,师傅已找到一相似体质的人,相信很快便能得出结果。”玄沁随即笑嘻嘻地回答道。   雪泠这才松了一口气,唇边漾起一抹安心的笑意。   此时,一人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。   “启禀宫主,辰国军队中有人破了山下的阵法,涌入灵霄宫。留下的部众正奋力抵挡,但是对方的人数实在是……怕是阻挡不了多久……”   房内各人表情一凛,震惊不已。   “此阵三阵相扣,只要其中一阵未破解,其它两阵就算破了也会自动恢复。二十年来从未有人能破除,这轩辕昱手下果真能人无数。”殷洛轻抚手中的长鞭,道。“宫主,让我去会会他罢。”   “不,既然他想要这个地方,就让他拿去。洛、墨,准备突围。玄沁去通知鬼医,一同离开。”司空清清冷的声音响起,众人立即分头行动。   司空清牵起雪泠,一步步往外走去。   一片静谧……   没有兵器相交的声响,没有厮杀的呼声,甚至空旷中只有他们几人轻盈的步伐轻响。   雪泠揣揣不安,实在太安静了,暴风雨前的宁静么……   抬首,那双清冷的眼眸,沉静如初。心,霎时安定下来。   跨出最后一道回廊,眼前一片血红。   整齐的辰国军队前面,数十人倒在地上,殷红染满大地,每人身上数不尽的刀伤、箭伤、剑伤,神色却平静安详。   一袭淡紫立于军前,“终于出来了,我还以为你已经逃离。若果真是如此,本殿下倒是为他们不值了。”不屑地扫了地上的部众,轩辕昱上前几步,噙着笑意,低声问道。   “我该叫你司空清,还是七皇子轩辕清?” 第五十一章 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   一袭淡紫立于军前,“终于出来了,我还以为你已经逃离。若果真是如此,本殿下倒是为他们不值了。”不屑地扫了地上的部众,轩辕昱上前几步,噙着笑意,低声问道。   “我该叫你司空清,还是七皇子轩辕清?”   他知道了?的   雪泠蹙着眉,垂下眸,掩去心底的不安。   “泠儿,好久不见了。”朝雪泠扬起一抹复杂的笑容,轩辕昱墨眸微微一闪,视线一直停留在她身上。   司空清长臂一伸,将雪泠拉到身后,挡去他灼热的注视。   “泠儿,你果真从一开始就知道了……父皇隐瞒了关于司空幽若的一切,司空清怕是一早就清楚自己的身份。看到我和二哥被你们蒙在鼓里,数年来明争暗斗,拼个你死我活,象小丑一样玩弄于掌心。父皇和你,是不是一直在看我们的笑话?”轩辕昱怒视着司空清,眸里闪过悲戚和愤怒。   见司空清无动于衷,雪泠则怜悯地望着他,他不由苦笑。“现在说又能如何,若不是二哥留下一封信给我,可能直到最后,连我自己怎么死都不明白!”   看向雪泠,他目光如箭。   “不会传位于六皇子?泠儿,没想到,从来都是置身事外的你,为了他,也会耍计谋误导二哥。父皇突然对他封王,让他激愤得失去理智,才会动用他所有隐藏的势力,举兵造反。如此,父皇便有了一个光面堂皇的理由除掉他,以及他的影子力量。这一招,泠儿与父皇真是配合得天衣无缝。如果不是二哥在最后一刻猛地醒悟过来,或许,这件事对我来说,只是一个冒然行动的教训。”   颤抖的手被紧紧握住,雪泠被搂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里,她用力回抱着清,微微摇头。她当初告诉二皇子轩辕容,只是想摆脱他的纠缠,不让清暴露在他们面前,并没有想轩辕容会有这样的下场。   “他给了选择的机会,不是么?”司空清安抚着雪泠,淡淡说道。   “机会?”轩辕昱冷哼一声,“二哥的性格父皇怕是最了解通透,他知道二哥下一步定会这样走……”瞥见清唇边勾起嘲讽的笑意,他恼怒地大喝道。   “你笑什么!”   “他想要成为君王,却连小小一个忍字都做不到,失败是必然的。你如今谴责泠,是在找借口,来推脱你们的无能罢了。你以为带兵来铲除灵霄宫,神不知鬼不觉,就不是在那人的掌控中?轩辕昱,你太自以为是了。”司空清嘲讽的笑着,望着轩辕昱青红一片的脸色。   “我从来没有低估父皇,但是现在我站在这里,说明他默许了。身后的都是我的亲兵,即使毁了灵霄宫,杀了你,用千百种方法处置你的尸首,都没有人会向外透露一个字。”轩辕昱眼眸一闪,信心十足。   “还是说,你有自信以你们几人之力,突破我的重军包围,妄想逃出生天。”   “泠儿,既然你选择了他,那么就不要怪我无情。”   说完,转头看了身后一眼,背后的亲兵立刻将司空清等人包围起来。   玄墨与殷洛挡在司空清和雪泠身前,一剑一鞭,配合无间,雷霆之势,阻挡涌向他们的千军万马。   玄依在左侧,手执一剑,奋勇杀敌;玄沁在右侧,正是顺风之处,抬手一挥,五颜六色的粉末飘向士兵。或捂着双眼在地上打滚,或手拿大刀,不分敌我地砍向身边的人,或气孔流血,倒地身亡,惨状一片。   司空清一手握住青剑,将雪泠护在身后,“走!”   众人听令,刀光剑影,如蛇般灵巧的墨鞭,愣是开出一条血路来。   轩辕昱气急,咬紧下唇,手一抬,一排弓箭手整齐地摆好架势,严阵以待。几丈外的箭头泛着隐隐的绿光,直直地指向司空清等人。   手臂一放,数十支箭笔直地飞向众人。   殷洛毫不犹豫地上前一步,翻袖舞出密密的鞭影,将众人笼罩其中。霎时,七零八落的断箭分散在他周围,一袭红衣分毫未损。   轩辕昱神情淡定,似乎清楚这区区几十支箭对他们的作用不大。   原本在司空清身后的雪泠转头便见他们已移开灵霄宫的门前,众多士兵趁刚才的激战,悄悄绕到他们后面,众人处于完全包围的状况。   不待他们有喘息的机会,一波又一波的士兵,扑向他们。前面几人才刚倒下,后面的士兵立刻补上。玄墨、殷洛和玄依杀红了双眼,玄沁的药粉早已用尽,掏出身上的短剑,奋勇砍杀。   堆积如山的尸体,刺鼻的血腥,潮水般的士兵,前仆后继的身影,雪泠看着这一场杀戮,眼里满是不忍。   为了上位者的一己之欲,枉顾士兵们的性命,让他们作无谓的牺牲。何其残忍!   毕竟双拳难抵千军,不知过了多久,众人渐渐显出疲意。   玄墨的伤未完全痊愈,虽然殷洛奋力护住他,他身上仍是多了几道深深浅浅的刀剑血痕。殷洛也不能避免,衣袖被撕裂好几道口子,手中的黑鞭不似之前那般凌厉。破空之声响起,好几支冷箭从不同的方位射向几人,,目标正是众人护在中心的雪泠!   司空清眸色一沉,剑影一闪,箭应声落下。声响再起,其余四人应接不暇,司空清一人搂紧雪泠,身子紧绷,飞快地阻挡时不时出现的冷箭。   他身上的毒已入经脉,内力大打折扣,动作较以往有些迟缓。   偷袭之人似是了解司空清必护雪泠周全,所有的箭直指他怀里的雪泠。射箭之人被众多士兵遮挡,箭从四面八方而来,让人防不胜防!   如若司空清功力尚全,对付小小冷箭不在话下。可惜如今他只能勉强扫落飞疾而来的箭。   数箭尚且挥下,一箭已近在眼前。司空清急忙侧身,箭没入他的左臂。的b2f627fff1   雪泠惊惶地扶着他,揪心地看着他伸手拔出箭,清却不慌不忙地止了血,雪泠立刻掏出手帕帮他包扎好,担忧地望向他。   奇怪的是,周围的冷箭突然停了下来,雪泠警惕地扫视着四周,心里涌起一阵不安。   手上一沉,抬头见司空清脸色巨变,踉跄着靠向雪泠。身上的重量几乎压在瘦弱的她身上,她浑然不觉,眼圈一红,紧张地扶住他。   玄沁感觉有异,回头见清歪歪斜斜地倚着雪泠,一个箭步跃至他身旁。审视了一下他的伤口,随手拿起他身边的箭头,凑进鼻尖闻了闻,脸色霎时苍白如雪。   雪泠揪住玄沁的袖子,紧张地看着他。   “……夫人……”玄沁唇微微颤着,眼神闪烁。   司空清皱着眉,额头一层淡淡的冷汗,雪泠伸出衣袖,仔细地擦着。汗珠,源源不断,看的出清在强忍着莫大的痛楚。用力地拽住清的衣襟,雪泠觉得心被人一片片撕裂,那种无力与绝望围绕着她……   “夫人,箭头上有宫主之前中的药物……他身上的毒已经被我集中在一处,压制下来了。如今,毒从血液中蔓延,如果再不服解药,宫主……”   解药!   雪泠双眸一亮,视线紧紧锁住他。   “但是,药性太强,宫主如今的身体状况……我怕他会承受不住,服用之后或许会……”   雪泠一把抹去眼角的泪光,向玄沁伸出手掌,他一愣,迅速从瓶里掏出一颗墨色的药丸。她毫不迟疑地把药丸放在清的嘴边,清抬眸深深地看着她,就着她的手吞下了解药。   “此处怎会有这毒,不是只有……难道轩辕昱投靠他了?不可能,以六皇子骄傲的个性,不会与他联手的!”殷洛边挥着长鞭,边关注着司空清的情况。   “南宫溯!”玄墨咬牙切齿,浓烈的杀气萦绕,一时间撼住了身前的士兵,不敢冒然上前。   雪泠搂着清,慢慢坐在地上。清的头枕着她单薄的肩膀,低低喘息着,温热的气息喷洒在雪泠的颈侧。轻抚着清的后背,雪泠只觉心里七上八下,忐忑不安。   脖颈似有似无的热气渐渐变得浅淡,雪泠低下头。   白,模糊透明,明亮的阳光照在白玉般的脸颊上,却变得不真切起来。清冷的墨眸盯着雪泠的脸庞,仿佛要将她深深刻在心头。眼底流淌着不甘、不舍与遗憾,急促的喘息响起,她只能感觉到自己的心在淌着血,却无能为力。   “泠……”伴随着低低的呼唤,司空清捂住胸口,无力地倒向雪泠,轻轻合上冷寂的双眸。   用力拥着怀里的人,温暖一寸一寸的消逝,一直牵着的手从身侧滑落。望着空空如也的掌心,雪泠不可置信地抚上清的脸,探向他的鼻息……   仿佛被人一刀分割成两半,瞬间失去了半身。双眼干涩,泪却流不出来。雪泠弯下腰,在清的唇畔落下一吻,微微张口……   “……清……”   低沉而嘶哑的声音,温柔地呢喃,雪泠的眼神潋滟流转,灿若星辰,“……等……我……”   “宫主!”“夫人!”   雪泠将清推入玄沁的怀里,站起身来。“带他……离开……”   长久未开口,让她的话语断断续续,却咬字清楚。   “你想做什么?”玄墨一把扯住雪泠,她却甩开他的手。“带他走!”   抽出匕首,抵着脖子,雪泠一脸绝然。“立刻带他走!”   “夫人……”玄沁迟疑地看向她,殷洛看了雪泠一眼,大声喝道。   “墨,与我一起开路,玄沁紧跟着我们!”   几排士兵立刻摆开阵势,挡住去路。雪泠手执匕首,朝颈项送了一分。   十几名黑衣人忽然出现,片刻开出一条血路。玄墨回头看了雪泠一眼,足下一点,向远处掠去……   “为什么……”为什么一定要置清与死地……   雪泠望着突然涌现的烈国军队,冷冷地问道。   “公主,如果司空清死了,你才会断了对辰国的眷恋,与我们回烈国。”南宫溯上前一步,回答道。   “他死了……我也不会独活……”   淡淡地扫了一眼混战一片的两军将士,雪泠抬手覆上胸口的玉佩,闭上眼,将匕首再送入几分……   “公主!”   “泠儿!”   手腕一痛,随后陷入黑暗中。   在意识抽离的一瞬,眼中似有一抹温热在滑落……   清…… 第五十二章 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   倚在窗前,望着薄雾渐渐消散,朝阳的光华缓缓洒向大地。雪泠痴痴地看着,手指习惯性地抚上胸口,坚硬的触觉让她的心变得平静下来。   “主子,”玲珑打开门,见雪泠穿着单衣,如同往日般端坐在窗侧,轻轻地叹了口气。“天色还早,主子怎么不多睡会?”   雪泠依旧沉默,玲珑对此习以为常,仔细地给她披上厚实的披肩,将温热的手炉递给她。   幽深的双眸失去了色彩,脸色苍白,玲珑看着这样的雪泠,心里不由揪紧。   那日,她从凤魅楼逃出后,径直来到灵霄宫,却见雪泠一把将匕首抵在颈侧,让司空清她们离开。南宫将军当机立断,让暗卫现身,为他们开路。   他知道,雪泠威胁的不是轩辕昱,而是他。   数名暗卫隐身在轩辕昱的亲兵里,明是对付雪泠,其实是要置司空清于死地。毕竟那毒对常人无效,而司空清则很有可能立刻毙命。   明知道箭虽指向雪泠,却都避开了她的要害,显然有诈。司空清仍以身挡箭,不容许她有一丝伤害……   最后,她把公主救下了,带回了烈国。但,公主再也没有笑过,空洞的眼神,每日清早起身,望向辰国的方向,静静地坐着……   最初几日,她不愿吃喝。南宫将军只好让人把她压着,强迫她服下流质的食物。不到一周,公主便愿意自己吃喝,却食得极少。每日除了呆坐在窗前,便是随意翻阅书籍。   回到烈国将近一月了,皇上除了公主刚回来的那日匆匆见过她一面,便再也没出现过。公主赐住未央宫,这是最接近皇上寝宫的宫殿,历来是烈国皇后所居之处,皇上究竟是何意?   在房间添了两个火盆,烈国的天气比辰国要冷的多,公主身子孱弱,得注意保暖。将洗漱的水准备好,布好清淡的早膳,玲珑悄然退下,立在房外。   这宫殿虽大,却只有她一人服侍公主。除了要保护公主的安全,还有就是避免公主通过接触了解到外面的人和事情,也不给其他人知晓公主的异能。   房内轻微的响声传来,公主自从回来后,对她越来越疏远,连平常的梳洗也不让她插手了。玲珑眼底闪过一丝黯然,她只是南宫将军的影子,即使清楚也无法劝说或阻止他的行动。   天已大亮,薄雾散尽,温暖的阳光照射在身上,淡淡的暖意从指尖蔓延至全身。玲珑深深吸了一口气,缓缓吐出,心里的烦闷似乎减轻了些……   一袭金黄从斑驳的光影中缓步走来,如墨的长发在微风中飘扬,深沉的双眸,唇边噙着一抹清浅的笑意。   玲珑一惊,迅速跪下行礼。“奴婢叩见皇上,皇上万福。”   “起。”沈寂尘扫了一眼,淡淡问道。“怎么不在殿内伺候?”   “回皇上,公主不喜奴婢近身伺候。”玲珑垂首恭敬地回答道,顿了顿,问。“皇上需奴婢通报一声吗?”   “不必了。你守在此处,不要让任何人进来。”说罢,抬步走入。   “是,”玲珑担忧地瞥向殿内,退出几丈外。   推开门,只见雪泠安静地半躺在椅中,正低头专注地看着手中的书。听见声响,抬头望了他一眼,注意力又回到书上。   沈寂尘也不恼,在她不远处的椅上坐下,自给自足地倒了杯茶,默默地品着。   “你知道朕为何千方百计让你回烈国?”   抬头见雪泠依旧一动不动地盯着书页,沈寂尘把玩着手中的茶杯,继续说道。   “先皇当年只迎娶了皇后一人,皇后当年只生下一名公主。”   雪泠微微皱眉,抬首直视着他。   “你想告诉我,你没有皇家血脉?”   沈寂尘苦笑,“是的,太上皇子嗣单薄,只育有先皇一子。而先皇对皇后情深意重,拒绝纳妃。”   “登基以来,政绩如何?”雪泠放下书本,漫不经心地问道。   沈寂尘不语。   “还是你也认为,血统很重要?”明眸看向他,不以为然。   “即使朕做得很好,大臣还是认为名不正眼不顺……” 沈寂尘叹息道。   “所以?”雪泠蹙起眉。   沈寂尘笑了,“你会是烈国的皇后,唯一的皇后。”   雪泠垂下眸,“如果我不愿意呢。”   “你跟我一样,没有选择。”   “作为交换,我会告诉你,他的消息。” 沈寂尘换掉“朕”字,而是用了“我”来自称,雪泠不禁抬起眸。   “是南宫溯或者顾命大臣的意思吗?”   “不全是,” 沈寂尘轻抚着身上的明黄,淡淡道。“所以我才会独自来与你谈谈。我清楚,你对烈国没有什么感觉,毕竟离开这里很多年了。不过,我想你对他的事情会感兴趣的,不是么?”   雪泠直直地看着他,“即使不如此,你也会是个好皇帝。”   “我登基不过数年,虽然烈国已经步入轨道,但根基仍未巩固,我还不能冒险。”   “你不说,我也能知道。”雪泠垂首,掩去眼底复杂的神色。   “呵呵,”沈寂尘低低地笑着,修长的手指交握,身子往后一趟。“你的异能我们已经知道了,所以这个宫殿只有玲珑一人。为了避免你的能力突然扩大化,以此宫殿为中心,百丈之内都无人。四周没有人,玲珑又被隔离,不清楚事由,你的异能可以发挥么?”   冷冷地瞪了他一眼,手习惯性地抬起,停在胸口。   看到雪泠的小动作,沈寂尘唇边的笑意更深了。   许久,雪泠低沉的声音响起。“……他如何了?”   “那日南宫将军刚将你带离灵霄宫,辰国的另一伙士兵突然涌了出来,把轩辕昱剩余的兵力包围起来,斩杀殆尽。几日后,辰国皇帝轩辕瑞下旨,六皇子被圈禁,终生不得从政从商。”   用力地拽紧双拳,直至指尖发白,指甲刺入血肉,雪泠仍不自知。   “圣旨里提到,轩辕昱意图谋害七皇子轩辕清……”原来我们都被轩辕瑞摆了一道,此次不但除去了轩辕昱,也让清的身世浮出水面,还把她送回了烈国,与清分离。   “……立轩辕清为储君。”   雪泠一怔,下意识地隔着衣衫揪住了玉佩。难道说……   “司空清没有死,你是不是就会甩掉这行尸走肉的模样?”   瞥见她愤恨地眼神,沈寂尘低声叹道。   “不管你相信不相信,杀他并不是我的旨意。再说,你一直留在辰国,难道就不是为了他么。南宫溯这样做,也是迫不得已。”   他起身,整整衣衫,背对着雪泠。   “半月前,他就清醒过来了。至今没有任何举动,既不来找你,也不让人联系你。他,或许已经忘了你。”   雪泠不置可否地重新翻开刚才看的那一页,默然地阅读起来。   沈寂尘回首,雪泠沉静地低下头,阳光在她身上渡了一层金黄,容颜恬静。他忽然不想去惊扰这一刻的宁静,可是……   抿了抿唇,他低声说道。“下月十五,轩辕清将在皇宫举行登基大典,同时……也是辰国立后之日。”   “啪”的一声,雪泠手上的书本跌落在地上,她弯下腰,捡起它,放在怀里,神情不惊不怒。   沈寂尘深深看了她一眼,缓缓走向门口。   “等等!”雪泠突然站起身,死灰般的墨眸波光流转。“……让我去,他立后大典一结束,我就回来跟你……”   流光溢彩的双眸让沈寂尘移不开视线,他脚下一顿,推开门。   “……好,我答应你。”   随着这句话,门轻轻地合上,雪泠跌坐在躺椅中,久久不能回神。 第五十三章 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   “这是什么?”望向沈寂尘手中的锦盒,雪泠淡淡问道。   “烈国皇室的秘药,它会让你听从施药者的命令。一个月内,如果你没有主动回来,它会提醒你。” 沈寂尘将锦盒递给她,解释道。   “不是我不相信你,而是南宫将军和众大臣不放心。一月后,你回到烈国,我会给你解药。”   雪泠手微微一顿,接过了锦盒。锦盒里是一瓶药水,透明的液体泛着淡淡的殷红。抬头见沈寂尘双眸直直地看着她,雪泠拎起瓶子,就要一饮而尽。   一只手挡在瓶口,雪泠手下一窒,沈寂尘叹了一口气。的   “我就知道你不会问,这药一个月后,每晚都会引发剧痛,虽然只有一刻,却让成年男子也痛不欲生。你……就这么不顾一切地想见他么?”   雪泠垂下头,指尖自然而然地抚上胸口的玉佩。   “如果立我为后,待有了子嗣,他们或许就会逼你退位。”   “你想让我放走你吗?” 沈寂尘摇了摇头,“不说我如今没有足够的势力与他们抗衡,他们本就想让我做傀儡皇帝,只是我做得超出了他们的预想。而且,你当初如若没有离开皇宫,现在也不能平安地站在这里。”的   “什么意思?”雪泠皱起眉,望向沈寂尘。   “父皇只有你一个女儿,皇后当年生你的时候,血崩几乎丧命。因而,他不打算让皇后再受孕,所以……”   “所以想让他唯一的女儿当皇帝?”雪泠淡淡地问道。   “是的,烈国从来就未曾出现过女帝,大臣们激烈反对,有些极端的就想取你性命。父皇为了你着想,在你五岁的时候,托付给他的师傅云真照顾你。暗地里,培养了一批聪慧的孩童,以便接任他的帝位。”   雪泠思及她来到这世界,便处在迷雾森林里,遂开口问道。“她一直跟皇帝的师傅在一起吗?”   沈寂尘蹙着眉,“原本是如此,只是后来突然出现一批人,不停追杀你。你们两人到处躲避,一年前,他病逝了,你也下落不明。我知道的就这么多,你后来到底去了何处?”   “不知道,”真正的烈国公主已经死在迷雾森林了,雪泠不打算告诉他们真相,毕竟在这世上,借尸还魂的鬼神之说,他们也不一定相信。相信了,也就不会让她继续活命。   沈寂尘一时语塞,清楚她不愿说,他也就不再逼问,松开了压在瓶口的手掌。   雪泠仰起头,一口气喝完瓶中的液体。   “什么时候出发?”雪泠把瓶子扔在一边,询问道。   “两日后,玲珑会随你去辰国,还有烈国五百精兵。当然,也有许多在暗处的人,你别妄想在途中偷偷离开。” 沈寂尘不禁提醒到,储君轩辕清虽然才刚接手辰国的政务,朝廷竟然没有人提出异议,而他处理得井井有条,完全不象是刚开始接触政务的样子。他一直没有任何行动,不等于他真的完全忘记雪泠,这人实在是深不可测。   雪泠微微颔首,“谢谢你,沈寂尘。”   沈寂尘一愣,“谢我什么?”   “谢谢你让我去见他,谢谢你告诉我这些。”那药的副作用他其实不必说得这么详细,而南宫溯在她身边安排了暗卫,他也不需要告诉她。但是他都说了,让她去辰国,他必定与南宫溯他们周旋许久,才给她争取到这样的机会……   沈寂尘低下头,迟疑了片刻,轻声低语。   “……如果,如果他真忘了你,就回来罢。不管怎么说,这里是你的家,嗯……”   雪泠扬起一抹温和的笑意,他以为自己会轻生吗?   眼神一黯,的确,如果清真的忘记了她。或者,他有他的苦衷,不得不暂时放下她……那么,她将何去何从?   用力揪紧胸口的衣襟,她咬紧下唇。   既然清不能来,那她就去见他。烈国皇宫,尤其是她的未央宫被重兵包围,暗卫更是最密集之处。   即使清再强,也无法从这里带走完全不会武功的她。只要离开这里,或许,就有一线生机……   沈寂尘望着眼前沉静的女子,心里隐隐觉得,她,怕是不会再回来了。明明站在触手可及之处,却遥远而飘渺。她人在此处,心早已不在了罢。   想起父皇最后不顾一切追随皇后而去,当时想不明白,如今,似乎有些明了。从她身上,仿佛看到了父皇的影子,果真是一脉相承的人……      二日后。   “公主,一切准备齐全,请公主上车。”   雪泠冷淡地扫了他一眼,让玲珑虚扶着,缓缓上了华丽的马车。   没想到,南宫溯竟然会随她一同前往辰国,甚至将精兵增加到一千人。看来,即使她服了药,他们对她还是不放心,恐怕其中有变。   唇边勾起抹讥讽的笑意,唯一的皇家血脉,当初又为何让她流落在外,自生自灭呢。   雪泠对这身体没有一丝好奇,因而从来没有询问过关于烈国皇家的任何事情。   沈寂尘偶尔给她透露一些,她大概了解到这个落魄的公主为何沦落到民间,直至最后孤身一人死在迷雾森林中。   “如果说,我不是她,你相信吗?”临走前一晚,沈寂尘来到未央宫与她道别时,她衬着醉意,淡淡问道。   沈寂尘深深地看着她,幽邃的墨眸一闪,唇一扬,笑道。“我相信。”   扯了扯衣襟,庄严的明黄松散地敞开几分,华贵中显着几分自然随意。长发披散开来,平常似笑非笑的脸染上一层淡淡的绯色,添了一些生气。   雪泠心里叹息着,他也不过是刚满二十,身上却已被繁重的政务和皇家的威严,束缚得透不过气来。   “我记得当年,皇上曾说,群臣反对让你称帝,不单因为你是女子。”轻抿了一口清酒,沈寂尘慵懒地仰起头,靠向躺椅。“你的性子从小就怯弱怕生,遇事优柔寡断。云真时不时会传信回来,你的性格一直没变,甚至可以说,被他宠得更是变本加厉。人的性格怎会突然有翻天覆地的改变,你说是么?”   “即使历经生死?”雪泠啜了一口酒,品味着舌尖传来的清浅幽香,低声问道。   沈寂尘的双眸默默地盯着她,摇了摇头。“我不清楚你到底在失踪的一年里经历了什么,但,从父皇的口中的点滴可知,你不是她,却又是她。”   雪泠默然垂下眼帘,瞅着白玉杯中晶莹的液体。   “你,完全不象只有十六岁……再说,她也没有你的异能……然,你比她更象父皇……”幽幽的声音逐渐低了下去,雪泠抬起头,发现沈寂尘靠着躺椅,歪着头睡着了。   看着他难得轻松的睡颜,孩子气地蜷成一团,雪泠叹了口气,起身给他披上一床薄被。   “当年追杀你的人,除了烈国一些激进份子,还有部分江湖人士。经过追查,有人与你容貌很神似,他们误认为你是她。”本以为睡着的沈寂尘突然出声道。   容貌相似!雪泠一惊,难道是……   “那人如今怎样了?”   “……死了,在四年前就死了。”抱着被子,沈寂尘翻身半坐起来,紧紧看向雪泠。   死了?冷相耀和萧宛如的女儿死了么……   “听说冷相耀走火入魔,闭关自守,但是你去辰国,还是要小心他。” 沈寂尘托着下巴,皱眉说道。   “嗯,”雪泠随口应了一声,冷相耀应该是被冷云卓关起来了,这消息看来尚未传到烈国。   “那么……一路顺风……”   雪泠扬起明亮的笑容,“承你贵言。”@   “公主,请用午膳。”玲珑恭敬地提醒道,手提着一精致的食盒。   雪泠点点头,玲珑迅速展开食盒,将菜布好。   雪泠慢悠悠地用餐,不经意抬眼望见远处的大片绿意。   “那是迷雾森林吗?”   “是的,公主。”玲珑一怔,快速回神答道。“要去辰国,必须绕开迷雾森林,才能到达。“   绕开?   “那不是要走很多弯路?为何不直接穿过去?”雪泠放下双筷,奇怪地问道。   “公主,进入迷雾森林的人,至今无一生还……除了公主和辰国的储君……”玲珑吞吞吐吐地说完,偷偷瞥了雪泠一眼。   “走了将近半个月,快到辰国了罢?”雪泠无视玲珑探究的目光,垂眸问道。   “是的,公主。前面便是烈国的国界了,两国中间的区域按照上次南宫将军的意思,赠给了辰国。然而辰国至今仍未接手,还是属于两不管地区。”   雪泠颔首,示意玲珑收拾了膳食,闭目养神起来。   忽然,马车停了下来,雪泠疑惑地睁开眼,掀开窗帘。   只见众人紧紧将马车包围起来,密不透风。而在不远处,阵阵尘烟扬起,马蹄声不断。南宫溯一脸凝重,车外的玲珑则抽出长剑,严阵以待。   “发生什么事了?”雪泠伸出头,朝玲珑问道。   “公主,不过是一群山贼罢了,属下定会护您周全。”玲珑策马靠近车窗,面色一整,说道。   “山贼?”   “近几年,这地区两国相争却没有全力管理,强盗山贼就逐渐增多起来。只是很少见到人数如此庞大的山寨,想必是吃掉了几处小山寨,一伙乌合之众罢。”   乌合之众?   雪泠勾起抹冷笑,连她这样的外行都看的出来,那些人绝对不是区区山贼。但他们公然抢劫烈国公主的队伍,胆子也太大了。才刚离开烈国便出现,仿佛早就清楚他们的行踪。   难怪南宫溯脸色渐黑,眉宇间愈加凝重。   “烈国公主的步撵在此,你们立刻让路,不然休怪我们刀剑无情!”南宫溯扬声说道,气势逼人。   众多的黑衣人骑着骏马,停在前方,一个陌生的声音响起,调笑道。   “哟~听说烈国公主花容月貌,沉鱼落雁。大哥,你说我们要劫财还是劫色?” 第五十四章 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   众多的黑衣人骑着骏马,停在前方,一个陌生的声音响起,调笑道。   “哟~听说烈国公主花容月貌,沉鱼落雁。大哥,你说我们要劫财还是劫色?”   低沉的笑声响起,一人笑道。“当然是劫财……又要劫色。”   话音刚落,南宫溯整个脸都黑了,身上的煞气愈加厉害。   “小子们,好好干,把值钱的都搬回去。至于公主嘛,抓回去当压寨夫人好了!”先前的声音扬声说道,身后的大伙听罢,大声欢呼起来。的   压寨夫人,雪泠顿觉有趣,伸出车外张望了一番。那批黑衣人中为首的两名男子,应该就是刚才出声的人。   雪泠眯着眼,抬手挡去刺目的阳光。   她很确定,他们不是认识的人。即使易容了,气质和眼神是很难改变的。雪泠叹了口气,有些失望地瘫坐在车内的软垫上。   原以为敢在这两不管的地区放肆,必是有人授意,才如此胆大。如今看来,或许不是她所想的那般。   “小的们,上!”一声令下,黑衣人涌向烈国队伍,来势汹汹。   南宫溯剑一抬,侍卫分成三批。人数最多的一伙围在雪泠的马车周围,相对较少的一批则保护送往辰国的礼车,剩下的人才迎击山贼。   许是不了解这伙山贼的实力,背后撑腰的到底是何人,南宫溯甚是谨慎。山贼只有两三百人,南宫溯便派出相应人数的侍卫阻挡他们,在马上居高临下地观察着这批突如其来的山贼。   谁知这伙人东躲西藏,窜入侍卫之中,却不杀人。只见他们灵巧地闪躲着侍卫的刀剑,边打晕最近的侍卫,不到一会,侍卫的阵势整个被打乱了,混乱不堪。侍卫在凌乱的队伍中不能展开拳脚,互相拥挤,偶尔还会误伤身边的人,却连那些滑溜的山贼的衣角都抓不住。   南宫溯头痛起来,手一挥,隐在树影中的暗卫立刻加入战局。   山贼们一见身穿黑衣的暗卫出现,连忙从袖中洒出一大片粉末。他们正处于迎风位置,南宫溯暗道不好,立刻捂住口鼻。混乱中的不少侍卫来不及,齐刷刷地仰头倒地。霎时,千名皇家侍卫,站着不到一半的人。   南宫溯心里恼火至极,脸上仍旧不动声色。朝副手使了个眼色,余下的侍卫立刻退居到马车四周,数十名暗卫掠向那伙山贼。   “除了领头两人,其余不留活口!”他冷声说道。   寒光一闪,暗卫已逼近山贼。   那被称作大哥的人冷冷一笑,朝身后微微点头,数百个小丸般大小的黑色小球忽然飞向暗卫。   暗卫们一惊,虽不清楚这些是何物,仍提气在空中转身,迅速避开小黑球的攻击。然,它们的数目实在太多,暗卫们凌空未有落点,不可避免碰触到一两个小球。   “砰”的一声,被碰触到的小球爆裂开来,撒出阵阵白色粉末,空气中散发着一股浅淡的香气。   暗卫立即闭气,反身立在山贼不远处,警惕地盯着他们。略略检查了全身以及体内,未察觉到任何异常,暗卫们才暗暗松了口气。   “大哥,他们比咱们想象中难对付呢,怎么办?”   为首的男子听后,沉声说道。“咱们打不过,难道还躲不赢么。别忘了,我们可是这里的地头蛇!”   “是,是,大哥,一切听你的!”身旁的男子连声应道,双眸不断发光,看着为首的男子,一脸崇拜。   为首的男子用力敲了一下他的头,大喝道。“是个啥,还不赶紧撤了,等下面躺着的醒了,我们麻烦可大了!”   说罢,就要策马离开。   “想跑,没那么容易!”南宫溯眼神一凛,暗卫再次攻向那群山贼。   数百个黑球猛地撒向他们,暗卫不以为然,丝毫没有避开,直直地朝山贼们掠去。   小黑丸击落在暗卫身上,扬起一阵红色的烟雾,混杂着少许白色的粉末。   “哈揪!哈揪!哈揪!”   原来那些红色的烟雾是辣椒粉,暗卫首当其冲,不停打着喷嚏,双眼给刺激得泪流不止。   山贼趁机逃之夭夭,南宫溯咬牙切齿,挥手让暗卫们到附近的小河清洗。地上倒下了过半的侍卫,好在军医检查后得出,他们中的不过是迷药,身体并无大碍。南宫溯只能在原地扎营,待他们醒来再上路。   将近入夜,昏迷的侍卫才陆陆续续醒了过来。看起来迷药的分量并不重,侍卫醒来后,精神尚好。   因为耽误了不少时间,南宫溯下令连夜赶路。担心那群山贼会趁夜偷袭,众人打醒十二分的精神,警惕着周围哪怕一丝动静。   雪泠见武功高强的暗卫被山贼的小玩意弄得满脸狼籍,差点笑出声来。瞥见南宫溯满脸怒气,便躲回马车偷偷抿嘴无声笑了一番。这群山贼不仅胆大,组织性也相当的强,从他们身上带的药粉和那些小黑丸就可知,他们必定是有备而来。只是不知道是何人竟敢戏弄烈国皇家的队伍,雪泠思索了一会,找不到头绪,便随它去了。   本来需要一天的路程,南宫溯他们愣是一晚上赶完。雪泠在车上一直颠簸着,虽然身下有松软的垫子,仍旧一夜无眠。整整一夜,山贼奇怪地未曾来犯。   队伍进入中京时,日已在中天,望着不远处金碧辉煌的宫殿,雪泠感慨万分。   第一次来的时候,她只觉得这不过是个华丽的牢笼,而她,也在这里生活了一段日子,经历了许多事情。   二皇子轩辕容已死,六皇子轩辕昱被圈禁在王府中,轩辕瑞退位,清成为辰国的储君,即将登基……这一切的一切,当初她随着南宫溯和玲珑离开的时候,从未想到事情会发展至如此……   “公主,辰国凌丞相已在宫门迎接。”车外的玲珑低声提醒到,雪泠随意应了一声,掀开窗帘。   宫门前站了两排威武的侍卫,为首几位身穿官服,恭敬地立在宫门前。   “公主一路辛苦了,在下已准备了驿馆给南宫将军和一众侍卫。公主殿下暂居皇宫内,可好?”凌丞相有礼地询问道。   “为何公主要和我等分开?若公主发生何事,南宫如何跟我皇交代?凌相,公主还是和我等一同入住驿馆罢。”南宫溯忽闻凌相安排雪泠入住皇宫,却将他们移居在宫外的驿馆,皱起眉道。   “既然将军坚持,那么就委屈公主移驾到驿馆了。”凌相见南宫溯不悦,眸底一闪,温和笑道,顺从了他的意愿。   “今晚设宴招待各位远道而来的贵客,请公主和南宫将军务必赏光。”   “一定,”南宫溯微微颔首,便与凌相请辞离开。   是夜。   御花园内灯火通明,众多达官显贵,以及其它国家的使臣低声交谈着,座无虚席。侍女匆忙来回忙碌着,宴会上一片欢声笑语。   雪泠安静地呆在上首的下一位,视线不时飘向不远处空着的座椅,手不由隔着衣衫,轻抚着玉佩,似乎如此便能减缓紧张的情绪。   今晚,轩辕瑞宣称抱病,不参加夜宴,宴会全权交与七皇子轩辕清主持。各位对这位突然出现的皇子甚感兴趣,尤其是他自小流落民间,却能转眼成为储君,辰国的政务也处理的得心应手,让人不能小看。   “七皇子驾到!”   在座的人皆起身行礼,雪泠怔忪了片刻才站起,望着由远及近的清。   一身杏黄色的袍子,头戴玉冠,无双的俊颜,清冷的双眸,脸颊有些瘦削,缓步走来。雪泠不由痴痴地望着他,忘记了繁复的宫廷礼节。   众多宾客第一次见到七皇子的真容,绝色的容颜,传闻武功高强,均诧异地瞪大双目。不少人心里盘算起家里的未婚女子,如今七皇子未娶妻,又是未来的辰国皇帝,若能攀上这人中之龙……   “众位不必客气,尽情品尝我辰国的美食美酒。”待轩辕清在上首落座,凌相笑吟吟地宣布道,而后一个一个地给他们敬酒,不时寒暄夸奖,引得宾客们不断发出愉悦的笑声。   轩辕清一言不发地坐着,起初有几位邻国的使臣来敬酒,他微微一笑,痛快饮下。在清冷的双眸直视下,使臣们虽笑着,但后背已冷汗淋淋。过后,便无人敢上前与他对饮。   雪泠拿起酒杯,就要上前,南宫溯伸手阻止了她。   “公主,还是末将去敬酒罢。公主金枝玉叶,酒还是少饮的好。”   言罢,眼神一飘,玲珑立刻扶着雪泠坐下。雪泠也只好乖巧地放下酒杯,看着南宫溯几步走到上首,举杯与清敬酒。   “七殿下,南宫代我烈国公主祝殿下千岁!”   “公主?”轩辕清薄唇一掀,淡淡问道。   “也是我烈国未来的皇后。”   “是么?”   两个座位相当接近,毕竟烈国是与辰国相当的强国,因而雪泠完全听见他们两人的对话。   抬头见清看向她的双眸,除了清冷,没有一丝波澜。犹如他们初次相遇时,清显露出的淡漠与陌生。雪泠双臂环住身子,微微颤抖起来。   清的眼里,她已变成陌生人了吗?   南宫溯将雪泠的神情收入眼底,唇边扬起抹浅笑。“听闻殿下上次重病后,记忆有些缺失。末将本来并不相信这流言,如今看来,传言不虚啊。”   清失去了部分的记忆,而那缺失的部分,就是她的存在么?   雪泠垂下眼眸,藏于袖中的手掌紧握。   原来,玄沁所说的后遗症就是这个么…… 第五十五章 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   南宫溯将雪泠的神情收入眼底,唇边扬起抹浅笑。“听闻殿下上次重病后,记忆有些缺失。末将本来并不相信这流言,如今看来,传言不虚啊。”   清失去了部分的记忆,而那缺失的部分,就是她的存在么?   雪泠垂下眼眸,藏于袖中的手掌紧握。   原来,玄沁所说的后遗症就是这个么……   抬首见清一言不发,冰冷的气息萦绕,南宫溯则全身紧绷,墨眸一沉。   好霸道的气势!此人如果成为辰国的国君,对烈国来说,绝对是最大的威胁!   南宫溯抿着唇,暗暗心惊。   片刻,凛冽的气息忽然销声匿迹,南宫溯松了口气。见眼前之人垂下眸,无视他,惬意自酌,不由恼火。   淡淡扫了周围一眼,南宫溯勾唇,疑惑道。   “怎么不见辰国未来的皇后?如此重大的宴会,她不是该随侍殿下左右么?”   “……南宫将军,你的话未免太多了。”轩辕清冷冷地回答道,衣袖一甩,起身离开。   本来热闹非凡的宴会,霎时鸦雀无声。众宾客见七皇子面色不愉,甩袖离去,皆诧异地望向上首前的南宫溯。   南宫溯脸色发青,沉默地看着远去的轩辕清,眸底燃起阵阵火焰般的怒火!   “南宫将军,”凌丞相快步上前,歉意地解释道。“准皇后身体欠佳,殿下一直担忧不已,所以才会如此震怒。请南宫将军谅解!凌某在此向将军赔礼了。”   南宫溯脸色稍缓,淡淡道。“原来如此,也怪末将一时口快……凌相请起,南宫也有不是之处,凌相如此多礼南宫可消受不起啊。”   说罢,南宫溯转身回到座位上。凌相摸摸鼻子,向一众宾客赔礼,场上气氛又重新热闹起来。只是多了不少审视的目光,雪泠叹了口气,对身侧的玲珑道。   “我们回去罢。”清已走,她又何必继续留在此处。   “公主,您身体不适吗?”玲珑皱眉,担忧地看向脸色发白的雪泠。   胡乱地应了一声,玲珑便扶着雪泠离开御花园。南宫溯与凌相寒暄了一会,在身后她们紧紧跟随。   “公主,三日后,便是七皇子的登基大典。但,准皇后抱恙,封后大典推迟十日举行。”刚回到驿馆,南宫溯就径直告诉雪泠,临走时凌相告与他的话。   “延迟十日?”雪泠蹙起眉。   “是的,所以,公主,登基大典后,我们立刻启程回烈国。”   “什么!”雪泠吃惊地瞪向南宫溯,“为什么要如此紧迫?”   “公主,”南宫溯剑眉微皱,“我等来此已经过了半月,如若等推迟十日的封后大典之后才启程,公主身上的毒将会在路上复发。”   “你没有带解药出来?”雪泠冷哼一声,问道。既然怕她毒发受苦,当初又为何要下药,现在又假惺惺地担忧她的身体!   “末将身上有解药,然,用法只有我一人清楚!即使他人抢得解药,若不知用法,服食后也只会无效。”南宫溯微微一笑,双眸满是笃定。   “只要回到烈国,末将立即将解药给公主!因此,公主还是准备三日后的回程。”   “你已经决定了,不是么?”雪泠丢下一句,只留给他冷淡的背影。   连续几日,雪泠均是辗转难眠。玲珑看在眼里,虽然心疼,却也无可奈何。      三日后的登基大典,以烈国公主的身份,雪泠站到了高高的看台上,整个仪式,看得清清楚楚。   清一身明黄龙袍,飘逸的长发,头戴冠冕,冷峻的神色,威严凛然,仿佛拒人于千里之外。雪泠的视线未曾有一刻从他身上移开,他虽在眼前,却遥不可及。   雪泠轻轻地叹息着。今晚,皇宫再次设宴,雪泠虽不喜人多之处。然,能多一分一秒看的见清也好。   可是,南宫溯却坚持仪式一过,下午便启程回国,不清楚他为何如此急不可待。   不远处的清已单跪于地,接过礼官手中的玉玺。缓缓起身,唇边扬起一抹清浅的笑容,俾倪众生的神情,淡淡地扫向台下。   目光落到雪泠,未有一丝停顿,眼中丝毫不起一分波澜,便已转开视线。   雪泠心里一紧,咬唇垂首,身子微晃,玲珑赶紧扶着她,眼里充满不忍。   “公主……”玲珑低声唤道。   “没事,我没事。”雪泠稍稍定了定神,淡然回答道。   灿烂的朝阳照射下,清的身侧,金黄的光晕环绕,犹如仙人下凡,不染轻尘。清冷的眼眸染上了一层暖色,五官也柔和起来。如此天人之姿,让在场的众人的目光集中在他身上。   雪泠深深地看着他,将这一幕印在心头。   相信,她永远也不会忘记这一刻,这曾给予她温暖的人,完全接受她异能的人。即便从今以后,两人不能相守在一起……   “公主,马车已在宫外等候多时。”南宫溯立于雪泠身后,恭敬地说道。   雪泠依依不舍地看了清一眼,跟随南宫溯悄然离开皇宫。   路上相当的顺利,临走前,凌相礼貌地挽留了一番。   “公主跟南宫将军不参加我辰国的立后大典,实在可惜。既然两位有急事,凌某在此祝公主与将军一路顺风。”   说罢,转向雪泠,递上一锦盒,笑道。“公主,小小敬意,请笑纳。”   身旁的玲珑双手接过,缓缓打开。   是一支玉钗。通体碧绿,上面是——六角雪花!   雪泠诧异地盯着盒里的发钗,久久不能回神。   “公主,”玲珑轻轻唤道,雪泠这才发现她的唇边漾起愉悦的笑容。如此会心的笑脸,已经许久未曾出现。难怪玲珑与南宫溯用惊异的神情望着她,而凌相则笑得高深莫测。   “公主对凌某的礼物还合意吗?”   雪泠报以一笑,“谢谢你,我很喜欢。”无视南宫溯的探究的眼神,伸手将玉钗插在发髻上。   马车渐渐远离皇宫,雪泠看着窗外不断退后的景色,默然不语。   “公主,玲珑斗胆请问,见到玉钗,您为何如此高兴?在烈国宫里多的是这种材质的饰物,但……”公主之前都不屑一顾,下半句话玲珑吞进了肚里。   “玲珑,你知道吗,这是雪花。凡草木多为五角,唯独雪花是六角,因而雪花也被称为‘六出’。”摘下玉钗,轻轻抚摸上面的六个棱角,雪泠淡淡解释道。“由天而降的雪花很美,捧在手心里,转瞬即逝。以往的冬天,我经常趴在窗台上,一遍又一遍地想留住它们……”   最终,在逐渐冰冷的掌心里,她什么都没有留住……   这件往事,她只对一人提起过。原来,他还记得……   感觉到车外的南宫溯以及身旁的玲珑探究的视线,雪泠闭上眼。连日来辗转难眠,让她相当疲惫不堪。不久,她便在马车微微的颠簸中,安然进入梦乡……   玲珑轻柔地将雪泠平放在软垫上,帮她盖好被子,手臂一拂,轻点了她的睡穴。   “我让你调查那皇后的事情如何了?”南宫溯闪身入了马车,低声问道。   “禀将军,轩辕清的确将一女子安置在他的寝宫之中。但,寝宫防守极其严密,而且轩辕清下令,任何人不得窥视那女子的容貌。甚至连对宫廷画师也下了禁令,属下无能,无法得到关于那女子的消息。”的   南宫溯皱起眉,“他竟与烈国先皇一样,不准画师临摹皇后的容颜?如果不是我曾偶然见过皇后一次,公主怕也难以寻回。”   沉思了片刻,他道。“玲珑,加紧防范,恐防有诈!”   “是,将军。”玲珑垂首应道,“属下定不离公主半步。”   南宫溯满意地颔首,身影一动,回到车外的马背上。   “啊啊啊——”   才离开辰国,进入两不管地区,前面的侍卫便传来一阵惨叫声。   南宫溯连忙策马上前,见到眼前的惨状,不由倒抽一口气。   竟有人在此处挖了个大坑,足有五六米深。而坑底,插满一根根青竹。一头深埋在地里,一头被削尖,不慎跌下去的侍卫的身体被青竹一刺而过。   “探路!”南宫溯手一扬,数十名侍卫组成一队,手执长剑,警惕地一步一步向前迈进。   待他们安全走过,后面的队伍才慢慢跟上。   “嘶嘶——嘶——”探路的侍卫刚安然前行,身后骑兵队的马匹忽然发起狂来。激烈地跳跃着,不受控制的狂奔起来。不少侍卫被甩下马,哀嚎不已。   “怎么回事?”南宫溯大声问道,见情况越来越遭,当机立断。“弃马!”   马匹上的侍卫听令立刻甩开紧拽地缰绳,马失了束缚,如箭般四处奔窜,转眼便不见踪影。   “将军,有人在草丛中放置了马钉。”一名侍卫将手中之物呈给南宫溯。   南宫溯手中翻转着这小小的物什,神情凝重。   烈国军队统一穿的鞋,为了行军时舒适,鞋底纳得都很厚。而马的铁蹄为减轻负担,一般较薄。这小小的钉子,看起来并不显眼,却刚好比鞋底的厚度薄,但比铁蹄要厚。由此可见,有人对他们很熟悉,连鞋以及铁蹄的厚度都计算得相当精确。他不由心惊,有人针对他们,且谋划已久。   马匹减少了一半,多出不少受伤的侍卫,既担心山贼再次偷袭,又担忧前路上的陷阱,队伍前进的速度十分缓慢。连续几日,南宫溯等人神经紧绷,苦不堪言。   半途中,后知后觉地发现陷入了“迷阵”。在同一地区绕了整整十日才破除迷阵,侍卫已是减少到不足五百人,且个个精神萎靡。   夜凉如水,月已中天。   “呜……”低低的呻吟声从车内响起,雪泠双臂环绕,蜷缩在一块,额上布满冷汗。   好痛!针刺般的痛楚从四肢蔓延至全身,犹如成千上万的蚂蚁的啃咬,每过一秒,疼痛愈加剧烈。冷汗浸湿了衣衫,雪泠下意识咬着唇,丝丝血迹从唇角滑落。   “将军,公主的毒发作了……将军,玲珑请求您,给公主解药吧。此处离烈国不足一里了,公主已痛得把唇咬破,她身子孱弱,一刻钟也难以熬过。将军,南宫将军……”玲珑跃至南宫溯面前,苦苦哀求着。   “将军,不可。”副手上前劝说道,“离开辰国后,不停有人阻挠我们,许是为了拖延时间。怕就是为了公主的解药,将军,还是进入烈国的国界后再给公主解药罢。”   “你!”玲珑气急,“你就忍心看公主苦苦忍受痛苦吗?她是我烈国未来的皇后,怎能遭受如此对待。南宫将军,请立刻给公主解药!”   “将军,请三思!”副手急忙提醒道。 第五十六章 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   “你!”玲珑气急,“你就忍心看公主苦苦忍受痛苦吗?她是我烈国未来的皇后,怎能遭受如此对待。南宫将军,请立刻给公主解药!”   “将军,请三思!”副手急忙提醒道。   见南宫溯沉默,玲珑心下着急起来。   “将军,如若有人故意拖延,欲救走公主,又怎会舍得让公主受此折磨。南宫将军,再拖下去,公主的身子会受不住的!”   副手迟疑了片刻,道。“玲珑,我明白你担心公主的身体。可是,如果有人想拖住我们的路程,是为了让公主得到解药后才带走她呢?”   玲珑眉头一挑,噙着一抹冷笑,冷冷地扫向副手。   “你是质疑将军的能力,还是不相信暗卫们的实力!”   副手一时语塞,两人同时望向南宫溯。   只见他微笑颔首,语气笃定。   “的确,我们多虑了。还有数百名侍卫,暗卫也都严密守在公主身边。再者,玲珑的能力是毋庸置疑的。”   言罢,从怀里掏出一瓷瓶,打开瓶塞。透明中飘散着淡淡的殷红,将挂在脖子上的吊坠一扯,用力捏开,露出一颗小小的蓝色药丸。把药丸塞入瓶内,遇水即化,殷红渐渐散去,只余一片透明。   玲珑暗暗吃惊,原来解药是需放入公主先前喝下的毒药中,难怪南宫将军如此肯定,绝不会有人清楚解药的用法!   托起雪泠的头,玲珑将瓶中的液体缓缓喂入她口中。朦胧中,疼痛得已失去意识的雪泠微微启口,把它一口一口饮下。   半晌,蜷曲的身子慢慢伸展开来,痛楚逐渐退去。雪泠疲惫地躺在软垫上,渐渐回神,只觉脑中一片空白,全身虚软。   玲珑用手帕轻轻擦拭雪泠额上的冷汗,以及唇上渐干的血迹,见雪泠虽脸色苍白,神色却平静下来了,不由松了一口气。   “玲珑,好好照顾公主。”南宫溯看了雪泠一眼,叹息道。“这解药的药性很强,公主怕是一个月内,都会四肢无力,连站都站不起来,且会变得相当嗜睡……玲珑,你会不会觉得我对公主太狠心了?”   玲珑抿着唇不语。   南宫溯扯出一抹苦笑,“……先皇临终前,托付我,要让公主成为最尊贵的人,过她想要的生活。然,只有一点,就是绝不能跟辰国,尤其是辰国的皇室中人有任何牵扯!”   用力拽紧双拳,他愤愤说道。“未曾想,公主竟然跟灵霄宫的宫主,如今的辰国国君在一起!我不能辜负先皇对我的信任,只能委屈公主了。嫁给沈寂尘,她会成为烈国的国母,我烈国最尊贵的女子——”   “……但公主想要的生活却不是如此,”玲珑幽幽地说道,“将军,公主只是在不正确的时刻遇见不正确的人罢了……先皇也不想看到公主过得不幸福的……”   “……如果轩辕清只是辰国的普通百姓,我或许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,让他们在一起。但,他现在是辰国的国君,以公主的性格,是不可能生活在天天与人争宠的日子里。”   他抬手抚额,又道。“毕竟沈寂尘身上没有皇家的血脉,他需要公主来稳固帝位,在我们的监控下,不会再有机会或理由纳妃……”   “将军,”玲珑叹了一口气,“顾命大臣年岁已高,他也比将军远远年轻。待众位百年以后呢,他的皇权巩固了,到时,他又会将公主置于何地呢?”   南宫溯一怔,而后眼底闪过一丝嘲弄。“你想说,轩辕清爱公主,所以就不会纳妃,放弃三宫六院?而沈寂尘出于利用的关系,就不会对公主日久生情?可是,轩辕清才刚登基,要巩固皇权,与众大臣联姻是最快也是最有效的方法!难道他会为了公主放弃么?”   “玲珑并不敢保证,也不能确定。然,玲珑相信公主的眼光。国主的确有不凡的魅力,可惜,公主的眼中再也看不到其他人了。玲珑深有同感,当爱上一个人时,旁人的身影便再也入不了眼……南宫将军……”的   “够了,玲珑!”南宫溯厉声打断玲珑的话语,揉了揉额角。“……小心看护公主。”   “……是,将军。”玲珑垂下头,唇微微颤抖着,应道。   忽然响起轻微的刀剑相交的声音,南宫溯飞快地掠出马车外。只见一群黑衣人从茂密的林中现出身来,侍卫立刻摆开阵势正在迎击。   “退开!”南宫溯迅速跃至侍卫前,眼神一凛。“各位是何人,为何一而再,再而三地针对我们!”   “呀,你的记性真不好。上回大哥不是说了,劫财又劫色啊!”为首一人随意靠向身旁的黑衣人,笑嘻嘻地回答道。   “既然阁下不愿说,南宫也不多问了。”手一扬,数十名暗卫从树影中掠出,蓄势待发,就要迎向前方的一众黑衣人。   “大哥,难道那个不管用了?”苦恼地皱皱眉头,那人问道,眼底的笑意却未减。   “不管用!小弟,你是皮痒还是怎么的,竟然敢质疑大哥的手艺?”被称作“大哥”的人漾起抹浅笑,阴森森的目光瞅着身旁的“小弟”。   灰溜溜地低下头,“小弟”可怜兮兮地搓着手掌。“小弟哪敢,大哥永远是对的!”   “嗯,这还差不多。”满意地点头,扫了一眼满头雾水的南宫溯众人。“时机到了,小的们,给我上,把他们杀得片甲不留!”   南宫溯冷笑道,“那就要看阁下有没这能力了!”   暗卫持剑就要上前,突然身影一顿,惊愕地立于原地,皆是一脸震惊。   南宫溯疑惑地瞥了他们一眼,提气正要跃起,也愣住了。身上的内力仿佛突然消失了,空空如也。暗暗运气了几回,犹如石沉大海,南宫溯不禁有些惊慌。   在他晃神的刹那,身穿黑衣的山贼凶狠地杀了过来。侍卫和暗卫如今跟常人无异,完全不是山贼们的对手。霎时,形式一边倒,山贼占据了上风,南宫溯等人只有挨打的份。   玲珑趁乱背起雪泠,悄悄离开马车,弯下腰往烈国的方向跑去。南宫溯见此,提剑奋力与山贼周旋,吸引他们的注意力,为玲珑制造机会。   玲珑失了内力,步伐不稳,跌跌撞撞地往前跑着,顾不上擦拭额头的汗珠。   望着不远处蹒跚的身影,“小弟”随手解决了几个涌上来的侍卫,低声问道。   “大哥,我们就这么让她带着人跑?不追了?”   抬手给了他一个暴栗,“大哥”白了他一眼。   “不想活了,别说大哥没提醒你,收起你的好奇心。回头没事别乱窜,尤其离夫人远点,不然小心老大剥了你的皮!”   耷拉着脑袋,“小弟”乖乖地应了一声,手脚依旧利落地解决着身边的侍卫。      玲珑望着将她包围住的黑衣人,皱起眉头。为首之人蒙住半脸,一双冷眸淡淡地看着她。   “放下她,我饶你不死!”   低沉的声音响起,玲珑霎时如同坠入冰窖,全身冰冷异常。   “你,你是……”   手一抖,眼见背上的雪泠就要跌落在地上,黑影一闪,昏睡的雪泠已在他怀中。他轻柔地搂紧她,刚才冰冷凛冽的双眸霎时变得柔和。   玲珑跌坐在地上,想起孤身作战的南宫溯,不由开口哀求道。   “将军已把解药给了公主,请你们放过他,他……玲珑请求你,求你!”   生性倔强的玲珑从小武艺非凡,从未如此低声下气地求助于人,如今也顾不得脸面,苦苦哀求。却见眼前的人无动于衷,心知放过她已是那人的极限。南宫将军当初差点要了他的命,又强行将他们两人分开,现在又怎会轻易饶恕他……   玲珑咬紧下唇,站起身,撒开双腿飞快地往回跑去。   “泠,泠……”轻唤了几声,怀中之人毫无反应,瞥见她唇边咬破的伤痕,墨眸一冷。   “让玄沁立刻过来,留下几个侍卫回去报信,其余一个不留,尤其是南宫溯!”   他冷声吩咐道,抱着雪泠跃入隐在暗处的马车内。将她置于温暖的被褥中,才扯下面巾,露出无双的俊颜。   侧躺在她身旁,轻抚着她的墨发,清冷的双眸流光溢彩,在雪泠耳边低语。   “泠,我们回家了……” 第五十七章 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   那处,激烈的交战逐渐平息下来,遍地的侍卫尸体,只有南宫溯一人独站着,噙着不屑的冷笑瞥着颈侧冰冷的剑刃。   “卑鄙小人,下药压制我们的武功,根本胜之不武!”   “胜之不武?”执剑的那人大笑几声,“南宫将军,无论如何,如今你输了。只要结局如我所愿,怎样的手段又如何。”   “不过,”顿了顿,他冷哼一声,“让你死的明白也好。”   “你是不是很想知道,你们为何突然失去内力呢?”   南宫溯皱起眉,“你们下的是飘渺?”   那人微微颔首,“你答对了一半,是‘飘渺’,也不是‘飘渺’。”   “什么意思?”南宫溯反问道,完全无视那人手中的长剑。   “我们将‘飘渺’改良了,毕竟‘飘渺’对没有内力的人是剧毒,如果夫人有任何闪失,我可担待不起。”   “那日,第一次抛的小黑丸是引子,还记得当时飘散的香气么?”那人眯起了眼,“当时你们避开了,因为担心有诈,可惜那些粉末不过是掩人耳目的普通药粉罢了。真正的药其实是下在第二次抛出的黑丸里,那时你们被第一次的迷惑,而第二次的辣椒粉也让你们放下了戒心,才让‘飘渺’投注你们身上。”   “不可能,我们都掩了口鼻,药从何起效?”南宫溯费解地蹙着眉。   “那是因为,药可从裸露的皮肤融入,根本不需要从口鼻进到身体里,而且扩散的范围极广。怎样,南宫将军,你服输了么?”剑尖往他的脖子深了一分,刻出一道血痕,殷红的鲜血染湿了衣襟。   “有一点忘了告诉你,药性起效的期限延迟了,因而你们才会在半月后才会发作。”   “你们究竟是何人?为什么要这样苦苦相逼?”如此精妙的药理,一环扣一环的陷阱,将他们算计到如此地步,什么人与他们有此大仇?   “为什么,哼,你对宫主做了什么,你自己最清楚!”为首之人一把扯下脸上的面巾,冷笑道。   南宫溯叹息了一声,“果然是灵霄宫的人么。司空清,不,轩辕清也来了吧。公主如今应该在他手上了,是么?”   “没想到,他不但武艺超群,连做戏也如此逼真,竟让公主也蒙蔽了,信以为真。”南宫溯勾起唇角,眼底闪过一丝黯然。“最终,我南宫溯还是辜负了先皇的遗愿。”   垂下头,他嗤笑一声。“南宫前半生驰骋沙场,不想最后没有在杀敌中死去,反而落入如今任人宰割的境地。你们要杀要剐,请便罢!”   南宫溯仰起头,不卑不亢地望着那人。   “真是条汉子,本想让你受点苦头,毕竟你差点要了宫主的性命。不过,我现在改变主意了,留你全尸,死得痛快一点!”   话音刚落,剑身没入他胸前,南宫溯退后一步,勉强稳住身形。   “南宫将军——”不远处传来玲珑撕心裂肺的喊声,那人拔出长剑,默然地立在一旁。   南宫溯半眯着眼,安心地倒向飞奔而来的玲珑。玲珑抱着他,半跪在地上,咬紧下唇,逼退眼底的泪光。   “玲珑……”他喘着气,低声说道。“你,自由了。”   “将军,”玲珑哽咽着,“……溯,溯,玲珑这就带你回去,回烈国……”   “……好……”南宫溯低低地应着,漾起一抹安然的笑容,缓缓闭上双眼。   玲珑吃力地把他背起,生怕吵醒他,轻柔地低语。“溯,累了罢,安心睡吧,到了玲珑再叫醒你……”   咬紧牙关一步一步往烈国走去,黑衣人紧围在他们两人四周,未有退让之意。   “玲珑姑娘,”为首之人在背后沉声说道,“今日之事,希望你全部忘掉,不然……”   “我明白,”玲珑顿住脚步,“公主被山贼所劫,南宫将军不敌阵亡,公主下落不明。这样,你满意了吗?”   那人手一挥,众人迅速分开两边,让出一条道来。看着玲珑缓缓走出他们的视线,直到完全消失……   “师兄,那姑娘真可怜……”   隐在暗处的玄沁抬手给了身侧的男子一个暴栗,“这是宫主的命令,南宫溯绝对不能放过,难道你想抗命不成?”   “不是,不是,当然不是。”他慌忙摇头,不停否认。   玄沁抚额,头痛不已。他这师弟,对药理的天赋甚至在他之上,但对其它事情却一知半解,心慈手软。师傅也对此担忧多时,玄沁本想今次行动带着他,让他多多学习,看来成效不大。   “对了,师兄,刚才宫主传话,让你马上去看看夫人……”   “这事你怎么不早说!”玄沁大叫道,提气将轻功发挥到极致,掠向树影下的马车。   “……你也没早点问我啊……”他委屈地喃喃说道,不远处的玄沁听罢,差点从半空掉了下来……      紧搂着仍一直昏睡的雪泠,轩辕清盯着她的睡颜,神色不悦。   思及玄沁诊脉后的话,眉头不禁皱紧几分。   “夫人已经服用了解药,体内的毒药除尽。但解药是以毒攻毒的类型,对常人有所影响,但夫人底子较弱,近日又连连赶路,元气耗损大。所以,夫人这一月内都会动弹不得,时常昏睡。”   被清的冰冷的眼神一扫,玄沁脖子一缩。   “宫主,这个,属下会开几帖药,让夫人恢复得快些。药性温和,兴许疗效不会在短时间内见效,但长时间调理的话,对夫人的体质有很大帮助。”   待清微微点头,玄沁立刻跳出马车开药去了。   擦了擦额上的冷汗,玄沁暗暗叹气。他说的话其实有所保留,夫人这段时间,积郁在心,似乎也不注意饮食,再加上那药,身体跨了下来。这些,他都不敢跟宫主提起。   宫主那日服用解药,不想与毒药中和之后,呈假死状态。夫人以命相逼,才得以让他们几人逃出。到流云山庄藏身,一向温和的左护法冷云卓大怒,把他们骂得狗血淋头。然后,一边让玄依易容成宫主回皇宫恢复七皇子的身份,一边紧密追踪夫人的情况。   宫主醒后,大发雷霆,直到左护法设了此计,才让他暂时安心养伤……   但他身侧几丈之内,冰冻异常,众人避得远远的,唯有他这个苦命的大夫每日需把脉端药,次次被宫主的冷眸注视着,生不如死……   话还是说一半好了,反正他有办法解决,让宫主徒增担心就不必要了……再说,寒气逼人的日子他也受够了……   咬着笔头,玄沁认命地苦苦思索。这几种药,药效相近,得找出最温和的。夫人如果有任何不适的副作用……摸了摸脖子,玄沁反反复复地研究着药方,提心吊胆……      “泠……”   见雪泠睁开眼,弥蒙的双眸满是震惊地望着他,轩辕清俯身柔声唤道。   清怎会在此处?她记得毒药开始发作,她疼痛得昏迷过去。似乎有人给她喂了些冰凉的水,而后身子渐渐不痛了,然后呢?   雪泠正想抬手,却发现全身无力,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,不由惊慌起来。   将怀里的雪泠搂紧,“没事的,泠,只是解药的副作用。”   解药?   雪泠疑惑地看着清,却见清轻轻颔首。   帮她调整了姿势,让她躺得更舒适。   “清……你,没有失忆?”清冷的双眸专注地看着她,眼里满是她的身影,哪里有那日的疏远和陌生?   唇轻轻印上雪泠的额头,清伸手抚上她松散的长发。   “刚醒的时候,记忆是有些混乱,很快就恢复了。卓借此设下陷阱,引南宫溯上钩。”   “你怎知我与南宫溯一定会来辰国?”雪泠的脸颊贴着他胸前,聆听着心跳声,汲取着这熟悉的温暖,心里一直紧绷的弦慢慢放松下来。   “登基大典,你一定会来。我宣称失忆,南宫溯也会来试探一番。”清拉起薄被,披在两人身上。   “见到你,不能立刻与你相认。毕竟公然带走你,会挑起辰国与烈国两国的战争,再说南宫溯身边高手众多,不一定能得手。”   “那群山贼是你的人?”雪泠诧异地望向他,问道。   清浅笑着默认了。   “你又如何得知南宫溯必会交出解药?”   “南宫溯为人自负,见你病发,定会给你解药。而且,玲珑也在,她不会眼睁睁看着你受苦的。”   “……南宫溯和玲珑现在如何?”雪泠迟疑地问道。   “南宫溯死了,玲珑放走了。” 他眼底寒光一闪,转瞬即逝,而后轻描淡写地回答道。“就当作是给沈寂尘的谢礼罢”。的   看见雪泠孤疑的神情,清耐心地解释道。   “你喝下秘药的事,是他派人秘密告知的,不然我又怎知解药在南宫溯身上。”   “再者,烈国顾命大臣名为中立,实际上暗地里都听从于握有兵权的南宫溯,他一死,沈寂尘的皇位算是坐稳了。他也就不用非要你当皇后,追究所谓的血统之事了。”   “他这是借你之手铲除异己?”雪泠了然,但随即问道。   “无妨,”手臂收紧,唇微扬。“我只要你毫发未损地回来,就足够了。如今你是在两不管地区被山贼掳走,下落不明,烈国那些固执的老头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,你回到失忆的我身边。”   思及以后雪泠将会安然地在他身旁,清笑得更欢了。e   雪泠垂下眸,轻声问道。   “你从什么时候跟着来的?”   “怎么了?”清低头看着雪泠,敏锐地察觉到她些许的异样。   沉默了片刻,雪泠才缓缓启口。   “……你的立后大典……” 第五十八章 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   雪泠垂下眸,轻声问道。   “你从什么时候跟着来的?”   “怎么了?”清低头看着雪泠,敏锐地察觉到她些许的异样。   沉默了片刻,雪泠才缓缓启口。   “……你的立后大典……”   清漫不经心地把玩着雪泠的发丝,答道。   “怕人看出端倪,立后大典结束后,我才跟来的。我让玄樱暂时装扮成你,出席仪式以后一直留在寝宫,南宫溯才没有起疑心。”   见雪泠只是应了一声,没再说话,却有些闷闷不乐,不由皱眉。   “我想你并不喜那些繁琐的仪式,也要令南宫溯放下戒心,才要玄樱作替身。泠,现在你是我的皇后了。”   片刻的沉静,雪泠抬眸见清略微紧张地瞅着她,扯出一抹笑容。   “没事,我只是有些累了……”   言罢,清轻拍她的后背,让她枕着他的手臂。“那就睡吧,我陪你。”   雪泠乖乖地闭上眼,倚着清。清鼻尖嗅着她身上如兰的气息,缓缓阖上眸。   半晌,在清以为她已睡着时,雪泠闷闷地问道。   “清,玄樱与你举行了仪式……也算是你的妻子了……”   猛地睁开眼,清冷的双眸不悦地眯起,低头望着雪泠。   “你想说什么,泠?”   低沉的声音隐忍着怒气,雪泠叹了口气,道。   “你明白的,清……身为皇帝又怎能只有皇后一个妻子……”   “够了,”冷冷地打断雪泠接下来的话,清坐起身。“谁说皇帝不能只有一个妻子?就算如此,我只要你,谁又敢提出异议?”   “可是……唔……”雪泠急急地想要争辩,声音却吞没在清的唇舌中。   “……此事待你身体恢复了,我们再谈罢。”轻柔的唇缓缓移至雪泠的眼角,清淡淡说道。   她看了他一眼,顺从地靠着清,不久便沉沉睡去。   夜幕低沉,繁星满天。   在雪泠半睡半醒中,他们回到了辰国的中京。   冷云卓、玄依等人接到消息,早早便来到宫门等候。却见清一脸铁青,横抱着仍旧昏睡的雪泠走下马车。   冷云卓不禁皱起眉,担忧地瞥了清一眼。   “雪儿的身体需要一段时间调理,清,你也别太担心了。”   清不发一言,大步走入他如今的寝宫——辉夜殿!   “恭迎皇上,皇后娘娘。”玄樱单跪在大门口,恭敬地说道。   清径自越过她,进了内室,轻轻地把雪泠置于床榻上。拉过锦被,盖好,握住她的手,指尖的凉意让他微微蹙起眉。   轻揉雪泠的掌心,以内力化为温热,慢慢渡入。   一股暖意从手心蔓延至全身,雪泠舒服地轻哼一声,苍白憔悴的脸染上一层浅淡的绯色。   清的视线久久停驻在雪泠身上,许久,松开手,掖了掖被角,抬步走出内室。   外厅,冷云卓、殷洛,以及四使均坐在下首,见清走近,起身迎接。   待他安坐于上首,冷云卓见清神色有异,略微诧异地问道。   “发生什么事了?”   墨眸微闪,“泠……有些奇怪……”   “奇怪?哪里奇怪了?”冷云卓眼神飘向一边的玄沁,只见他微微摇头,表示不知,心下纳闷。   “她要我纳妃……尤其是代替她举行立后大典的玄樱。”清冷的双眸闪过一丝恼怒和不解。   众人皆是一怔,玄樱更是脸色一白,不知所措。   “沈寂尘和夫人讲了什么?”殷洛凤眼一凛,艳唇轻启。   冷云卓无奈地瞪向唯恐天下不乱的殷洛,开声劝道。   “雪儿在烈国被软禁一个多月,里面发生的事情我们无从得知。雪儿怕是有什么苦衷和顾虑,才会说出那些胡话来着。如今最紧要的是,让她安心养好身子,这事以后再说。”   清微微颔首,冷声唤道。“玄沁。”   “属下一定竭尽所能,让皇后尽快恢复。”背后冷汗淋淋,玄沁立刻应道。   “清,你离开的事,瞒住了所有人,唯独老狐狸还是知道了。”冷云卓想起凌相似笑非笑的神情,仿佛所有事都逃不过他的双眼。   “无妨。”   清点头,凌相虽然是轩辕瑞的手下,却是最早归顺于他的朝廷高官,无论能力、效率和心计,都是一等一的厉害。察觉到,但没宣扬,便表示凌相无意阻止。既然如此,他们又何必费心。   “轩辕瑞如今怎样?”   “仍旧卧床修养,身子一日比一日衰弱,但御医却完全查不出病因。”玄依留守宫中,易容成轩辕清,处理国事,对轩辕瑞的状况也极为留心。   “查不到病因?”清喃喃自问。   “是的,既没有中毒的迹象,五脏六腑也没有损害。”轩辕瑞的生命就如同烛火,突然激烈燃烧,仿佛要将余热散尽。   “你……要去见见他吗?”冷云卓迟疑地问道,无论如何,轩辕瑞终是他的父亲,血浓于水。   “不,”冷漠地吐出一字,轩辕清起身离去。“将近日最重要的折子拿到内室。”他要雪泠每次睁眼,第一个见到的都是他!      无意识地拔着身侧的嫩草,雪泠蹲坐在草地上,明亮的双眸有些黯淡。   经过一个多月的调理,她的四肢已能行动自如,脸色恢复了红润。只是她与清之间,似乎隔了一层薄膜,虽然每晚相拥而眠,偶尔亲吻。但两人独处时,她几次欲言又止,清却若有所思,状似无意地转移话题。   玄樱进宫当了女官,虽然所有的事都由清经手,她只是清不在时,稍微照顾雪泠。冷淡、疏远,玄樱身上感觉不到敌意,却会刻意避开她。雪泠清楚,那日她向清提出纳玄樱为妃,伤了玄樱一向骄傲的自尊心。   “雪儿,”温和的声线响起,雪泠回首,笑着唤了一声。   “卓大哥。”   皇后的身份,借用的是冷云卓四妹的名义,雪泠也就理所当然地唤他大哥了。   “谁惹雪儿生气了?”低头看着有些秃的两处,和四周小草的残骸,冷云卓笑道。   雪泠脸红红,不好意思地垂下头。   爱怜地摸了摸她的头顶,冷云卓轻声问道。   “雪儿,大哥多管闲事地问一句,你为何要清纳妃?”   雪泠头垂得更低。   冷云卓也蹲坐下来,直视着她。   “大哥知道,你并不愿意与众多女子伺候一夫。所以当初清执意立你为皇后之时,我曾要他发誓,今生只能有你一个妻子。如今,你要他纳妾,大哥之前做得岂不是白费了?”   “大哥……”雪泠不可置信地抬起头,望着冷云卓温润的笑颜。在这个一夫多妻,男权至上的国家,他竟轻易地赞成一夫一妻,甚至让清发誓……   雪泠眼眶一热,心下暖融融的。   “大哥,你知晓我的异能,”见冷云卓点头,她紧握双拳。“异能会沿着我的血脉,传到我的子女身上。所以,我……并不想要孩子,不想他们接受别人异样的眼神,甚至受异能的折磨……不想他们变成没人疼爱的孩儿……可是,一个皇帝有怎能没有儿女来继承……”   “这就是你要我纳妃的理由?”低沉的嗓音压抑着愤怒,雪泠抬头,眼前已不见冷云卓的身影。   清俯身将她拉入怀中,清冷的墨眸紧紧地锁住她。   雪泠反手搂住他,“清,你知道……我是被亲生母亲掐死的……”腰上的手臂一紧,清安抚地在她额头印下一吻。   “我只是一缕幽魂,在这身体刚死之时,机缘巧合下入了此身。或许有一日,会突然魂飞魄散罢……”   “泠,”清轻唤一声,止住了雪泠的话。   雪泠摇摇头,“还有,异能,其实是将生命化成能力。即使我的灵魂能一直固定在这个身子里,可是,我的命也会比一般人短的多……啊……”   她惊呼一声,只因清突然抱起她,往内室走去。   “那日,玄樱代你举行了仪式,却不能代替你洞房……”清俯身轻笑道,雪泠惊讶地躺倒在床榻上,见清长袖一挥,门应声关紧。   双手抵着贴近的清,雪泠有些着急。“刚才我说的话,你……”   侧躺在她身旁,清伸手抚上她的脸颊。   “你怕孩子有异能,没人疼,不是还有你爱他们么。有了异能,为何如此武断地认为是折磨?你不是因为如此,当时才救了我……血统的继承人我不需要,只要是强者,有没血缘并不重要。灵霄宫每年收养无数聪慧的孩童,若有需要,从中挑选一人便可……”   “你在我身边,根本无需使用异能。即使你剩下的时间不多,余下的岁月却是全部属于我,又有什么遗憾可言。”   清冷的眼眸含着笑意,温柔的目光注视着她。   雪泠眨眨眼,止不住的泪涌出。   舔舐着晶莹的泪珠,覆上雪泠柔软的唇,轻柔地细琢,紧紧地厮磨。雪泠沉浸在清的气息中,久久不能自拔。   清不舍地离开她红艳的唇瓣,含住她小巧的耳垂,满意地感觉到雪泠身子一颤。“洞房花烛之夜……我等得够久了……”   雪泠顿时面红耳赤,他湿热的唇从颈侧滑下,修长的手指隔着衣衫轻抚着,一手轻易地解下衣带,挑开衣衫……   “皇上,轩辕瑞病情忽然加重,他要求面见皇后……”门外一人通报道,正是每次抓阄都输了的玄沁。   “不见!”比平常更为冰冷的声音传来,玄沁吞了吞口水,硬着头皮继续说道。“他说要当面告诉皇后她的身世的事……”   “可恶!”咒骂声从门内响起,玄沁缩缩脖子,立刻禁了声。   片刻后,清抱着满脸潮红的雪泠立于门前,冷声道。   “带路!” 第五十九章 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   “……你来了……”   雪泠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轩辕瑞,不过两月,仿佛苍老了几十年,往日的威严与凛然的气势荡然无存。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?   上前几步,握住轩辕瑞探出的手,虚弱得让人心疼。   “你……还好吗?”雪泠坐在床沿,担忧地问道。   轩辕瑞无力地笑笑,双眸紧紧地盯着雪泠的脸庞。   “……上天在最后对我还算不薄……”   他喘了口气,指尖覆上身侧的锦盒,眼底流淌着浓浓的温柔。“二十年了……就快能与她相见,不知,她还认得出我么……”   “泠儿,你说,她会认出我吗?”   深邃的眼眸渐渐蒙上一层灰黑,望向雪泠的目光涣散起来,雪泠紧紧抓住他的手,轩辕瑞的眼睛……看不见了么……   “……她会认得你,一定会的……”雪泠不忍,轻轻答道。   轩辕瑞笑了,双眸闪亮。   “泠儿,我知道,你是你,也不是你……”艰难地从怀里掏出一物,放进雪泠的掌心里。“我清楚,你很介意……这丹药能消除你的异能,用与不用,你自己决定罢……”   雪泠这才惊觉,“我听不见你心里的声音,你……”   他微微点头,“我与你一样,拥有异能。”   “是什么?”   “预知。”   雪泠一愣,“预知?”   “是的,虽然这能力已经消失了,但体质仍在,所以你才会读不了我的心。”   “你不是很疑惑为何读不出清的心,那是因为,他继承了我的体质。”   “我这一生,最对不住的就是清的娘亲了……二十年前,我第一次遇见幽若的时候,我就看见了我与她的命运……”   “很早我就预知到,我最爱的女人会因我而死。我不甘心,我要扭转命运,即使逆天也在所不惜!所以,无论心里多痛,我将最爱的女人拱手相让,嫁给了烈国的皇帝,成了烈国最尊贵的女人……”   “泠儿,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,我问你,舍与不舍……我舍下了,不是为了江山,只是想让她活下去,活得更长,即使她不在我身边……”   “国师用尽的生命,赔上我的异能,逆转了命盘。改变了她难产而死的一劫,延长了她和她女儿的寿命……”   “她只多活了五年,她的女儿,也只活到一十五岁……”   “她本来能活得更长,可是,她放弃了,她竟然放弃了……”两行热泪从他眼中落下,“能够偶尔听听她的近况,她还在同一片天空下活着,就足够了……她放弃了生命,那我所做的一切,究竟为了什么?”   进来后一直沉默的清一把揪起轩辕瑞的衣领,面如冷霜。   “你这个自私的小人!娘亲临死前还要我发誓,不要为难你,告诉我,你有苦衷。她的身份不能与你厮守,她认了。可是,你在我出生后就不再去见她。每个夜晚,她都站在门口,把所有的灯点燃,他怕你来的时候看不清路。”   “十年!她等了你十年!你现在是告诉我,我娘亲,司空幽若的一生只是个笑话,是你扭转命运不得不用的棋子!”   轩辕清怒极而笑,笑得不可抑制,笑得双眼通红。   雪泠的心不由揪紧,想要走近却被他的杀气震退好几步!   “清,清!”着急地唤了几声,清却枉若未闻,墨眸紧紧锁住榻上的轩辕瑞。   “恨我吗?为什么不动手……”费力地抓住清的掌心,放在他的胸口。“这里,只要稍稍用力,我就会永远在你面前消失了……”   “砰!”   轩辕瑞痛苦地瞪大双眼,身下的床应声而塌。殷红的鲜血从他的口鼻中流出,清震惊地望着他自己的手掌,错愕而无助。   “泠,我没想过,真的要杀了他的……”   雪泠用力搂着他,轻声安慰着。“我知道,我知道,你不是有意的……”   巨大的声响让殿外的暗卫现出身影,有些茫然地望着这突然而来的一幕。   雪泠弯腰覆上轩辕瑞的心口,“还有心跳,让玄沁立刻过来!”   一暗卫迅速跃出殿外,玄沁很快便赶了过来,一手搭上轩辕瑞的脉搏。   “夫人,还有救。只是,真的要救他吗?”他望向一边默然的轩辕清,迟疑地问道。   瞥见轩辕瑞的指尖微微一颤,雪泠握起他的手。   片刻,眼眶一红,低声道。“……不必了……”   脉搏渐弱,轩辕瑞试图挪动手臂。雪泠伸手将锦盒放在他手中,俯身在他耳边低语一句。   他嘴角上扬,安心地闭上眼。   雪泠放下他的手,起身道。   “清,他……去了……”   清冷的双眸一闪,半阖着眼。   “太上皇急病去世,择日下葬!现在先将他收棺罢。”   “是。”暗卫应道,几人抬起轩辕瑞,几人收拾着碎裂的床榻。   “锦盒……把锦盒收入棺中,一起下葬。”雪泠指着轩辕瑞手边的锦盒吩咐道,暗卫因为他紧抓不放,正想要掰开手指,听罢也将锦盒一并带走了。      “清,”牵着有些茫然的清回到寝宫,雪泠搂着他,轻声说道。“他早就知道有这一天了,你不必自责。”   “你是说……他是故意的,故意激怒我?”半晌,清皱起眉,问道。   “刚才,我第一次听见他心里的声音了……见到司空幽若,最后的预知,他将会被他们两人诞下的儿子取去性命……”   “最后的预知……连我也是他其中一颗棋子么……”清苦涩地笑着,埋首在雪泠的肩窝中。   “预知还有一部分……”雪泠捧起清的脸,缓缓启口。“此子逆天而生,最终孤老一世……轩辕瑞以一人之力改命,耗尽半生寿命,牵引异世之魂来此……”   清叹了口气,反手抱着雪泠。   “这么说,泠你来此并不是偶然了……他,总算为我做了一件好事……”清闷闷地说道。   “他让我谢谢你……二十多年的煎熬,他终于可以摆脱了……”雪泠抚摸着他的长发,温柔地笑道。   “……泠,即使你只剩下一日甚至一个时辰,我都不会放开你。”   “好……”      天佑二十八年,太上皇轩辕瑞驾崩。   同年,烈国第一将军南宫溯护主身亡,国主沈寂尘废除顾命大臣,重掌政权。      一袭月白,如墨的长发随风飘扬。女子提着水壶,哼着歌,仔细地浇灌着那片含苞待放的辉夜。   男子几步跃至女子身前,清冷的眼眸洋溢着淡淡的柔情和喜悦。   女子明亮的双眸含着笑意,抬手拿掉男子头上一片落叶,看着他一身明黄,问道。   “下朝了?”   “嗯,”取出一条项链,缀着一颗淡蓝色的宝石,为女子戴上。   “清,这是什么?”雪泠拎起项链,疑惑地问道。   “镇魂石。”轩辕清伸手,身后的随从递上厚实的披风。他细细地帮女子披上,“春初露水重,怎么不多穿衣?”   “镇魂……清……”雪泠有些无奈,“上次我提起,只说或许,不必太介怀。”   “你的灵魂始终不是本尊,如果有人刻意作法,的确能将灵魂与肉身分离。”清搂住雪泠单薄的肩膀,淡淡解释道。的   “雪儿,清为了这石头,把辰国和邻近几个国家都翻了个遍……”   “卓,”清冷冷地看向他,示意他闭上嘴巴。   冷云卓笑道,“找这个石头,把我累得够呛,抱怨一下总可以罢。”他的目光有些可怜兮兮的,“五年,他竟然把我丢出去五年,说找不到这石头不给回来。雪儿,话说回来,我可爱的侄儿在哪?”   “玄樱跟他去用早膳了,”雪泠牵起清的手,漾起温暖的笑意。   冷云卓一怔,“玄樱竟然带孩子,难以置信……待会他们回辉夜殿么?”   雪泠苦笑,“不,他和玄樱不住这里。”   冷云卓一愣,随即了然,笑道。   “即使是儿子,也不能占去与雪儿在一起的时间……果然是清……”   雪泠有些无奈,成婚两年皆无所出。失望之余,清正打算选出最优秀的一名孩童收作义子时,她突然有了沐儿。   产时发现胎位不正,艰难地生下沐儿,却大出血。急坏了接生的老麽麽,吓得玄沁把最珍贵的“回魂丹”给了她。清自此发誓,再不要子嗣了。   沐儿乖巧,很少吵闹,自从会爬后,晚上最爱挤在她和清中间睡。几个月后,清脸都绿了,把沐儿扔给玄樱,让他们住在不远处的殿内。最近,找了最好的先生教授他武功和读书。沐儿的功课被安排得满满的,她已经连续几天没见过他了。   “母后——”一个小小的人儿扑了过来,雪泠轻柔地搂着他。   “大哥,这是沐儿。”   沐儿偷偷看了身旁的清,低低唤了一声,“父皇。”   清只是微微点头。   冷云卓温和地笑着,摸了摸他柔软的发。低头见到他项间的吊坠,略有疑惑地望向雪泠。   “这是父皇留下的,去除异能的丹药。等沐儿长大了,再做决定。”   沐儿几天没见母后,想念得紧,扭着矮小的身子,口里嚷着。“母后,抱。”   雪泠俯身把他抱起,起得过猛,不由踉跄一下,才站稳。   沐儿嗅着母后身上淡淡的幽香,才蹭了蹭,就被人提了起来。短短的手脚在半空挣扎了几下,转身瞥见拎起他的人,立刻乖乖地任由他甩到冷云卓的怀里。   冷云卓一把接住轩辕沐,见清不悦地瞪着他手里的孩子,笑得无奈。   清揽着雪泠,蹙起眉。   “没用早膳?”   雪泠倚着他,轻轻点头。“等你一起吃。”   “好,”清搂着她往内殿走了几步,扫了一眼沐儿。沐儿一颤,让冷云卓放下他,牵起玄樱,不舍地往雪泠的方向张望了一下。   “樱姐姐,我们赶紧回去练功。”   冷云卓眉一挑,“沐儿喜欢学武?”   沐儿咬着唇,扬起脸。   “因为我想要比父皇更厉害!”   冷云卓有些惊讶,“为什么要比父皇厉害?”   沐儿墨眸一闪,“打赢他,沐儿就能抱着母后睡觉了!”   “噗哧!”冷云卓忍不住笑了起来,玄樱勾起唇角,雪泠笑得眼弯弯,清也不禁抿唇微笑。   一时,清冷的辉夜殿回荡着笑声,春意融融…… (正文完) " 小说下载尽在书本网 www.bookben.cn --- 手机访问: m.bookben.cn 附:【本作品来自互联网,本人不做任何负责】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! 本文件仅供学习使用,请勿传播!下载后24小时内删除!"